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早膳,寐生、寐銀、張巾等人全都進殿,商量啟程去南陽關的事,現在大家都知道,昊云上官云清等人正困在荒蕪人煙的南陽關,要到達沁陽,還得馬不停蹄的走一天。
而且,現在昊云將士皆是一片慘狀,有的凍死,有的餓死,有的則半死的掙扎著,五十萬將士才兩天就折損好幾千,路上尸骨遍野,血流成河,慘狀濃烈。
璃月見張巾他們進來,忙輕輕替男子拍了拍肩,在替他遞上一杯茶后,便朝雪兒等人使了使眼色,立即,雪兒、無心等人都裝著無事的模樣,乖乖呆在邊上。
現在驚羽是沁陽的主心骨,如果讓別人知道他出事,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心肯定會傾刻瓦解,到時候將士沒有信心打仗,必輸無疑。
所以,她把驚羽只能活三年的事隱藏了起來,等找風麟報了仇再說。
“臣等參見王、王后。”
男子淡淡抬眸,朝眾人抬手道:“平身。”
張巾等全都抬首,個個皆是一臉的自信與風采,“啟稟王,如今上官云清等人正被困在南陽關,咱們得趁昊云援軍到來之前,前去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如果昊云援軍來了,到時候可能為時已晚,更不好對付他們。”
男子邪俛的挑眸,眉宇間透著淡淡的涼薄與肅殺,冷冷捏著指關節,沉聲道:“準備一匹軟轎,孤王和王后一同前去,如果不能收復他們,那就殺無赦。”
男子冰冷說完,聲音如玉珠般響徹大殿,充滿濃濃的威嚴與狠意。
他會讓風麟知道惹怒他沁驚羽的代價。
接著,沁陽五千左右將士統一騎上駿馬,身披長弓和袖箭,背上背著炸藥包,手里還拿著炮彈等武器,個個準備充分的出發上路。
璃月和沁驚羽坐在一頂極軟且溫暖的轎子里,轎子后方守著雪兒、無心、倩兒等,許多彈藥、武器堆在轎子小暗格里,那柄涔涔發光的心弦琴則緊挨著璃月。
男子身著一襲淡雅的白衣,白衣翩翩,衣裾飄飄,臉色微微蒼白,身上透著淡淡的藥香味,整個人顯得纖弱卻不失尊貴。
在領頭的寐銀一聲令下后,隊伍迅速朝南陽關出發而去。
在隊伍最后邊,則是寐生帶領的糧草隊,糧草隊足足排了整整一條街,除了供自己人吃之外,如果敵軍愿意投降,這就會成為救濟他們的物品。
五十萬將士在餓了兩天兩夜,恐怕現在已經使不上力了,南陽關附近根本沒有什么深山,全是光禿禿的平原,平原里覆蓋滿冰雪,沒有獵可打,如果不帶糧草,就會餓死在半路。
此時,南陽關以東二十里處,一隊隊人馬正精疲力盡的躺在原地,北風凜洌呼嘯刮過,風雪交加,天寒地凍,周圍除了軟軟倒在地上的大片將士,便再無其他。
好多馬都被將士們殺來烤了,不過馬匹太少,哪里滿足得了這么多將士,好多人只分到一小塊肉,胡亂吞了幾口雪,就撐了兩天。
簌簌的冷風撲面而來,風里來夾雜著冷冷的雪粒,地上又滑又濕,才生起的火,立馬就被風雪掩蓋,周圍又沒有干樹枝,全是一片冰雪,所有人都凍得快半死。
上官云清騎在一匹烏紅的汗血寶馬上,與上官堯、蘭統領等人四處視查,當他們看到滿地餓殍時,全都被嚇得沒了信心。
蘭統領在掃了滿地躺著半死的將士一眼,掐指數了數,朝上官云清焦急的道:“上官將軍,臨行前皇上說過,如果我們不在七天之內攻下沁陽,就提頭回去見他。現在已經第六天了,我們還困在半路,不要說攻下沁陽,我們現在連沁陽都走不到。”
“本將知道。”上官云清冷冷抬眸,蘭統領每天提醒他幾次,他不是不知道,但是目前這個情況,將士根本走不動,越是勉強行走,死的人越多,他怎么忍心再繼續前進。
“還有,我兩天前已經飛鴿傳書去昊云,希望皇上派兵來支援我們,可是都兩天過去,還沒收到消息,會不會皇上不管我們了?”
