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楚君這顆老母親的心簡直七上八下。
剛還覺得富賈配破落勳貴也不是不可以,現在才知人家還只是富賈的養子。唉……就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時安夏卻道,“母親,養子不好嗎?他可以入贅咱們侯府,我就不用嫁出去了。我還能陪你到天荒地老呢。”
瞧,換個思路是不是就有別樣天地?唐楚君眼睛亮了,“他願意???”
時安夏含笑點點頭,“嗯,我問了。他說可以?!?
唐楚君心花怒放,卻伸手指了指女兒的額頭,“你呀!主意也太大了!你倆是什麼時候商量的?這是商量好了?商量之前,你怎麼不來問問我的意見?合著你就通知我一聲呢。”
時安夏撲進母親懷裡,親暱的,“母親若是不允,我回了他便是……也不打緊。”
唐楚君眼眶都紅了,卻笑著,“我女兒這小狗東西是把母親拿捏得死死的。”
“母親疼我?!睍r安夏抱著唐楚君的脖子不撒手。
唐楚君撫摸著女兒的後背,輕聲道,“陳淵對你的心思,我早前就看出來了。他那人,就像是看不到外界還有活物,滿目滿眼都只有你一個人。可是夏兒你喜歡他嗎?”
時安夏聞言愣了一下,從唐楚君懷裡退出來。
她認真想了片刻,垂下眼瞼答道,“應該……也喜歡的吧?!?
應該!這是她現在真實的想法。
像陳淵那樣的男子,哪個姑娘不喜歡啊。除了家世上,他分明無可挑剔。
而她對家世,本來就沒有要求。甚至還希望低一些,這不就正好?
時安夏擔心母親有顧慮,便拐著彎說了另一件事,“元宵那日,我們去報國寺,遇上晉王殿下。他在找個‘有緣人’,說是天生鳳命,對他有助益的女子。不巧的是,我和採菱姐姐都被他誤以爲是那個‘有緣人’。”
唐楚君也不笨,短短幾句話,就分析出其中深意。
晉王想娶的人,不是他喜歡的人,而是對他有助益的人。
當然,作爲一個王爺,有這個想法無可厚非。但那個人,絕不能是她未來兒媳,更不能是她女兒。
偏偏就剛好全中了!
唐楚君自己嫁得不如意,深知嫁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或是嫁一個不那麼喜歡自己的人,過得都會不如意。
所以她尤其重視兒女的婚事。在聽說起兒鐘意魏採菱,便根本不考慮門第問題便同意了。還千方百計爲兒子掃平障礙,鋪平道路,如今就等著接兒媳婦進家門了。
但她萬萬沒想到,內裡有這麼多曲折,竟然牽扯到了晉王。
怪不得兒子要這麼急急慌慌定親,搞半天是爲了躲避晉王的毒手。
女兒如今還沒及笄,卻被一個只拿女子當工具當助力的人覬覦,她這個做母親的頓時就不樂意了。
相較而言,陳淵那種滿心滿眼以她女兒爲重的人就顯得尤爲可貴。
唐楚君心裡便是對陳淵莫名滿意了幾分。
可女兒還沒及笄,就被男子盯上……唐楚君就很氣,關鍵還盯到家裡來了。
扮成個府衛,怪不得一點府衛的樣子都沒有。問題是人家要真是府衛唯唯諾諾的樣子,她會更氣??傊褪牵赡笅磁觯悄哪亩疾豁樠?,但又覺得比其他人強。
時安夏見母親兀自沉思,又道,“頭幾日皇太后找女兒進宮,應該也跟此事有關。女兒躲得過一次,躲得過二次,難道能躲得過第三次嗎?”
唐楚君臉色凝重起來,終於意識到不妙,“你說這是皇太后的意思?”
“想必是了。晉王沒有那麼多心思。”時安夏望著唐楚君,“女兒應承做黃老夫子的‘先生’,也是給自己加多籌碼可以抗拒皇權。可皇權便是皇權,皇太后若一意孤行,母親,您覺得咱們能怎麼辦?女兒想著,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要這麼惶恐過下去,不如一勞永逸?!?
唐楚君又從女兒幽深平靜的眸底,看到了一種超乎常人的冷靜。
她記得第一次發現女兒這雙如古井般不起波瀾的眼睛時,是在以爲兒子死了以後。女兒來告訴她,死了的根本就不是她的親兒子。
當時唐楚君六神無主,只知哭泣。卻是女兒說,“母親若是信我,就交給我去辦吧。女兒必爲你辦得妥妥當當?!?
後來,女兒便是把一個破落的侯府,辦成了如今欣欣向榮的景象。
她一日過得比一日開心,兒子定了親,考試拿了第一名……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女兒就是這麼輕輕巧巧幾句話,這麼短短的日子裡,翻手爲雲,覆手爲雨。
唐楚君徹底明白了,笑得無奈,“你啊,就是通知母親一聲罷了。我女兒主意正著呢?!?
“不是通知。”時安夏乖巧的模樣,像朵剛剛盛開的小花兒,“女兒需要母親幫忙?!?
“你說?!碧瞥幌蛴X得自己廢得很,“母親不給你添亂就不錯了,還能幫得上什麼忙?”
時安夏搖搖母親的袖子,“母親跟女兒默契很多次了,這一次,母親是主力。”
唐楚君眼睛一亮,“我還能是主力?”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快說快說,需要我做點什麼?”
時安夏無奈看一眼越活越天真的母親,“我需要圓了這個謊……”
便是這日晚膳時間,有消息傳出,唐楚君找到了故人的兒子,竟然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唐楚君在老侯爺院裡講述這事的時候,可謂聲情並茂,“父親,說起我那舊友,是幽州洛家的三少奶奶徐荏苒……我倆當年一見如故,曾許下過兒女親家的約定……”
故事編得十分入微細緻,還有信物爲證。
信物是一塊羊脂白玉雕刻的鷹,一分爲二。一塊在唐楚君手裡,一塊在徐荏苒手裡。
“哦?”老侯爺十分關心,“可是洛家尋上門來了?”
唐楚君哀哀一嘆,“唉,這麼多年,我過得渾渾噩噩,都把這事兒給忘了。我那姐妹去得早,留下個兒子。誰知她那兒子當年又因家中失火時被人趁亂給拐帶了,後來被一陳姓富賈撿去當了兒子。頭幾年,洛家才把這兒子找回去。他便帶著那半塊玉佩上京城來了,今日便來問我,當年和她母親的約定還作不作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