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感謝范二對雪災(zāi)的預(yù)警,或許是責(zé)任心本來就強,王國寶當(dāng)晚就代范二擬好了奏折,次日便派人到范府索要了后者的簽名和印信。
范二從這天起就呆在府中等候消息,不時與阿仁和劉穆之這兩大吃貨一起研究廚藝。
理所當(dāng)然的,范二讓人把火爐和鐵鍋做了出來,這些東西早在吳郡便已出現(xiàn),周如海和阿仁也沒有大驚小怪,其余人很快也習(xí)以為常了。
有了火爐后,范府內(nèi)就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有了熱水,僅僅這原因火爐也大受歡迎。
事實上范二在另一個時空也并非廚子,他最多算是偶爾翻翻菜譜的資深吃貨罷了。
如今范二、劉穆之、阿仁三個吃貨組隊,有了用油炒菜這個思路,各種菜式便在范二的不斷意外中應(yīng)運而生了。
只是胡麻油的消耗量實在傷不起,而動物油就更稀缺了。
在廚房里熏了幾天后,范二把烤鴨也提前發(fā)明了出來,劉穆之吃過后自是大呼過癮,對開酒樓更多了期待。 wωw ?T Tκan ?C〇
只是范二聽說晉國開放酒禁才幾年,也就沒敢把蒸餾酒技術(shù)提前發(fā)明出來。——禁酒令是三國時曹操頒布的,到前幾年解除禁酒令為止,過去了一百七十年。——這期間,偷偷釀酒喝酒的人還是有的,可就算曹操也不會輕易說出“酒”字來。
除了籌備酒樓,范二也沒忘修煉自己。
范二沒法在這大冬天完成重生后要第一時間學(xué)會游泳的愿望,但配著袁崧的贈劍也不能只是裝樣子,所以護院周如海就成了他的武術(shù)老師,堅持早起練劍也成了他的日常。
阿仁對范二那晚用雙節(jié)棍,把帶頭和尚爆頭的壯舉也是念念不忘,所以這些天也自己動手做了雙節(jié)棍,以期關(guān)鍵時刻一鳴驚人。
日子過得清閑,范二卻一直惦記范寧的案子,希望早日有個好結(jié)果。
雪后的第三天,當(dāng)京城中幾乎所有士族都擁有雪橇后,路上的積雪卻在一日之內(nèi)全部消融了。
下午時候,中書令、丹陽尹王國寶的座駕親臨范府,嚇得應(yīng)門的土生差點就拜倒在地,好在王國寶倒算是士族中的另類,竟自己先下了車。
聽說王國寶親來,范二還以為案子有了變化,自是親自迎了出來。
王國寶的車駕從中門進來,范二與王國寶并肩走向客廳。
落座之后,范二親手執(zhí)壺為王國寶倒茶,剛想開口詢問范寧的消息時,后者竟鄭重其事地起身向他施了一禮。
范二趕忙起身閃避,驚慌失措地問道,“表伯,您這是要折煞晚輩嗎?”
“我這一禮,為的是你七日前寫的信,敬的是你以蒼生為念的心。”王國寶侃侃而談,又示意范二落座。
為天下蒼生就算了吧,多半是你從中得了好處吧?
范二心中吐槽,也知王國寶親自找上門來不只是為了感激自己,可心中的疑惑也不知如何開口。
不等范二張口,王國寶又自說道,“這一場大雪實是可惡,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京城、徐州、豫州南部、南兗州、南徐州、揚州北部、丹陽郡、歷陽郡、廣陵郡、盧江郡等十余州郡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雪災(zāi),又以京城和丹陽郡最為嚴重。據(jù)初步統(tǒng)計,如今報上來的直接損失已達百萬貫了!”
就占地面積而言,寧州是晉國最大的一個州,可惜東晉國力羸弱,在六十五年前承認了爨氏在此的世襲統(tǒng)治地位,——也就是說,寧州早就成了獨立王國。
荊州和江州的面積相差仿佛,但荊州的人口是江州的兩倍,這兩地人口總數(shù)不足兩百萬;轄三吳之地的揚州占地面積根本排不上號,但總?cè)丝趨s超過了兩百萬,這還不包括百萬人的京城和近三十萬人的丹陽郡。
——健康城相當(dāng)于后世的燕京市區(qū),丹陽郡則可類比為昌平密云等郊區(qū),揚州則算是直隸河北省了。
再加上青州、南徐州、南兗州和南豫州這些大部分由僑郡組成的地方,此次受雪災(zāi)影響的人口大概在兩百萬左右,相當(dāng)于晉國四分之一的人受到了雪災(zāi)的影響。
全國四分之一的人受災(zāi),說是百年一遇也不為過了!
范二聽王國寶報出這么一大串地名,當(dāng)即嚇了一跳,“有這么嚴重?”