蘭統領將一直隱忍不發的疑慮慢慢說了出來,才說出來,便得到身后副將等人的認可。
“現在我們是一堆殘兵敗將,會不會皇上根本不想派兵救我們,怕我們浪費人力物力,所以才沒回信?”
上官云清一聽,立即沉聲道:“大家不可隨意猜測,這里有五十萬精銳將士,皇上不可能坐視不理。”
畢竟他們對皇上有用,不到最后關頭,皇上絕不可能拋棄他們。
到現在都還沒來消息,那就只有一個原因,探子傳出的消息被另外的人攔截,消息沒到皇上手里,所以皇上還不知道他們正被困住。
“將軍說得是,咱們再等等,說不定馬上會有援軍前來。”
蘭統領的聲音有些低落,雖然滿心期望,卻覺得又期望不了什么。
地上的將士有的互相依偎著御寒,有的則在搶那早凍僵了的馬骨頭,一個人臉上臟得要命,全都又凍又餓,要是再餓上兩天,估計他們會殺人來吃了。
看著滿目瘡痍的情形,上官云清眼里浸著些許淚光,都是他的錯,要不是他一時疏忽,讓敵人毀了糧草和御寒衣物,大家也不會餓成這樣。
四野一片哀嚎,將士們嘶吼的嘶吼,哭的哭,有的甚至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全身長滿凍瘡,皮膚凍得開裂,樣子可憐至極。
上官云清們快被凍死的消息傳到南陽關以南十里處,沁驚羽便令隊伍先停下來。
一名探子將查探到的消息稟報完后,迅速退到一旁,這時,另一名從昊云趕來的探子也躬身上前,朝轎子里的男子道:“啟稟王,屬下收到消息,上官云清的探子被皇后沁驚瞳的人殺了,她將上官云清糧草被燒的事攔了下來,至今皇上都不知道此事,所以暫時不會派援軍前來支援。”
“還有這種事?”男子冷冷挑眉,兩人都是夫妻,王姐竟然做出這種事,雖然風麟是他的敵人,不過對于王姐的行為,他頗有些不恥。
“回王,的確如此。皇后身懷子嗣,卻得不到皇上的半點關心,現在他倆已勢成水火,憎恨對方得要命,不像夫妻,反而像一對仇敵,難怪皇后會從中作梗。”
聽完探子稟報,男子淡淡揮手,冷聲道:“你先退下休息,接著再探。”
“是,王。”
等探子退下后,寐生等人全都議論起來。
“沒想到皇上和皇后鬧成這樣,記得當時皇后陷害王要被打入大牢,不知道她給皇上說了什么,皇上又將她恢復后位。”
“估計是抓住皇上什么把柄,一個帝王被女人抓住把柄,不恨死她才怪。”
“皇后為人歹毒,個性沖動好怒,哪個男人會喜歡。要是她像咱們王后那樣惠質蘭心,皇上也不會這么討厭她。”
“如今他們夫妻窩里斗,正合咱們的意,最好兩個人斗死,咱們坐收漁翁之利。”
“依皇后善妒和不識大體的個性,估計她還會整出什么禍事來,咱們就坐等好戲看,沒事當笑料談談。”
“做夫妻當得像咱們王和王后一樣,兩人相親相愛,為人又低調,又專一深情,自然是人人羨慕的神仙眷侶。”
璃月不理會將士們的一言一語,只是微微思索兩下,突然,她聽到皇上和皇后窩里斗的話,立即朝男子道:“羽,我想到一個好計策。”
男子溫潤的看向璃月,微微笑道:“夫人請講。”
璃月朝他溫柔點頭,冷靜分析道:“現在上官云清肯定一直在等皇上派援軍的消息,既然皇后將他的探子殺了,把他們被困的事攔了下來,這樣一來,上官云清和皇上都被蒙蔽,不知道對方的情況。我們可以派人冒充昊云將士,告訴上官云清,他們沒完成任務,皇上要斬殺他們。不管是真是假,先亂了上官云清等人的心神,趁他們人心慌慌的時候,我們再一舉攻入,勸他們投降。”
五十萬將士,最好勸降,如果和他們硬拼,她們光是收尸都要收得手軟,何必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把他們收復,一來可以避免傷亡和殺戮,二來可以壯大自己的實力,一舉兩得。
璃月才說完,邊上的無心就疑惑的道:“小姐,我們不會易容術,在哪里找讓上官云清信服的將士?如果沒有令他信服的將士,他肯定不會相信將士的話。”
