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及此,余滿倉撫須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便謝謝你姨娘的好意,咱們兩家許多年已沒有往來,不知賓滿樓生意可好?”
說到賓滿樓時,余滿倉心頭不由一痛,在他看來,自從那死鬼大哥過世之后,賓滿樓的一切原本應當是他的,可是羅凝這臭女人仗著自己的小妾身份,竟死死不肯放手,最后還弄得對薄公堂,實在令他大跌顏面。
這幾年聽說賓滿樓的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后,他既感嘆又幸災樂禍,今日見到余長寧,自然要好生教育他一番,讓他不要再相信那個貪婪的女人。
“好!怎么不好!每天都是高朋滿座,客似云來,數錢都數得雙手發軟。”在這個有些勢利眼的叔父面前,余長寧自然不能弱了自家的聲勢。
話音剛落,賓客中立即有人奇道:“咦,怪了,長安賓滿樓我也去過,但是你們卻門可羅雀,經營慘淡,一副要倒閉關門的樣子。”
余長寧聞言頓顯不悅,高聲道:“閣下此言,刻舟求劍!我賓滿樓乃是長安最有名的酒肆,當年連高祖皇帝也是贊不絕口,這幾月更是隆重推出了改良版黃金鴨、叫化雞等多種名菜,每天生意好得忙不過來,何來倒閉關門之說!”
余老爺冷冷一笑,也不戳破他的牛皮,伸手作請道:“侄兒先去旁邊落座,待會你堂兄回來,我再介紹你倆認識。”
余長寧點頭叫好,此刻已有家丁前來替他引路,便坐入了大廳東廂之內。
前來恭賀的賓客漸漸多了起來,朝賀恭喜之聲不絕于耳,大廳中頓時一片喜氣洋洋。
快到午時,余滿倉輕咳一聲站起,環顧一圈抱拳拱手笑道:“多謝諸位朋友給我余某人的面子,在下已在前院備足酒菜宴席,恭請諸位移步落座。”
不多時來到前院,只見偌大的院內擺滿了密密麻麻的圓桌,十余個侍女端著食盤如輕盈的蝴蝶般來回穿梭,醇厚的酒香四處彌漫。
余長寧東張西望正準備找一個偏僻的地方落座,誰料余滿倉卻對他招手道:“長寧,你過來,和叔父坐一起。”
既然是長輩相邀,他自是不能拒絕,不情不愿地走了過去,坐在了余滿倉的那一桌。
桌上的菜肴很豐富,飛禽走獸、珍饈美味應有盡有,酒是聞名遐邇的越州女兒紅,色濃味醇,光一聞上便讓人覺得胃口大開。
余滿倉頻頻舉杯邀人共飲,還不斷地替余長寧介紹道:“長寧,這些都是叔父生意場上的好友,你要多向他們請教學習,這樣才對你們賓滿樓的生意有所幫助。”
內心雖是不愿,然他也不好拂了叔父的面子,只得端起酒杯不斷敬酒。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酒席上的氣氛漸漸熱絡了起來。
此刻,一個身材高挑的青年大步而入,走至余滿倉身邊輕聲稟告道:“爹爹,事情已辦妥。”
余滿倉捻須點頭,正要說話,同桌已有人驚呼道:“余老板,莫非這位就是令公子?”
聞言,余滿倉溝壑縱橫的臉膛上露出了一絲笑意,點頭道:“不錯,這便是犬子余瑞。瑞兒,還不快拜見諸位客人。”
高挑青年微笑躬身,一股溫文爾雅的書生氣質迎面撲來。
余滿倉笑容滿面地說道:“犬子二十有三,前不久已通過鄉貢成為了一名舉人,今春便要進京參加春闈,求取功名。”
話音落點,立即有人驚嘆出聲。
余長寧知道春闈乃是唐朝遴選官員的重要手段,一般于春夏之交時在禮部貢院內舉行,春闈通過了便可成為一名正式官吏,或留守中央,或外放地方,是讀書人學而優則仕的必須過程。
余滿倉招呼兒子落座,正巧便是余長寧旁邊的那個位置,顯然是早為他準備著。
余瑞與余長寧年齡相差不大,加之兩人又是堂兄弟的關系,雖從未見過,然而沒聊上幾句便已熟絡,便相約飯后一道去后園吃茶聽戲。
酒酣耳熱之際,突聽門外傳來家丁慌張的驚叫聲,一隊腰胯長刀的官差已是闖了進來,驚得賓客們人人色變,相顧而視錯愕愣怔。
余滿倉心頭正在莫名當兒,突見官差帶隊者正與自己熟識,便起身拱手笑道:“張大人來此意欲何為啊?莫非也是來給小弟祝壽的?”
