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分明是那日送她去攝政王府的男子,他和小姐到底是什麼關(guān)係?從口氣上聽起來似乎兩人的關(guān)係匪淺。
莫筱苒眉梢輕挑,食指輕託下顎,視線從白青洛身上移開,直接無視了他。
“不在府裡用膳,反而跑到外面來,難不成丞相還不給你飯吃了?”白青洛低沉喑啞的嗓音傳入莫筱苒的耳中,帶著淡淡的笑意,似調(diào)侃,似戲謔。
莫筱苒口中一聲輕哼,“天底下還有你不知道的事嗎?”
怎麼打哪兒都能見到不想見的人?
白日剛見過白子旭,晚上就遇見他!果真是流年不利!
“或許有,或許沒有。”白青洛犀利如刀的黑眸,只剩下一片平靜,似夜幕下的大海,深沉無光,卻又有著不可探查的危險(xiǎn)。
“我真懷疑你是不是在我身上放了什麼追蹤器。”莫筱苒似笑非笑的開口。
“追蹤器?那是何物?”白青洛疑惑的挑起眉梢,散了眉宇間的冰霜。
或許,只有在她面前,他才能卸下保護(hù),才能平和的面對(duì)著她。
“沒文化,真可怕。”莫筱苒聳了聳肩,也沒解釋,難道要她從原理上開始闡述什麼叫追蹤器嗎?代溝,不是那麼好跨越的。
“這裡的蓮子湯不錯(cuò),你可以試試。”白青洛將話題轉(zhuǎn)開,也沒深究,他只是喜歡這樣和她呆在一起的時(shí)刻。
“你對(duì)這裡很熟?”莫筱苒一瞬間就抓住了重點(diǎn),她可沒聽漏白青洛話裡的熟絡(luò)。
還真是如同獵豹般敏銳的嗅覺。
白青洛猶如夜幕下蒼穹般的黑眸閃過一絲讚賞,“掌櫃的,上茶。”
原本還在撥弄算盤的掌櫃一聽這熟悉的聲音,立馬拋了算盤,恭敬的取出銀針茶葉,心頭不斷哀嚎,這主子怎麼獻(xiàn)身了?
他不是一向喜愛待在三樓,來不影去無蹤嗎?
頂頭老闆就坐在大堂內(nèi),掌櫃壓力山大,倒也沉住氣,上了壺好茶,白青洛將茶杯往莫筱苒面前一推:“嚐嚐。”
她也不客氣,淺淺抿了一口,只覺得脣齒留香:“真好喝。”
瞥見她眉宇間的愜意,白青洛的心裡也泛起了一絲甜意,彷彿那可值萬兩的茶葉,已是無價(jià)之寶。
莫筱苒沒有看漏掌櫃對(duì)白青洛的恭敬,那是骨子裡散發(fā)出來的敬意,只怕這人在這煙雨樓絕非普通的客人,要麼與老闆私交篤定,要麼便是身份尊貴。
她是倒了什麼黴,隨便找一家酒樓,居然這麼巧,撞上他?
“我只能說,我們很有緣。”白青洛像是聽到了莫筱苒心底的聲音,雖面上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可眼眸深處盪漾開來的笑意,似萬千絲線,要將莫筱苒纏繞其中。
她心頭咯吱一下,漏了半拍,“就算有緣,也是孽緣。”
“聽說你今日去了護(hù)國(guó)寺?”
莫筱苒眸子一冷,眼中迸射出兩道厲光:“你跟蹤我?”