不可能派幾個陌生將士扮成昊云的人,這樣上官云清不會相信的。
男子淡淡挑眉,嘴角淡淡勾起,冷聲道:“這個倒是好辦,孤王有人可用。”
“誰?”雪兒、無心和璃月都同時問道。
璃月才問完,突然意識到,沁驚羽可是沁陽的王,要是沒有點準備,如何當這個王,看來,他在昊云將士里安插得有自己的人。
等眾人詫異完,寐生已經將一名身著青色鎧甲的副將領了過來,這名副將叫廉正,三天前才從昊云逃回沁陽,因為他在昊云露了馬腳。
多年來他和幾個兄弟一直潛伏在昊云,時常給沁陽傳遞消息,這一次他正在傳消息時被風麟的人抓住,后來奮力趁亂逃走,終于趕回了沁陽。
估計現在這件事還沒傳到上官云清耳朵里,因為在廉正被抓時,上官云清已經出發,這樣一來,廉正正好可以充當那個傳遞消息的人。
廉正在收到消息后,迅速領了一隊換好裝的騎兵,將一枚假圣旨揣到兜里,迅速騎馬朝南陽前以東行去。
大約行了小半天,廉正一行人終于看到倒成遍地的昊云將士,看到這種情況,他立即朝身后的下屬使了個眼色,所有人迅速從小道折到對面,再從對面策馬回來,造成從昊云前來的假象。
上官云清正一一檢視傷員,突然,身側的蘭統領看到不遠處一群黑色鐵騎策馬過來,立即驚呼道:“將軍,有人來了,會不會是皇上的人?”
他之所以如此判斷,因為來人是往昊云方向而來。
上官云清犀利的睨緊雙眸,冷冷抬眸,便看到一臉風塵仆仆的廉正策馬上前。
廉正一看到上官云清等人,臉色攸地變得冰冷起來。
“原來是廉將軍,是不是皇上派援軍來了?”蘭統領迅速湊上去,廉正將軍職位雖然沒上官將軍高,卻比他高了不少。
廉正朝上官云清淡淡頷首后,雙眸變得更加陰沉起來,沉聲道:“上官將軍,皇上收到你們被損糧草一事的消息,特派本將前來……”
“前來救援嗎?”廉正還沒說完,邊上早餓得發慌的士兵們全都開始接話,個個都期待的看向他,仿佛看到他就看到了曙光。
廉正冷冷搖頭,將兜里黃色的圣旨拿出來,大氣威嚴的道:“上官云清聽旨。”
“臣在!”上官云清迅速跪到地上,恭敬的道。
廉正輕哼一聲,清了清嗓子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命上官將軍率五十萬將士攻打沁陽,期限是七日,誰料上官將軍竟然被困在半路,死的死,傷的傷。五十萬人連沁陽都沒走到就出事,朕留你們何用?朕說過,七日內攻不下沁陽,上官云清、上官堯、云冠楚三人提頭來見朕。如今,朕命廉正接替大將軍一職,革除上官云清大將軍的職務,上官云清等人皆由朕特派的欽差大臣廉正處置,欽此!”
“什么?革除上官將軍的職務,還要殺了他們?”士兵們一聽這道圣旨,全都不可思議的大叫起來。
“皇上不僅沒派援軍支援我們,反而要斬殺主帥和副帥,簡直喪盡天良。”
“皇上向來殘暴,沒想到竟然無情到這種地步,如果換成沁陽王,他絕不可能這樣對將士們。”
“皇上利用完咱們就丟,現在看咱們沒利用價值,就要斬殺主帥,這跟殺了大家有何區別?我們跟了上官將軍十多年,絕不會看著將軍死。”
“廉將軍,皇上派的援軍呢,我們死的死,傷的傷,如果再不派人前來支援,不出三天便會全軍覆沒。”
士兵們全都滿臉悲憤的大吼起來,個個皆是一臉不服。
上官云清冷冷跪在雪地里,雙眸陰沉且犀利,嘴唇冷冷迸在一起,恨不得一拳將地上戳穿。
沒想到皇上竟然這么狠心,真的不派人前來支援他們,他的將士多,有好幾百萬,自然不在乎這五十萬,可是,這樣的皇帝,也太沒良心了。
廉正見上官云清情緒真的受到影響,忙大聲喝道:“上官將軍,本將遵從圣諭前來接替你的位置,勞煩你把兵符交出來。”
上官云清冷冷抬眸,在冷眼睨了廉正一眼后,緩緩起身,沉聲道:“是不是交了兵符,還要把命也給你?”