為首那人高馬大的官差目光正在四下巡脧,聽余滿倉此言,不由抱拳冷聲道:“本官來此是因公務,不知令公子余瑞現在何處?”
余滿倉聞言心頭一涼,正欲說話,余瑞已起身拱手道:“大人,我便是余瑞,你找我何事?”
高大官差臉膛一黑,揮手高聲道:“將他抓起來,押到縣衙去。”
話音落點,眾官差齊齊應命,在賓客們一片驚呼錯愕之中將余瑞五花大綁,便要押走。
余滿倉見狀臉色大變,急忙上前噗通一聲跪在那張姓官差面前,語帶哭腔地問道:“張大人,犬子所犯何事,為何要抓他啊?若是有什么冒犯之處,我在這里代他向大人賠罪。”說罷立即是磕頭如搗。
張官差濃眉一擰,沉聲道:“余瑞并非冒犯了我等,你我本是熟識,本官也不妨實言相告,他是牽扯了一樁命案,所以必須抓起來。”
話音落點,余滿倉不敢相信地睜大了雙眼,臉色頓時慘敗無比,一時間竟愣在了那里。
張官差見已抓到了犯人,也不停留,對眾人揮手道:“人犯現已拿下,走,回去復命。”
余瑞此刻也回過神來,驚叫連連道:“爹爹,我冤枉啊……他們為何要抓我,你,你快來救我。”
余滿倉一個激靈站了起來,正要上前繼續苦苦哀求,卻見那張官差鐵面執法,神色冰冷,便道:“瑞兒你放心,爹爹立即去找明府大人,請他還你一個清白。”
說罷,他無奈拭淚,眼睜睜地看著兒子被官差們押走了。
眼見余家惹上了官司,賓客們自是不好停留,紛紛出言告辭,一時間原本喧囂熱鬧的前院杯盤狼藉,冷清得恍如深山峽谷。
余長寧見叔父仍渾渾噩噩地呆愣在原處,便上前勸慰道:“叔父不必擔心,堂兄一定是被冤枉的,你快去找襄陽縣令,送點銀子活動活動,自然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余滿倉拭淚點頭,突然轉身拉著余長寧的手感激道:“長寧,不愧是血濃于水,關鍵時刻還是親戚靠得住,你看那些賓客,平日里與我稱兄道弟義氣情長,見我有點麻煩便已人走茶涼,當真是世態炎涼人性不古啊!”說罷,兩行老淚又是滑落了下來。
余長寧聞言一噎,只得將正想說出口的那句“小侄便不打擾叔父,就此告辭”咽進了肚中,躊躇半響,想想與瑞堂兄也算相交一場,便決意幫他們一把。
不消片刻,余滿倉從帳房取來了五千兩銀票,帶著余長寧驅車直入縣衙。
在那空曠冷清的大廳魂不守舍地等了大半個時辰,便見一個大腹便便的官吏從后堂搖了進來。
那官吏生得極胖,雖個子不高,然而一身綠色的官服卻使他平添了幾分威嚴,正是襄陽縣萬千百姓的父母官,縣令王大人。
見縣令到來,余滿倉立即迎了過去,跪地哽咽道:“明府大人,請替小民及犬子做主啊。”
那王大人顯然早已知道了此事,臉色卻是坦然,落座矜持又不失威嚴地開口道:“本官牧守一縣,自然會聆聽民生冤情,你兒子的事我已耳聞,正是我讓官差前去捉拿,自然不會冤枉他。”
余滿倉聞言大驚,心頭暗道:你這個狗官簡直不是東西,這邊剛收了我一千兩銀子,轉頭便翻臉不認人。
心頭雖是如此,面上依舊恭敬如初地哽咽道:“不知犬子究竟因何犯事,大人可否直言相告?”
王大人捻須躊躇了一下,嘆息點頭道:“今天午時,紅花樓老鴇前來報官,稟報說今辰發現名妓蘇小蓮被人殺死在屋中,而昨夜留宿之人,便是令公子。”
話音落點,余滿倉如遭雷殛,霎那間竟是臉色慘白,無力地跌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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