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溫姨娘撲向時安夏之際,夜寶兒一躍而起,鋒利的牙齒狠狠咬破她的頸項。
凄厲慘叫劃破寂靜長夜,外頭等候的丫環(huán)府衛(wèi)一涌而入,看到眼前血淋淋的場景都驚悚不已。
時安夏拿帕子捂住口鼻,輕喚一聲,“夜寶兒過來。”
夜寶兒立時就扔了溫姨娘,搖著尾巴跑到了她跟前。
時安夏蹲下身,用帕子擦了擦夜寶兒嘴邊的血跡,才慢悠悠吩咐,“去請申大夫來,留她一條性命。”
不能讓她這么痛快死去,得讓她活著,讓她親眼看著侯府走上一片光明大道,從此一路向陽。
那才是真正的下地獄,真正的折磨報復(fù)。
溫姨娘倒在血泊之中,發(fā)出痛苦的哀嚎。一雙血紅的眼,死死盯著時安夏那張臉。
猛的,她仿佛看見時安夏身穿十二行五彩翟紋的深青色袆衣,衣上數(shù)對顏色鮮艷的紅腹錦雞,兩兩一對,鳥頭相望。
那是皇后受冊時的禮服!
她的眼前模糊一片。
她莫名看到時安夏拖著長長的華貴禮服,一步一步踏過紅色地毯,與帝王相攜走向最高處,俯視天下,受百官拜賀。
她聽到群臣山呼海嘯的聲音,“帝后萬福金安!圣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她看到時安夏受璽時的雍華從容,也看到一眾后妃向其下跪,口呼景德皇后吉祥。
時安夏沒有騙她!
時安夏真的是景德皇后!
所以時安夏是景德皇后,她女兒卻是個夜者?
溫姨娘在寒冷凄苦的除夕夜,輕輕閉上了雙眼,不想再醒來。
時安夏到得竹心院,已是子時。
眾人都在紫竹廳里,火盆熏籠燒得旺旺的,燭燈也多燃了半圈,整個廳里明亮暖和。
時安夏向長輩們行了半禮,便帶著夜寶兒挨著哥哥坐下。
兩兄妹說著悄悄話,時不時輕笑兩聲。
不遠(yuǎn)處的唐楚君看得心里暖烘烘的。
于素君便道,“心兒,你也去跟夏兒起兒坐一塊。你們年紀(jì)差不多,有得聊。”
時安心有些扭捏,“我比夏兒大多了呢。”
時安夏聽到了,便扭轉(zhuǎn)身笑,“心兒姐姐,過來一起聊天呀。我哥哥正在講鬼故事,你也來聽。”
時安心嚇得花容失色,“呀,我最怕鬼了。”
唐楚君少不得笑罵,“除夕夜,誰許你們講這些個!快給我換了換了!起兒,說點好聽的給你妹妹聽。”
時云起笑著回應(yīng),“是,母親。”
時安夏揚著聲兒,“母親,鬼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里有鬼!”她招了招手,“心兒姐姐,你來!你來!不聽鬼故事,來揪揪夜寶寶的小耳朵也挺有意思。”
夜寶兒的耳朵便一豎一趴動起來,可愛極了。
時安心的性子靜,平時進(jìn)出都只和于素君一起,難得有個人愿意和她玩。
尤其看到那只大黑狗,像個小娃娃一樣乖乖趴在時安夏腳邊,早就想過去摸摸。
這才剛一起身,黃嬤嬤就咳了一聲。她便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時安夏歪著腦袋,臉色微沉,“這位老嬤嬤是誰呀?咳嗽也不背著點主子,心里是一點侯府的規(guī)矩都沒有么?”
黃嬤嬤面色難看,“老奴……老奴感染了風(fēng)寒。”
東蘺斥道,“感染了風(fēng)寒還敢在廳里待著,是想把病氣全過給主子,留你一人獨好嗎?”
