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母親擔心了。”顧婉音笑著點點頭,一副受教的樣子,并未拂逆了張氏的話。只是到底不想在這件事情說得太多,便是看向顧琮琦,淺笑著轉(zhuǎn)移了話題:“最近不必上課,必然是在家中淘氣了吧?最近都玩些什么?又和誰一起玩?”
“我都在家中練習功課,寫字讀書,并未淘氣。姐姐不信問母親便是知曉了。就是琮霖找我?guī)状危s我一同去玩,我也不曾去。”顧琮琦卻是笑著自傲道。那副樣子,看著頗為得意:“姐姐該夸我才是。”
顧婉音笑著搖頭,語氣卻是有些嚴肅凝重:“念書寫字,本就是你分內(nèi)之事,你學了也是你自己的,如何能拿出來炫耀?你不去玩是對的,但是也不能拿這個邀功。可明白了?”
顧琮琦聞言,多少有些喪氣,仔細想了想?yún)s也覺得是這么理,當下反倒是不好意思來,撓了撓頭道:“是我錯了,姐姐別生氣。”
“我也不過是說一句罷了,你肯用功,姐姐很高興。”顧婉音見他如此懂事,心中欣慰,語氣自然是重新柔和起來。不過本也是不愿意他太過嬌慣提醒一句罷了,又何嘗是真想訓斥?想了想又覺得時辰不早了,便是笑道:“今兒時辰不早了,你和母親留下用晚飯吧。我和母親這會子說話你也是無聊,不如去你姐夫房里,讓他指點指點你。”有些話她要問張氏,卻也不好當著顧琮琦的面問,所以特特的這樣說了一句,將顧琮琦打發(fā)開去。
顧琮琦本想留下,可是心中也明白怕是顧婉音和張氏有話要說,加上又看見張氏的眼色,當下自然更明白了幾分,點點頭便是去了。
“琮琦肯這樣用功,必然也少不得母親的教導。多謝母親費心了。”顧婉音笑著看向張氏,這句道謝倒是真心實意的。
張氏卻是搖搖頭,“這樣說倒是生分了。不過都是我該做的。”顧婉音總是這般客氣的道謝,倒顯得她像是個外人,每一次都是提醒她的身份似的。說到底,她聽多了,心中難免覺得不舒坦。她只當顧琮琦如同親生的一般,自然是不愿意聽見這樣的話。
“倒是我糊涂了。還請母親別見怪。”顧婉音聽她語氣中多少有些不痛快。心知肚明,便是忙笑著如此言道。她和張氏不親近,故而才總是這樣不由自主的便是客氣起來。此時想來,的確是不應(yīng)該了。當下不愿意尷尬了氣氛。便是趕忙轉(zhuǎn)移了話題:“最近家中可好?”
提起這個,張氏的面容倒是舒緩了幾分,“家里最近安穩(wěn)許多,老爺?shù)故遣辉趺赐獬隽恕D桥说故怯袔追质侄巍V皇驱R氏那頭,卻仍是不見多大的成效。每日總要過去坐一坐才罷休。不管怎么都是如此。”
“她懷著孕,自然是受寵一些。”顧婉音蹙眉言道,想了想又笑道:“這幾日我腦子里一直有一個念頭,盤旋了許久了,今兒母親來了。我正好和母親說道說道。母親看看如何。”
聽她這樣說,張氏自然是有了幾分好奇。當下便是挑眉問道:“哦?什么事情?”能讓顧婉音都遲遲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必然是大事了。
“我想著,家中冷清,不如讓莉姨娘出來。她思過,也思得夠久了。”顧婉音笑盈盈的看向張氏,輕聲言道。神情語態(tài)。卻都不像是玩笑的樣子。
張氏愣住,盯著顧婉音一直看,似乎是覺得顧婉音是在玩笑。滿面的不可置信和猜疑。好半晌才見她皺眉道:“世子妃還是別開這樣的玩笑了,這個玩笑可是半點不好笑。”莉姨娘是誰?莉姨娘是老太太的親侄女!聽聞莉姨娘一貫跋扈,若是真放出來了,首當其沖的是誰?自然是她張氏!在老太太的護庇下,莉姨娘難保不和她爭位置!她可不愿意做第二個羅氏!
“母親瞧著我這樣,像是在開玩笑么?”顧婉音輕笑一聲。伸手拍了拍袖子上的皺褶,復又看向張氏,目光十分誠懇:“母親放心,莉姨娘已經(jīng)和往日不同了。她如今,再不能像是當年那樣了。老太太年邁,如今不大管事。母親已經(jīng)捏著家里的權(quán)力,還怕什么?”
老太太就是再喜歡莉姨娘,也不敢再如從以前那樣放縱著莉姨娘了。羅氏的前車之鑒,已經(jīng)讓老太太后悔了。否則,當年也不會遲遲沒有將莉姨娘扶正了。
最重要的是,她不會再讓莉姨娘有以前的情形!