廉正冷冷挑眉,大聲道:“這是皇上的命令,本將也是聽命行事,如果不提你們的頭去見皇上,皇上就會要我的命。抱歉了,上官將軍。”
上官云清冷哼一聲,在廉正才說完之際,猛地揮動手中長劍,那長劍唰的一聲挑起那枚圣旨,這時,廉正雙眸早已緊睨起來,心里也頗有些惶恐,希望上官云清別檢查那圣旨才是。
圣旨上的玉璽是沁陽王印,要是上官云清一檢查,就會出事。
就在廉正略有些驚慌的目光中,上官云清一個悲憤將圣旨挑起,長劍簌簌移動,霎時,那明黃色的圣旨全部被挑成碎片,一片片落到雪地上。
登時,北風冷冷從上官云清臉上呼嘯而過,廉正定定看了他一眼,心里頓生佩服,上官云清真是個難得的將才。
在將那圣旨挑成碎片之后,上官云清冷冷掃了眾人一眼,心里是無比的悲涼和憤怒。他們為皇上出生出死多少,沒想到換來殺頭的下場。
他領人在這里凍了兩天兩夜,一直滿心期盼皇上的支援,沒想到,卻等來一紙圣諭,要奪他的兵符,砍他的頭。
他堂堂七尺男兒,哪里忍得下這股悶氣?
想到這里,上官云清唰地挑起寶劍,那泛著銀光的劍尖早已架到廉正的脖子上,男子接著沉聲道:“廉正,滾回去告訴狗皇帝,我上官云清為他賣命半生,卻落到這樣的下場。從現在起,我上官云清不再是昊云的人,我、要、造、反!”
不是死,就是生,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他如果再為皇上賣命,那就是腦袋生銹了。
廉正一聽,眼神立即閃爍幾下,頗有些惶恐的道:“上官將軍,你們竟然敢造反,看皇上不治你們的罪,反了反了,全都反了。”
“本將反了又如何,如果你再多嘴一句,本將立馬要了你的命。”上官云清冷冷出聲,要不是需要廉正回去覆命,他早將他一劍斬了。
上官云清才說完,后邊的蘭統領也一個箭步上前,沉聲道:“我早就猜到是這樣的結果,我們等了兩天,沒等到半分皇上的消息,原來皇上早打定主意要殺我們,哪里會派援軍來支援我們?”
“造反就造反,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反了。”
“皇上如此狠心,竟然要殺上官將軍,咱們生是將軍的人,死是將軍的鬼,全都支持將軍,隨將軍出生入死。”
“好……你們……算你們狠,你們有種!”廉正故作一臉害怕的縮了縮脖子,在上官云清抽回寶劍之后,迅速領著人策馬離去,心里則高興得砰砰直跳。
廉正走后,上官云清頗有些悲涼的掃了眾人一眼,雙手緊緊握住劍柄,一臉的無奈蒼涼,兩天來,他也沒吃多少東西,他身上也沒多少御寒衣物,他一直靠意志力強撐著。
現在,他真的是陷入兩難的境地,一面被皇上逼上死路,另一面又被這鬼天氣逼上絕路,難道,上天真的要亡他?
“將軍,現在該怎么辦,皇上要殺我們,沁陽又去不了,咱們空有這么多將士,卻只能等死餓死,根本無法前進。”
“將軍,再這樣下去,所有人都會餓死凍死,皇上怎么如此無情,作為一國君王,他的心胸怎么這么狹窄?”
所有人都一臉悲憤,一邊說,一邊冷得牙齒打顫,個個皆一臉蒼涼,陷入最難的境地。
正在眾人躊躇難堪之際,突然,不遠處響起一陣轟隆隆的戰馬聲。
一聽到這戰馬聲,所有人都下意識的縮了縮身子,臉上也驚恐害怕起來。
“糟了,有人來了,是不是沁陽王的人?”
“看那陣勢,雄風凌厲,他們是不是要來殺我們,難道真要亡我們?”
