一屋子的人都是眼巴巴的看著太醫,等著太醫開口解惑——這樣的情況誰不納悶?
太醫捋了捋胡子,卻是遲遲沒有開口,似乎是在斟酌字句。...倒是丹枝最先沉不住氣,開口問道:“今日世子妃并沒有磕碰,吃食也是無礙,只是上午生了一回氣,是不是因為這個?”
顧婉音登時瞧見周瑞靖在聽了這話之后面上顏色微微一變,就連瞳孔都是縮了縮,目光更是沉了幾分。顯然是想起了忠勇侯府的事情,心中不痛快。想必若真是因為這個緣故導致了胎像不穩,只怕忠勇侯府再風光不了多久了。
她怕周瑞靖這樣嚇了太醫,忙伸手在他手背上輕輕拍了拍。周瑞靖這才微微吐了一口氣,神色重新鎮定下來。
太醫點點頭又搖搖頭:“孕婦是不宜生氣的,長期生氣的確是會導致滑胎等情。可是世子妃這樣的情況,卻不是生氣造成。看著倒像是用了什么藥。只是分量不大,所以只是胎動不安,并沒有大礙。世子妃想想,可是吃了什么或是碰了什么?譬如紅花,麝香等藥性猛烈活血之物?”
聽見“紅花麝香”四個字的時候,顧婉音只覺得眉心重重一跳。太醫既然敢說出這兩種藥的名稱,必然是有七八分把握的,不然如何敢胡說?紅花雖然藥效猛烈,可是必須吃下去才有效。可是吃食是她小廚房做的,也并沒有吃什么來歷不明的東西。所以應該不是這個。那么,只剩下麝香。這樣的東西,可不常有。但是若真是這個,她又在哪里接觸到的?她屋子里肯定是沒有這樣的東西的。但是她也不曾出去過……
一時之間,倒是讓她有些想不透了。再瞧周瑞靖,他此時面色已然是徹底陰沉下來。若說是動怒所致,還有說法。可是若真是藥物所致……微微瞇起眼睛,凌厲的目光一一從屋里幾個丫頭身上掃過。但凡是被看過之人。無不是心驚肉跳,惶恐驚懼。
周瑞靖的意思很明顯。他是懷疑有人昧了良心,給顧婉音用了這樣的藥。否則的話,顧婉音呆在家中。又怎么會有這樣的情況出現?
幾個丫頭站也站不住,登時都跪下了。抖抖索索的便是要開口分辨。....
顧婉音卻是搶在先頭里開了口:“興許是來往之人在哪里不小心沾染了活血之物,又帶到我這里來,讓我也不小心接觸到了。以后都小心些。而且我想著,這些日子我總小心眼,氣惱這個氣惱那個,大約還是這方面的原因多些。太醫。您說是不是?”同時,她按住了周瑞靖的手,示意他別急著發火。至少,不能當著太醫的面發火。因為,這是家丑。若是傳出去,讓別人知曉了,背地里該怎么議論?這樣的事情,不能捅出去半點。
她緊緊的看著太醫。目光有些凝重之色。
周瑞靖沉下心來,自然是明白顧婉音意思的,當下漸漸的冷靜下來。便是也開口沉聲道:“她昨日里是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只是當時無礙,如今想來怕這個才是個引子。而且這幾日她確是心情不暢,加上今日生氣,所以這會子發作了,也不是不可能,太醫您看呢?”
這太醫足有四五十歲,見的世面多了去了,而且又是常在宮里和貴族中走動的,哪里有不明白這些個忌諱的?反正該說的都說了。該提醒的都提醒了,這會子改口也是說給別人聽的,并沒有什么妨礙,當下自然是點頭應道:“我看很是有理。既然是這樣,還要讓世子妃保持心情舒暢才是。這樣于孩子也好。”
周瑞靖這才點點頭,轉而看向丹枝和碧梅:“你們親自送太醫出去吧。再派穩妥的人去配藥。”相信丹枝和碧梅都是明白他的意思。自然會再敲打一番。
丹枝和碧梅應下。丹枝從柜子里取出一百兩的銀票,悄悄的藏在袖子里。太醫雖然是改了口,但是這封口費卻是不能少的。收了封口費,太醫自然是更會守口如瓶一些。這是不成文的規矩。沒有封口費,興許那日喝多了嘴碎,說出去了也未可知。
待到太醫和丹枝碧梅一同出去了,顧婉音和周瑞靖這才又重新將目光落在了剩下幾個丫頭身上。
素琴荷露和丹枝一樣,俱是陪嫁過來的。顧婉音自然是放心的。而剩下幾個有以前伺候周瑞靖的,也有新挑上來的。雖說都是身家清白的,可是難保不會起了什么惡念。
素琴和荷露二人都是極為鎮定,坦然面對周瑞靖和顧婉音的目光,并沒有心虛之象,反而略有些委屈之色。看著不像是有問題的。而剩下那幾個小丫頭,也都是如此。一時間,倒是還真看不出什么問題來。
“你們可有什么話要說?”不等顧婉音開口,周瑞靖便是沉聲開了口。雖然看著不像是動怒了的,可是誰都明白,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罷了。顧婉音發怒或許她們還不那樣害怕,可是周瑞靖……
一時間所有人都是禁受不住周瑞靖那樣的目光,“噗通噗通”全都跪下了,就是素琴和荷露也是不例外,深深俯下身去,顫聲道:“請世子爺世子妃明鑒!我等并不是那起子黑心之人!”尤其是素琴,更是賭咒發誓:“倘若是我做的,我必定腸穿肚爛,不得好死!”