“傻子能變不傻,可身手卻不可能一夜之間變得如此之好,對(duì)於不穩(wěn)定的東西,必須時(shí)時(shí)刻刻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白青洛意味深長(zhǎng)的說道,莫筱苒彷彿看見了,在他背後盛開的,象徵著黑暗的罌粟花。
致命的危險(xiǎn)。
“我說了無數(shù)次,我沒有其他的念頭。”她再一次重申自己的想法,白青洛搖了搖頭,“再說下去,我想我們會(huì)不歡而散。”
似乎每一次,他們都會(huì)爭(zhēng)鋒相對(duì),也只有這個(gè)女人不畏懼他,不怕他,敢和他拍桌子臉紅爭(zhēng)論。
這種感覺,讓白青洛有些沉迷其中,他似是有些喜歡她張牙舞爪,雙目噴火的炸毛模樣,像是一隻貓。
莫筱苒吃了癟,也不再開口,只靜靜的喝著茶,小竹站在她身後,視線不斷在兩人之間來回遊動(dòng),爲(wèi)什麼她覺得,小姐和這個(gè)男人呆在一起時(shí),看上去很默契呢?
一個(gè)沉穩(wěn)如山,一個(gè)親和如水,即使一句話不說,他們之間的氛圍,也無法讓旁人插足。
茶杯裡騰昇的水霧,模糊了白青洛的容顏,似爲(wèi)他籠罩上了一層月色。
窗外,忽地有煙花簌簌飛上蒼穹,綻放出絢爛的色彩,斑斕的彩色投射在莫筱苒的臉上,他那雙亮晶晶的眼眸,似也在此刻變得愈發(fā)動(dòng)人。
白青洛仰頭將杯子裡的溫茶喝盡,壓下了心底那抹悸動(dòng)。
“真美。”沒有污染的無垠夜空,綻放的璀璨煙火,猶如一場(chǎng)漫天的流星雨,街道上,百姓不住歡呼、雀躍,像是在觀看著一場(chǎng)盛大的美麗場(chǎng)景。
白青洛見她面露癡迷,不覺開口道:“這煙火是皇上特地爲(wèi)貴妃準(zhǔn)備的。”
“……”氣氛在驟然間陷入寒霜臘月,莫筱苒此刻的心情成直線下降。
“很難過?”白青洛意味不明的問道,寒潭般深淵的眸子裡,有暗潮涌動(dòng)。
莫筱苒眉梢一挑,雙手環(huán)住肩頭,倨傲的開口:“你是哪隻眼睛看見我難過了?”
“雙眼。”他輕笑著。
“那是你眼瞎了。”莫筱苒怒氣衝衝的反駁道,白子旭和廖雪郎情妾意也好,鶼鰈情深也好,與她何干?她爲(wèi)什麼要難過?
更何況,她只是鬱悶,想她在丞相府過得連飯也吃不上,他們倒好,竟還大放煙火,能不讓她嫉妒嗎?
“譁衆(zhòng)取寵,哼。”一聲冷哼從紅脣中吐出,她此時(shí)哪裡還有欣賞煙火的心情?
小二端著菜餚送了上來,聞到那股香味,莫筱苒這才覺得飢腸轆轆,摸了摸肚子,她從木桶裡抽出兩雙筷子,隨手遞給了身後的小竹:“坐下,吃飯。”
小竹看了看白青洛,有些猶豫,畢竟在外人眼中,從沒有主僕同桌的道理。
“看他做什麼?坐啊,你難道不餓?”莫筱苒理也沒理白青洛,等到米飯送上來,立即扒了兩口,她是真餓狠了,吃得狼吞虎嚥,幾乎是形象全無。
小竹終究還是拗不過莫筱苒的固執(zhí),在一旁坐下,靜靜的吃著飯,只一雙眼,始終遊走在二人之間。
白青洛一手託著下顎,一手執(zhí)著茶杯,饒有興味的看著莫筱苒大口大口扒飯。
他從沒有見過一個(gè)女人吃得如此放肆!