“前有追兵,后有斬殺的皇命,我們逃到哪里都是死,與其挨打,不如一起拼了。”
“人家個個精神抖擻,吃飽喝足,我們拿什么和人家拼?”
正在眾人努力握緊武器,準備拼一死戰時,對面的鐵騎隊伍已經領著幾頂轎子,帶著一長串糧車迅速而來。
上官云清冷冷抬眸,雙手死死扣住腰間寶劍,如果真要決一死戰,他今天就和他們拼了。
“兄弟們,堅強的站起來,咱們只要殺了他們,就有飯吃。”上官云清臉龐凌厲清冷,高舉手中寶劍,敵軍肯定帶有糧草,這個時候,用食物來激勵將士們,是最好的選擇。
“好,只要殺了敵人,咱們就不會餓死,咱們搶了他們的東西。”
“全都拿起武器,咱們人多,合力圍攻一人,用人海戰術把他們踩死。”
士兵們一聽到有希望,全都奮力抓起武器,不顧嚴冬的寒冷,個個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雙眸噴火般盯著對面奔馳而來的敵人。
正當大家堅守陣地時,對面鐵騎慢慢停了下來,與此同時,后邊一輛大紅色的馬車慢慢駛向前方,鐵騎們迅速給馬車讓道。
再讓這群身著黑色鎧甲的鐵騎,個個皆身配武器,模樣英武,樣子凌厲冰冷,渾身上下罩著濃濃的肅殺之氣,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精兵。
上官云清犀利的盯著對面,朝身側的蘭統領沉聲道:“咱們先不動手,靜觀其變,看看對方耍什么花招。”
“好,將軍你看,那馬車膽子真大,徑直朝咱們這駛來了,不知道里面坐的是誰。”蘭統領一臉疑惑,踮起腳尖朝對面看去。
在馬車簌簌駛上前的時候,馬車后邊的鐵騎和隊伍則緩緩跟上,只只馬匹皆高大精壯,隊伍整齊有序,哪怕才幾千人,看上去戰斗力也超五十萬人,看得這邊的將士皆有些打顫。
馬車在駛離上官云清三丈遠地,突然停了下來,上官云清策馬在原地踱步,手持寶劍,厲聲朝對面道:“不知閣下是沁陽哪位主帥,如此大膽前來,是與本將談判,還是決一死戰?”
“孤王前來,只為救人。”
上官云清才說完,那轎子里便傳出一陣慵懶且邪魅的聲音,男子聲音富有磁性,卻又透著濃濃的張力和冷意,無形中給人增添了不少壓力。
一句孤王,上官云清不解的輕皺眉頭,難道這轎子里坐的是沁陽王?
正在這時,馬車車簾被掀開,露在眾人面前的,是一雙輕執玉簫的白色的手。
再然后,眾人皆吃驚的看向車里的一男一女,男子風華絕代,絕美妖嬈,女子美若天仙,氣質出塵,膝上抱著一柄綠珠涔涔的寶琴。
男子唇紅似血,舉手投足間盡量優雅與貴氣,膚色白皙,氣場強大,王者之氣十足。
“原來是沁陽王,來得正好,咱們殺了他,提他的頭去見皇上,皇上一定會饒大家一命。”蘭統領說著說著,聲音有些微微顫抖,畢竟對面坐著的是氣定神閑的沁陽王,人家毫不懼怕,肯定有備而來,他可不想像上次那樣被沁陽人整得個半死。
“白癡!”陡地,轎中女子冷冷出聲,雙眸冰冷瀲滟,烏黑的眸子嵌著智慧明詰的光芒,整個人光芒四射,冷洌逼人。
女子與身側男子對視一眼,兩人并排下轎,她輕輕抱著懷中寶琴,五指精準的拿捏住琴弦,沉穩不迫的朝上官云清等人走來。
一襲紅袍將她襯得絕美艷麗,冷風揚起她烏黑的墨發和大紅的袍子,她冷冷揚頭,朝蘭統領沉聲道:“本宮才收到消息,聽說上官將軍要造反,既然選擇了造反,你認為拿了沁陽王的人頭,皇上就會免你一死?好笑!”