顧婉音微微皺眉,沉聲言道:“好了,這件事情沒頭沒尾的,你們也不必如此。只是事情總要查清楚,到時候也不會冤枉了你們。”一想到她信任之人中竟是可能出現了那樣背主忘義之人,她心中也是不少受。同樣的,冤枉了自己信任的人,更是不好受。當初青桂背叛的感覺,她并不愿意再去感受一次。故而此時只覺得心煩意亂。
“縱然不是你們,可是也逃不了一個疏忽懶怠的罪名!”周瑞靖沉聲言道,面上冷冷,目光亦是冷冷。在他看來,不管是誰將那些腌臜東西給顧婉音用了,其他的,也是疏忽瀆職了!這樣的丫頭,如何還能留?若不是顧念素琴和荷露是顧婉音從娘家帶出來的,只怕這個時候周瑞靖已經是讓人滾出去了。
顧婉音哪里有不明白周瑞靖的意思的?只是她的看法卻又有些不同——若是別人精心算計,自然是防不勝防的。而且,用慣了的丫頭這會子若真都替換了,只怕也是處處不方便,而新挑上來的,又哪里都能全新信任了?少不得又要考校查看,反而是越發的將事情弄得復雜了。能查出那個作祟之人也就罷了,其他的,略加警告也就是了。
不過這樣的話她現在也不會說出來,說到底,周瑞靖那個瀆職之說,也未必沒有道理。讓這些個丫頭都好好警醒警醒也是好的。所以當下她也不開口,重新巡視了一圈便是吩咐:“好了,都退下去吧,回去好好想想,若是有自首的,我也會考慮從寬發落。而檢舉的,也有賞賜。”
丫頭們魚貫退下去,顧婉音卻是又叫住了素琴:“那些掃灑的丫頭和粗使的婆子們,也要好好排查,你去吧。”
素琴深深看了顧婉音一眼,這才含淚退了下去。顧婉音這個時候還吩咐她做這樣的事情,顯然就是信任她了。這個時候這樣的信任,自然是和平日里又不同。只為了這一份信任,素琴覺得就算是死了,也是值了。
等到只剩下她和周瑞靖二人的時候,顧婉音終于是長長吐出一口氣:“還好無事,若是有事……”想想卻是越發后怕起來,忙緊緊的捂住腹部,幾乎要落下淚來。
周瑞靖坐在床邊,伸手將她攬入懷中,輕輕安撫:“好了,都過去了。日后小心些也就是了。”
顧婉音點點頭,想了想又覺得此事蹊蹺:“也不知究竟是誰要害我。”這樣的東西,孕婦禁用,誰都知曉。若說真是不小心帶進來,未免太過牽強。只有可能是誰蓄意如此,為的就是要讓她保不住這個孩子!
只是她思前想后,卻是始終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時,又是在哪里著了道的。必然是今日之事,可是從起床到胎動之前,她一點點回想,竟是不覺哪里不對。只覺得奇怪無比。
周瑞靖緩緩言道;“總會水落石出,不管是誰,我必定不會輕饒了他。”口中這般說著,眸子里卻是驀然一閃,凌厲的目光暗含了殺機。這人如此狠毒,他自然是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畢竟,若是藥性再多吸收些,只怕今兒這孩子,便是保不住了。就是顧婉音,只怕也是有損傷的。
而且,既然動手下了藥,是不是后頭還有后招?要毒死顧婉音,甚至是他?
這樣想著,周瑞靖的目光不禁又凌厲了幾分。
顧婉音卻還兀自苦思。
就在此時,丹枝和碧梅二人已經是將太醫送走,回來復命了。關于太醫的話,二人路上也是想過——若真是被下了藥,只怕是屋里出了叛徒了。自然,她們只怕也是要被懷疑的。這樣想著,二人面上俱是一片憂色。不僅為自己,更為了顧婉音——有了第一次,會不會還有第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