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仁王爺,廣仁王爺!您等等下官,王爺!”出了朝堂,南書遠一路小跑,緊追前面那道悠哉踱步的明艷形影。“王爺,下官……”
傅津難得善良發(fā)作,駐了足。“南大人,如此急切找本王,可是為了興師問罪?”
興師問罪?南書遠足下一個趔趄,澀笑道:“下官是來賠罪的。”
傅津摸頜,“不是該本王陪罪么?聽孝親王府的顧管家說,那位春城姑娘已給送回了貴府,且是帶著傷的。”
“是那丫頭不懂事,冒犯了孝親王爺,罪有應(yīng)得。”不濟事的的丫頭,耳提面命,機宜授盡,還做出如此蠢事來,不堪一用。“下官代這丫頭向王爺賠罪。”
傅津美眸斜睨謔芒,“可是,本王怎會覺得,南大人找本王,不只有賠罪恁樣簡單呢?”
南書遠“嘿嘿”陪笑,“王爺好敏銳。”
“有何事?”
“王爺,春城這丫頭,還有一個姐姐。”
眉峰旋起,傅津扯唇:“一個姐姐?然后呢?”
“春葉丫頭原本是有婚約的,所以下官不曾想到她身上。不想前兩天得了男方的退親書,唉,無法啊,家道中落,失怙無依……”
“南大人貴為吏部尚書,這個后臺還不夠硬么?”
南書遠尷尬一笑:“下官只是一門遠親,不好干涉太多……這個,王爺,這春葉丫頭,說是十成或許太滿,但九成的相像卻不為過哦。”
噫?傅津挑眉,“你是說……?”
“是,王爺。”
“哈哈哈……”廣仁王這聲大笑,引了正下朝堂的一干同儕注目,而這位爺,依然笑得恣意快活,“……南大人吶,你還真是個寶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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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見少主。”
“事情如何了?”
“稟主爺,按您所吩咐的,餌已遞出去了。”
“會吞餌么?”
“如第一回一般,這個餌,他定然是甘愿吞的。”
“你敢保證這一個不會如第一個那般沒用?”
“屬下會記住教訓(xùn),加強督導(dǎo)。”
“同樣的手法,用到第三次,便是愚不可及,這是你最后一次機會,明白么?”
“屬下明白。”
再抬頭,主子蹤影已無,并未感到任何意外,只是松了崩在喉嚨的一口氣,掀足步出暗室,對守在門外的貼身侍衛(wèi)吩咐道:“把春家家妹都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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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陽公主望著推門而入的人,有一刻鐘,怔忡失神。
“公主不認識諶墨了么?”淡紫裘袍,銀帶環(huán)腰的赴約者,閃一對水汪汪清靈靈的大眼,無辜求詰。
“你……”云陽公主微愕,“你穿男裝?”
“很顯而易見不是么?”諶墨長睫飛轉(zhuǎn),眨眸,落了座。
云陽公主端量著對方這飄逸作派,“……很好看。”男裝女裝,俱是絕色,所謂得天獨厚,概莫如是。
“謝了,我當(dāng)夸獎收下。”
“你以前……”云陽沉吟思對著措辭,“就是這個樣子認識‘他’的么?”
諶墨一笑,“公主約我來,是打算續(xù)那日在納碧堂未竟的話題?”
“不錯。”那日,因為突有刺客事起,偏殿內(nèi)未能盡釋心結(jié),方有了這趟牡丹園的邀約。
“公主到底想從諶墨這邊拿到什么答案才算滿意呢?”
云陽公主又何嘗清楚?丈夫心內(nèi)有人,早有嫁他之前,已然清楚的,曾以為是那個與丈夫青梅竹馬的東方文香。后來,翻到書房內(nèi)的一幅美人畫軸,她方知另有其人。皇家宴上,順著丈夫的視線,眺見美麗的孝親王妃時,當(dāng)下百味雜陳。尤其,在其后的交際中,察得丈夫心上的人,竟然如此慧黠,如此清靈……
“公主,我說過,諶墨不是你的敵人。而云陽駙馬是公主的丈夫,公主應(yīng)該信他。”
“他是我的丈夫,卻在我的眼前,救了你,我如何信他?”不想讓人知道自己如此介意,不想的。但那日的情形,一次次在眼前重復(fù)上演,連夢里,都要認識到自己的不被選擇,嬌貴如她,情何以堪?
諶墨很想說:那是你們家的事,與吾何干?可是,肆意妄為用在江湖便好,在皇家,樹敵太容易。“公主想知道,諶墨與云陽駙馬何以分道揚鑣么?”
“可以么?”云陽公主明眸倏亮。她是愛得多的那一個,所以,盡管對所愛人的過去存有強烈的好奇,仍不敢向丈夫輕易觸探。若是能自諶墨的口中獲悉,是最好的方式,雖然明知自己在了解一切后,極可能更介意。
但諶墨只說自己想說的,無意為人從頭細敘。“緣鳳山上,遇了強敵。那時同行的,有項大哥的義父和義妹。我背上被擊了一掌,與項大哥的義妹同時墜崖,項大哥左手負著受傷義父,只有一只手可以救一個人,你猜,他救得是誰?”