男子紫眸泛著冰冷的寒光,渾身罩著凌厲的肅殺之氣,眉宇間盡是氣宇軒昂和尊貴大氣,不緊不慢的冷啟朱唇:“大言不慚,想拿孤王的人頭,看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男子才說完,手中玉簫攸地飛出,如蛇般朝蘭統領呼嘯而去,在眾人驚奇的目光中,那玉簫迅速飛了回來,再看蘭統領,頭上的鐵盔早被切成兩瓣,唰的一聲滑落在地。
這玉簫的動作簡直出神入化,大家甚至沒看清楚,只見蘭統領兩腿已經瑟瑟發抖起來。
那漂亮的玉手輕輕接住玉簫,狹眸冰冷凌厲的睨向眾人,整個人宛若天神降臨,令人不敢褻瀆。
見蘭統領一瞬間就被斬了頭盔,上官云清驚異的看向對面的俊削男子,如果剛才他的簫偏一些,切的就不止是頭盔了。
蘭統領身后的大批將士見他被辱,全都憤怒的捏緊寶劍,大聲怒吼起來。
“敢傷蘭統領,咱們和他們拼了。”
“才這么點人就敢如此囂張,咱們一齊上,同心協力打敗他們。”
就在眾人情緒高漲,快要迸發之時,上官云清淡淡掃了對面曾經拒過自己婚的女子一眼,驀地抬手朝身后的人道:“等一下。”
說完后,后邊的將士才暫時將聲音放低,不過仍舊憤怒的瞪著對面的一男一女。
上官云清淡淡蹙眉,記得風塵染對自己說過,太后曾經問七小姐愿不愿意嫁給上官家公子云清,當時七小姐是云淡風輕的拒絕了。
后來太后又挑了幾位王孫公子,依舊被七小姐拒絕。
他上官云清從來沒被女人拒絕過,尤其是一個人人視為傻子的女人,所以當時他派人打探過她,直覺她早不是以前的七小姐,似乎換過靈魂一般,變得優雅出色起來,開始心儀于她。
當時他本來想進宮請太后賜婚,無奈邊關戰事告急,他就率軍和北齊打仗去了,等他回昊云時,南宮七小姐已經出嫁,且嫁給名動天下的沁陽王。
沒娶到心儀的女子,他的心是有些失落的,不過兩人從未有過交集,這種淡淡的失落很快被軍營的生活給掩蓋下去。
如今見到這傳說中美麗聰慧的女子,他還真有些后悔自己當初沒上門提親。
不過,這些事,她永遠都不會知道。
“沁陽王,本將的屬下等不起,有事請直說。”上官云清微微拱手,眼神清明睿智,如果一會兒將士們忍不住,直接沖上去搶人搶物的話,這就不好辦了。
男子狹眸半斂,嘴角冰冷且邪俛的勾起,冷冷掃了眾人一眼,沉聲道:“現在你們已是無家可歸的反賊,孤王和上官將軍做個交易,要么生,要么死,隨上官將軍選擇。”
現在這個情況,他想救就救,不想救最多浪費點時間和精力。
“當然選擇生。”上官云清冷冷揚頭,繼續道:“莫非沁陽王想與本將做交易?”
“和聰明的人談話,就是節約時間。”男子輕輕挑眉,繼續道:“孤王可以救你們,但有個條件,你們必須歸順沁陽,做我沁陽的將士。”
“歸順沁陽?”后邊的將士大吃一驚,沒想到沁陽王想收復他們,歸順沁陽,就代表真正與昊云決裂,代表叛變。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有的早餓得饑腸轆轆,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現在只要給他們東西吃,別說歸順沁陽,就是歸順北齊、西涼都愿意,他們要的是生,不是那些虛浮的名譽。
璃月見大家都愣神一下,即沒人直接拒絕,知道他們的心防就快瓦解,想到這里,她朝上官云清抬眸道:“上官將軍,歸順一事可以等將士們吃飽了再決定。來人,把好酒好肉奉上。”
璃月才說完,身后的寐生便領人將早已準備好的熱酒牛肉等干糧拿了出來,由將士們一個人派發到昊云士兵手中。
那些正餓得半死的士兵們,一看到人家親切遞上來的好酒好肉,全都瞪直眼睛,大口大口的開始吃了起來。