黃嬤嬤老臉一白,不說話,只把目光望向于素君。
她自恃身份,又年紀(jì)大,早把自己當(dāng)半個主子,被二房主仆當(dāng)眾指責(zé),這口氣咽不下。
她指望于素君為她開口說話,才好順坡下驢,把這份尊榮撿回來。
誰料于素君像是沒看見她一樣,一邊剝著瓜子兒,吃著果子,正和唐楚君低低咬耳朵。說到高興處,還拍了一下對方。
黃嬤嬤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時安心沒辦法,只得站出來打圓場。
她這剛開口說情,“夏兒……”
就被時安夏打斷了,“心兒姐姐,你過來。別和這老嬤嬤站一處,小心她把病氣過給你。”
時安夏已經(jīng)站起身,將時安心拉到了自己的座位旁邊。
紅鵲搬了個繡墩過來,請時安心坐下。
時安夏又對紅鵲耳語了幾句。
紅鵲點點頭,去把角落里的一個姑娘請過來。
“知雨見過安夏小姐。”這便是大房庶出的姑娘時知雨,比時安夏還整整大一歲,今年剛及笄。
這姑娘圓圓臉兒,頰上一對甜酒窩,笑起來眼睛彎成一條線,一看就是個有福的。
時知雨上輩子嫁了個家境殷實的落榜秀才,也是于素君親自挑的人。
這落榜秀才沒大抱負(fù),但也沒有明顯惡習(xí),喜歡弄點花花草草,養(yǎng)養(yǎng)小貓小狗小魚兒什么的。
時知雨雖是庶出,但到底出自建安侯府,當(dāng)?shù)闷鹉羌业漠?dāng)家主母,算是過得平順安穩(wěn)。
別看這兩夫妻沒大前途,可人家生了一雙勇武出挑的好兒男。
兩個孩子不到十五歲就上陣殺敵,赫赫威名,人稱北翼雙煞。
時安夏現(xiàn)在看到那對北翼雙煞的娘,十分親切,“知雨姐姐,你也來坐。”
時知雨雖是庶出,卻從沒受過誰的磋磨。加上她娘的性子也溫軟,是以養(yǎng)得她落落大方,舉手投足間不輸那些個大戶家的千金小姐。
別的不談,就說她和時安心相比,除去身份這一條,別的哪一樣也不差。
時安夏叫坐,她就坐了。反倒不像時安心想得多,扭扭捏捏。
她間或拿眼偷瞧時云起和時安夏,一時感慨,“其實你倆長得真像啊!”
時安夏喜歡和這些姐姐妹妹說話,便問,“哪里像了?”
時知雨想了想,道,“長得都一樣好看。”
時安心和時安夏被逗得同時笑出聲,只時云起耳朵根子都被這些個女子們笑紅了。
幾個女子這一笑,便都親近起來。揪的揪狗耳朵,摸的摸狗腦袋,歡喜得很。
不一會兒,時云舟帶著時安雪也來了。
這倆孩子小,玩得瘋。
時安起擔(dān)心狗爪子和牙齒勾到他們,全程不敢大意。
這般過了好一會兒,那黃嬤嬤幾次三番想來帶走時安心,都被時安夏一個眼神給嚇退了。
時安心完全沒注意到,一副心思全放在了時安夏和時知雨的聊天上。
她好生羨慕。
此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這庶妹原來懂的東西挺多啊,也不知從哪兒學(xué)來的。
時安夏也是越聊下去,越是喜歡。
她上輩子沒時間去了解北翼雙煞的母親,原來時知雨是這般有趣的女子。
時知雨道,“安夏小姐,你記得不要給夜寶兒喂葡萄吃哦。對它腎不好,吃多了還會死。”
時安夏聽了便知,這姑娘怪不得能跟她以后那位相公恩恩愛愛到老,原來是志趣相投。
心中替她歡喜,“我記下了,還有什么要注意的嗎?不如你有空的時候,去我夏時院坐坐,好好給我這幾個丫頭們說說。”
時知雨答應(yīng)下來。
時安心卻是在這時,抬頭瞧了一眼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