“……東方文香?”
諶墨螓首微偏,黛眉輕挑:“原來公主認識東方姑娘。”
“可是,”云陽公主美顏惑然,“怎可能?他……”
“公主想必了解,在項大哥來說,義薄云天,理智多于情感。他的義父對他有養(yǎng)育之恩,恩重如山,義妹是義父的獨生愛女,無法輕忽。在那樣的緊急情形下,他甚至能想到,我的生命力及求生意志遠高于東方姑娘,存活的機率亦大得多。所以,他抓住了東方姑娘的手。”最后經(jīng)事實佐證,他是對的,在確定自己的手被放棄的那一剎,她便用盡手段以求存活,盡管在用盡手段之下,仍使臂上半截白骨白生生錯出,胃腸震摔出了血,還是活了下來。
云陽公主有一些欽佩,一些將心比心,一些同病相憐,還有……“所以,你離開了他?”
諶墨窺見了公主眸底一脈潛藏不住的喜意,直覺好笑,“可以這么說。”
“可是, 那個當(dāng)下,無論是義父還是義妹,都棄不得,你不該……”怪他。
公主殿下善變呶,又在為她的丈夫抱不平了?笑道:“諶墨因這樁事,看清自己與項大哥的不適合。”
“哪里不適合?”
“項大哥正直無私,仁義俠氣,胸懷大志,坦蕩磊落,總之,是個道道地地的君子志士,而那時的諶墨,一心想要在紅塵內(nèi)游戲終生,無為度日,和那樣的項大哥,中間有著千里的距離。”交淺言忌深,沒有說出口的是,她生性自私,愛極了自己,縱然可以體諒他的英雄俠氣義重于天,但無法做到不介意。所以,疏離產(chǎn)生,所以,終成陌路。
“可是……”云陽公主垂眸,幽怨道,“他這次選了你。”
這公主,還沒想明白么?“他選我,是因我需要被救,因為公主你已被我推出離開了險境。否則,以他的身手,兩人一并救起也不是難事,不是么?請公主殿下相信,您的丈夫,云陽駙馬,就是一位如此理性的男子。”認命罷。
是么?云陽公主美眸仍是茫然。
趁公主殿下神游的當(dāng)兒,諶墨掀起冷落在旁的茶盅就飲,安慰干燥的唇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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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欄俯眺,目送云陽公主的妙影進了馬車,諶墨嘆一口氣:竟甘愿奉獻出自己的不幸往事供公主殿下釋遣心結(jié),試問這世間,如自己這般高尚善良的人有幾人?唉……嗯?
空氣內(nèi),有異樣的氣流浮動。
此時的牡丹園,天近黃昏,暮色將沉。足下所處這處內(nèi)苑,庭院重重,墻高林深……一片淡紫影陡下,諶墨撲下欄來,飄飛欲去。
“諶小侯爺,想逃么?”由于對自身功力的自信,窺伏暗處多時者,對她能感察自己的存在不免詫異。但既屈尊窺伏多時,便不是為了讓她逃開掌控,磁沉聲嗓飄出時,玄色魁闊身形亦如豹般躍出,大掌探向她背心。
諶墨在空中的長軀向前飄飛的態(tài)勢未改,只右手向后揮揚,“看暗器!”
魁闊身形疾避,但——
沒有暗器。
諶墨是不明白自己這招虛張聲勢為何屢試不爽,但適時嘲笑別人的良機,她不愿錯過。“閣下沒帶腦子出來么?你也不想想,既然是暗器,怎會事前明示?你……噫?閣下何人?”回眸一瞥間,面熟亦眼熟,尤其那深邃瞳眶爍出的恨不得吸髓抽筋的惱意,“……烏七抹黑的烏鴉怪鳥?”
“你真是劣性難除!”赫連銘咬牙切齒中,掌風(fēng)揮出。
“啊唷,殺人啦,救命,有人要殺諶家小侯爺,救命啊——”濁世佳公子的形象?呿,要它何用?保命比較重要!
赫連銘不再同她浪費口舌,攻勢加緊,掌影密集,不使她有藉著上乘輕功脫身片刻機會。五招以內(nèi),他要把這尾滑溜的妖魚擒進網(wǎng)去!
諶墨扯喊幾嗓,卻見毫無應(yīng)響,驀明白人家是有備而來,顯然在四方設(shè)了伏障。啊喲喲,難不成明年今日是我諶墨的忌日?不知屆時,有沒有人到墳前清香一燭,素果一盤……“你們還站在那里作甚,看人殺人很有趣么?”她挑指大叱。
這些伎倆,還想重施?赫連銘冷哼,五指成鉤,鎖向如柳纖腰……
“哈哈,迷魂粉!”諶墨揚手一抖。
赫連銘一驚,腦中躥出那日在崖下著她此道的不齒記憶,當(dāng)即呼吸一屏,玄色衣影后躍!
“哈哈,你又上當(dāng)了!”諶墨頓足大笑。
“妖魚!”赫連銘恚吼中,魁軀向她索來。
“你身后有人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