“莉姨娘好歹生了個女兒,可是我……”張氏遲疑片刻,還是輕聲吐出自己最大的顧慮。她心中清楚,顧婉音肯和她商量此事,已經(jīng)是足夠尊重她。就算她最后不同意,只要顧婉音愿意,事情一樣會成。畢竟,老太太早就有放莉姨娘出來的心思。只要顧婉音一松口,老太太自然立刻會行動。
顧婉音聽了張氏的話,卻是莞爾一笑,渾不在意的樣子曼聲輕言:“顧瑢音是什么樣子,母親心中也有數(shù)。莉姨娘能不能靠上這個女兒,母親心中也時分明白。而母親說的,母親沒有生育,不能和莉姨娘比,卻是錯了。養(yǎng)恩大于生恩。琮琦自小沒有母親,也根本記不得我娘是什么樣子,在琮琦心中,提起母親,只會想到您,而不是旁人。而琮琦是嫡子,有琮琦和我和哥哥給母親做后盾,母親還怕什么?這樣的情況下,母親覺得,莉姨娘還能爬在您的頭上?”
更重要的是,羅氏懦弱,可是張氏……卻不是一個省油的燈。
聽了這番話,張氏面上這才漸漸松緩下來,也漸漸的有了笑容,只是卻仍是疑惑不解:“何必非要讓莉姨娘出來?若要爭寵,年輕又貌美的姑娘處處都是——”
“莉姨娘最恨的人,除了我,就是齊氏了。”顧婉音微微一笑,意味深長的輕聲言道。“父親雖然沒甚本事,卻不敢忤逆祖母。祖母一心護著莉姨娘,父親也不好違抗。旁人若是去找齊氏的麻煩,只怕父親會惱怒,反而折了人手。可是莉姨娘則不同……”
“你的意思是——”張氏眼前一亮,唇角的笑容漸漸拉大。
顧婉音看得分明,自然是知道張氏應(yīng)該是明白了她的意思。當下便是淺笑著點點頭。她說過,要讓齊氏受盡當年羅氏受的苦。只是如今顧昌霏寵愛齊氏,只怕不是那樣容易能讓顧昌霏對齊氏厭棄。那么,改而由莉夫人去折磨齊氏,也未嘗不是一個好法子。
當年莉夫人處處針對羅氏,如今,再讓莉夫人去為難為難齊氏,倒是也剛剛合適。
至于莉夫人的死活——她又何必在意?莉夫人惹怒了顧昌霏會如何,根本不在她考慮之中。是,殺母之仇不能算在利夫人身上,可是莉夫人對她的所作所為,卻一樣也是不能讓人容忍。單單是一個要毀壞了她的名節(jié),就是該死!更何況,羅氏當年郁郁寡歡,又何嘗沒有莉夫人的功勞?
“只是莉夫人未必能為我們所用。”張氏皺眉,多少覺得擔憂。
“莉夫人不必為我們所用,只要莉夫人知道自己仇人是誰就好了。”顧婉音微笑著言道,眸子里卻是有一絲冷芒滑過——莉夫人的脾性她了解,沖動易怒,跋扈囂張。等到莉夫人知道了是齊氏在背后搞鬼,讓她背了黑鍋,導致這么多年都沒能被扶正,登上夢寐以求的正妻之位。再知道當年是齊氏背后告發(fā)她,壞了她的計劃的。莉夫人又怎么會不動怒,不恨得咬牙切齒?
到時候,她正好就能看一出好戲。所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這兩個人互相掐架,她只看著,便是覺得心中舒暢了。
“既然如此,那我回去之后,就尋一個由頭。”張氏已經(jīng)是想到了大約是個什么情景,也是喜上眉梢。顧婉音說得沒錯,齊氏才是最大的威脅。能用莉夫人的手將齊氏解決掉,也徹底讓莉夫人失去了立足之地,對她來說才是最好的。她自然,樂見其成。甚至如今隱隱的,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顧婉音微微一笑,卻是又輕輕搖頭:“不急,母親不能提起這件事情。否則只會讓人生疑。放心,會有人提起的。”既然是顧瑢音的生母,那么這個事情,由顧瑢音提起最好不過。
張氏想了一回,也是覺得有理,便是點點笑起來:“還是世子妃想得周全。”
“我也是沒事瞎捉摸罷了。”顧婉音微微一笑,嫻靜淡雅,說出來的話卻是有些微微發(fā)寒:“眼下好戲正要開始,母親只管看就是了。橫豎這件事情,咱們是不插手的。莉姨娘那頭咱們管不著,齊姨娘正得寵,咱們也是管不了。她們爭斗起來,只管讓父親操心去。”
“說得正是。我只知道守著琮琦過日子罷了。”張氏不住點頭,面上笑容卻是長盛不衰。頓了頓又笑道:“前幾日,宮中榮妃娘娘讓人送了東西回來。老太太很是歡喜。你父親也是歡喜得有些過頭了。我更是聽見你父親不經(jīng)意說漏嘴,說什么總算要翻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