不要形象,不要儀態(tài),只爲(wèi)了填飽肚子,可偏偏就是這副真實(shí)、不做作的模樣,讓他看得雙眼愉悅的瞇成兩道彎月。
席間無話,只莫筱苒擺弄碗筷的聲音不停響著,她吃得兩個(gè)腮幫圓鼓鼓的,看上去分外可愛,像只倉鼠。
“啊……好飽。”扔了筷子,莫筱苒摸著肚子靠著窗戶,愜意的嘆了一聲,雙眼閉上,彷彿還在回味著這酒足飯飽的滋味,忽然,臉頰上有什麼東西正在浮動(dòng),輕如鵝毛,卻癢癢的,她刷地睜開眼,白青洛竟整個(gè)身體探過了木桌,靠近她的面前,修長(zhǎng)的手指劃過她的臉蛋,拂過她的嘴脣。
他妖孽的容顏,在視野中無限放大。
那雙勾人魂魄的深邃眼眸,似寒潭,似萬丈深淵,似窗外這蒼穹。
漆黑、通透。
此時(shí),裡面倒映著的,唯有一人。
唯有她呆傻、錯(cuò)愕的身影。
靜,煙雨樓的大堂安靜得落針可聞。
呼吸在空中交纏,誰也沒有妄動(dòng)一下,旁人下意識(shí)屏住氣,彷彿害怕打擾了這粉色的氣氛。
“你……”莫筱苒不由得覺得在他這深邃的目光下,喉頭一陣乾澀,彷彿連靈魂也被勾走,腦子裡一片混亂,什麼也想不起來,只能這麼呆呆的看著他,視線怎樣也移不開了。
白青洛雙眼微微瞇起,食指動(dòng)了一下移到莫筱苒跟前:“飯粒。”
低沉的嗓音,不知何時(shí)變得沙啞,曖昧不明。
莫筱苒猛地鬆了口氣,剛要說話,卻錯(cuò)愕的瞪大眼睛。
只見白青洛旁若無人的將食指移動(dòng)到脣邊,伸出粉嫩的龍舌,在指尖上輕輕一繞,她彷彿能夠清晰的看見那縷縷銀絲。
臉頰驀地猶若火山迸發(fā),燙得驚人,白皙的臉蛋迅速暈染開兩糰粉色的紅暈,似媚,似羞。
“你!”
“味道不錯(cuò)。”還是那副氣死人不償命的冰山臉,可偏偏吐出的話,卻足夠惹人遐想。
味道不錯(cuò)?
味道不錯(cuò)!?
“轟!”
腦子如同平地一聲驚雷,理智在瞬間灰飛煙滅,莫筱苒磨著牙,一把揪住白青洛的衣襟,將他粗魯?shù)某兜阶约焊埃硪浑b手快速出擊,一拳,砸向他這張?jiān)撍赖娜蓊仭?
這個(gè)可惡的傢伙!
拳頭在半空中被溫?zé)岬氖终瓢。螒{莫筱苒扯著衣襟,眉梢的寒霜退得一乾二淨(jìng),只剩下片片柔和,“打架,你不行。”
“滾——”莫筱苒氣得一把將人推開,手腕一扭,掙脫了他的掌心,雙手掀起桌子,朝著白青洛翻去,他雙足在地面一蹬,猶若一陣風(fēng),自原地消失,黑色的衣訣在空中劃出狠厲的弧線,墨發(fā)飛揚(yáng),這一刻,竟似有萬種風(fēng)情。
小竹目瞪口呆的看著一眨眼間的連番變故,小姐被調(diào)戲了?然後他們二人大打出手?
天!到底是這個(gè)世界變化得太快,還是她的腦子不夠用?
“有種你別用內(nèi)力,和我單挑!”莫筱苒腳下散落一地飯菜,油漬灑得到處都是,她一身暴戾,雙目圓瞪,璀璨的眼眸中有兩團(tuán)火苗簇簇的燃燒著,似要將他整個(gè)人給焚燒殆盡。
不用內(nèi)力?白青洛似笑非笑的搖著頭,緘默著拒絕了。
就憑她古怪的身手,若不用內(nèi)力,只憑拳腳功夫,他們兩人應(yīng)該是不相上下。
他的武功是一招必殺,他怎會(huì)忍心傷了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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