璃月則一臉淡漠的看向眾人,這個時候,她們要的是民心,如果得到民心,一切便迎刃而解。她不擔心這群將士吃了會翻臉,因為他們已經是反賊,現在除了歸順沁陽,別無他法。
除非他們愿意回去找死,那她就由他們,她也不是非要收復這批人不可。
緊急著,雪兒、無心等人立即幫將士們將干糧遞給那些快餓死的將士,有的則把御寒棉被棉衣拿了出來,迅速蓋到快凍死的人身上。
喝了一口熱酒后,昊云士兵們頓時覺得心口熱了起來,烈酒驅寒,他們現在已沒剛才那么冷,又得到食物吃,所有人眼里都充滿深切的期待,期待的看著璃月和沁驚羽。
無心將一壺烈酒和一塊牛肉拿到上官云清面前,朝男子抬眸,不卑不亢的道:“上官將軍,在這等這么多天,你也累了,喝口酒暖暖身子。”
說完,她將熱酒和牛肉遞到男子身上,便漠然轉身。
雖然只是短短幾句問話,卻透著濃濃的關心,上官云清忍不住多看了這女子一眼,見她不同于其他女子,她身穿戰甲,腰系長劍,頭發隨意挽起,是個剛柔并濟的女子。
上官云清緊緊握著手中的酒壺,感覺到酒壺傳來的溫暖,又見那些在吃肉喝酒的將士,皆是一臉的滿足之態。
雖然他知道這是沁陽王收復大家采取的一種計策,可是還是忍不住心顫起來,因為他的將士在這里困了這么久,終于有口熱酒喝了。
能在他們最艱難的時候,為將士們遞上熱氣騰騰的食物,就算是敵人,他們也沒辦法敵視對方。
不一會兒,沁陽將士們已經在地上升起大堆大堆的篝火,以供上官云清的人取暖,火堆十分溫暖,將士們全都擠到一起,你挨著我,我挨著你,努力把自己變得熱起來。
有的將士凍了兩天,一直冷得牙齒打顫,在烤到火喝到酒時,突然感動得眼淚鼻涕一把流。
雖然大家沒說,不過心里都在沉思。
看看人家沁陽王,還是他們的敵人,竟然在他們最危急的時候出手相救,作為軍人,沒能在自已國家感受到溫暖,倒在敵人面前被感動,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
皇上只知道以鐵血政策訓練大家,從不真正體恤將士,這次不僅不派援軍來,竟然還要下令殺掉大將軍。
雖然沁陽人事先破壞了他們的糧草令他們憤怒,但是這是兩軍交戰,如果換成他們,他們一樣會這樣對沁陽的士兵。
雙方是敵人,怎么打都很正常,但是他們和皇帝是一家人,卻得到比敵人還慘的下場,這叫他們情何以堪。
璃月淡然掃向眾人,這一堆人在連餓兩天,心神傾向瓦解,在剛才廉正來下圣旨時,是真的瓦解崩潰,現在有家回不得,他們好像孤魂野鬼似的,她們收復他們要容易許多。
在眾人吃飽喝足之后,上官云清也掃了掃手中的酒壺,他不可能叫將士們不接受別人的恩惠,可這恩惠一接受,接下來的話他便不好說了。
沁驚羽烏紫的瀲眸定定睨向上官云清,淡淡道:“孤王欣賞上官將軍的高風亮節,欣賞將士們不畏艱險頑強毅力的精神,如果昊云將士歸順沁陽,孤王會一視同仁,決不會讓你們餓著打仗,更不會濫殺主帥。天下百姓皆是一家,孤王向來主張以仁治國,得人心者得天下,決不會為了權利欲望置百姓的生命于不顧。之前孤王命人燒毀爾軍糧草,就是不想你們打進沁陽,擾百姓安寧,避免沁陽血流成河。以和平的方式一統天下,才是孤王最想要的。上官將軍,孤王言盡于此,至于是敵是友,由你決定。”
男子冰冷說完,冷地抬高眉梢,威儀十足,他可不是乞求對方投降,而是對方要求他,如果他心情不好,殺了他們便是,用不著和他們浪費口舌。
璃月見男子說完,也朝眾將士道:“歸順沁陽王,是你們明智的選擇。如果你們歸順沁陽,立馬有酒喝,有肉吃,不用再受風雪侵襲之苦,如果你們決定和我們做敵人,我們只好為了保護沁陽,所有人格殺勿論。是被風麟和沁陽兩面夾擊,還是歸順沁陽吃飽穿暖,決定權在你們手里。”
璃月冷冷說完,身后的將士早已蓄勢待發,如果上官云清要反抗,他們立馬開始廝殺。
璃月才說完,昊云將士們全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開始小聲議論起來。
“我素來聽沁陽的親戚說,沁陽王才智超群,有謀有略,為人冷漠,那是一國君王該有的威嚴,但他對百姓和將士卻極好。”
“就是,沁陽將士的年俸都是咱們的三倍,沁陽地杰人靈,經濟發達,百姓們吃得飽,穿得暖,哪像昊云那樣滿地餓殍。”
“皇上野心勃勃,最大的心愿是一統天下,只知道征戰打仗,根本不了解民生疾苦,就算他頭腦再精明,心里不系著百姓,也不配領導咱們。”
“像上次的蝗災事件,沁陽王和王后才兩天就想出解決辦法,而咱們的皇帝,只知道砍將士的頭,什么辦法都不會想。”
“別說,沁陽王后聰明機靈,設計那些炮彈和袖箭威力巨大,別看他們人少,但是他們個個都能以一敵百,我也想試試那炮彈拿在手里的感覺,以一敵百一定很威風。”
“有心胸寬闊的沁陽王和聰明機靈的王后領導,后顧之憂都要少許多。而且咱們現在成了反賊,回昊云也是死,去別的地方還是死,不如直接投奔沁陽,這樣還能保命。”
“如今,也只有投靠沁陽,如果不投靠他們,咱們只有死路一條。”
“你們看沁陽士兵的樣子,威武勇猛,如果咱們投降,一會兒肯定血戰一場。”
眾將士你一言我一語,個個皆有些害怕和期待,他們期待的是新生,害怕沁陽王說的話不兌現。
上官云清一直淡漠不言,穩穩坐在馬背上,眉宇間溢著濃濃的疏離和冷意。
璃月知道他在考慮,便輕輕抱著心弦琴,朝前慢慢走了兩步,在走的同時,她的五指一刻也沒離開過琴弦。
“上官將軍,要讓皇上知道你領兵叛變,你和這些將士的家人,還能保全?你不與我們殺進昊云救自己父母,還在考慮什么?做大事的男人就該果斷勇敢,優柔寡斷的不像男人。如果你們不想歸順沁陽,就休怪沁陽無情。”
璃月恩威并施,雙眸冰冷凌厲,現在是她們掌握決策和主動權,由不得上官云清他們考慮,她可不是拉下臉哀求別人歸降的人,她要讓別人低下頭顱哀求自己。
說到這里,璃月與身側男子對視一眼,兩人同時抬眸,身后的將士已早準備好,此時,人們的心弦緊繃,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等著上官云清的決策。
上官云清冷冷思索一陣,攸地抬眸,雙眸冰冷的睨向兩人,大聲道:“好,本將率五十萬將士歸順沁陽,與沁陽一起攻打昊云。”
說完,他一個凌厲躍下馬背,朝男子單膝跪下,拱手堅定的道:“臣歸順沁陽,還望沁陽王不會令臣失望,做一個令百姓稱贊的明君。”
說完,上官云清身后的昊云將士全都跪了下來,山呼道:“沁陽王千歲,千歲千歲千千歲,臣等皆愿歸順沁陽。”
震天響的聲音高呼而來,聲音巍峨澎湃,氣勢如宏,排山倒海,聽得璃月心情激昂。
想不到這么簡單就收復五十萬將士,少了那么多流血傷亡,這是她們取得的初步性勝利。幸好用了反間計這一招,不然也沒那么容易說服上官云清。
上官云清是個不可多得的將才,有他的幫助,打敗昊云指日可待。
男子見眾人皆臣服跪下,衣袍冷揮,聲音清冷如珠,大聲道:“將士們,以后你們就是沁陽的一份子,大家不分彼此,都是沁陽將士,無論是誰,孤王都同等對待,絕不徇私!”
“沁陽王千歲,沁陽王千歲。”
男子才說完,大批將士已經高呼起來,聲音震耳欲聾。
男子狹眸冷冷睨向一臉正義的上官云清,沉聲道:“朕命上官將軍為沁陽兵馬大元帥,與孤王一起守護沁陽,打敗昊云,為大家報仇雪恥。”
“沁陽王千歲,千歲千歲千千歲。”又是起此彼伏的聲音濃濃傳來。
就這樣,上官云清被任命為沁陽兵馬大元帥,官居正一品,所有人跟在沁陽將士后邊,浩浩蕩蕩朝沁陽行去,隊伍十分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