“因為你的提醒,我及時派人四處探查,并把可能造成的危害稟明了君上,君上也極為重視,并及時布置了救援工作,還特意對我提出了表彰。”
王國寶用的是敘述語氣,但話中也并不排除獲得嘉獎后的沾沾自喜。
范二對此也是習(xí)以為常了,百年一遇的自然災(zāi)害往往是平頭百姓的索命符,卻是某些有心人發(fā)財致富的秘寶、加官進爵的催化劑,古今都是如此。
明知救災(zāi)會救飽相關(guān)負責(zé)人,范二對災(zāi)情還是表現(xiàn)出了該有的關(guān)心,“朝廷布置的救援工作,收效如何?災(zāi)后重建工作是否已經(jīng)啟動?”
王國寶點頭,“當(dāng)然,盡管最后的損失還沒統(tǒng)計上來,但我昨天已申請了撥款。”
范二松了口氣,且不管王國寶從中落下多少,畢竟是他做了該作的事。
重新倒了一遍茶,范二便問起范寧的消息來,王國寶搖頭道,“你的折子還在我懷里揣著,你也不用太著急,——現(xiàn)在是沒有消息,才是好消息。”
范二深以為然,如今范寧并未被定罪,也沒有被免職,這么一直拖下去也不算什么壞事,如果皇帝最近遇到什么喜事大赦天下就好了。
可皇家能有什么喜事?皇帝喜得貴子肯定不會大肆慶祝,太子成親似乎還早......
范二胡思亂想時,王國寶卻突然來了句,“你家的茶很不錯。”
范二呵呵一笑,“只是少了蔥姜蒜瓣,我還擔(dān)心表伯喝不慣呢。這種喝法也是我最近才做出的嘗試,京中的飲食,太油膩了些。”
范二這些話半真半假,喝不慣加了各種佐料的茶是真,飲食油膩油膩也是真的,新的嘗試卻是假話了。
王國寶雖覺這茶新奇,卻也沒太放在心上,反倒心事重重地說起了來訪的緣由,“我出來是到瓦官寺辦案的,只是案情讓我茫無頭緒,又想起你家就在左近,遂過來避避風(fēng)。”
辦案?什么時候輪到府尹出來辦案了?
范二瞬時就猜知王國寶眼瞎的案子一定不好破解,說是茫無頭緒才來此避風(fēng),又何嘗沒有問計于己的意味在內(nèi)?
有了這想法,范二只能無視王國寶的客氣話,只作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姿態(tài)低頭喝茶。
因為造雪橇和提前示警雪災(zāi)的事,王國寶心底對范二的敏捷心思和遠見都是佩服的,所以他在案情無解時才會想起范二來。
可王國寶身居高位,怎么可能做出不恥下問的樣子?
好不容易東拉西扯了半天說到了案情,誰知人家根本就不接茬,真是讓人心如煎熬啊!
心中對范二的反應(yīng)無限嫌棄,王國寶還是硬著頭皮道,“你對我今日遇到什么疑難就沒一點興趣嗎?”
“需要表伯親自勘察的案件,定是非常棘手的,卻不知有何奇怪處?”想著以后還要人家?guī)兔Γ捰终f到這份上了,范二只得追問道。
王國寶隨之?dāng)⑹龅溃巴吖偎麻T口賣早點的小販突然發(fā)現(xiàn)平日擺攤的地方堆了一個雪人,起初他還不以為異,日頭升起后雪人就漸漸化了;他繼而發(fā)現(xiàn)雪人的頭非同尋常,細看后竟發(fā)現(xiàn)是人的頭顱。府衙接到消息后迅速封鎖了現(xiàn)場,勘察后發(fā)現(xiàn)雪人的四肢也是真人的肢體,而且四肢皆取自不同的女人......”
“作案者實在是喪心病狂!”范二不由感嘆起來,又說道,“死者的身份確定了嗎?人多些倒更容易確定身份。”
“我也首要是確定死者,問題是僅有的一個頭顱血肉模糊。而剩下的四肢,我只能推測這些人大概來自淮河畔的歌坊、宮中或是高門。”王國寶搖了搖頭,把自己的猜想說了出來。
“你的意思是宮中和高門都不方便探查,而歌坊對這些人的生命也無所謂?”范二聽了王國寶的未盡之意,突然感覺很心塞。
如果這案子不是發(fā)生在繁華的瓦官寺門口,一說不定王國寶也將之瞞下去,從此不了了之吧?他之所以為案子發(fā)愁,根本不是為了主持正義,根本不是看重死者的性命,而是自己的面子和帽子,還有朝廷的威嚴!
這是一個什么樣的社會啊?
北方胡人侵入中原時,華夏人就成他們的軍糧,華夏的女人被稱他們?yōu)椤半p腳羊”,他們?nèi)缁认x過境,所經(jīng)之地一片荒蕪。
而在晉國的京城,掌握著國家重器的統(tǒng)治者又是如何對待他們的女人呢?
這是一個人吃人的社會啊!換句話說,又有哪個時代不存在人吃人的現(xiàn)象呢?
范二想不通的是,這些人連自己的女人都不愛,他們能愛誰?
胡思亂想了一番,忍住了眼淚的范二終于沉聲道,“我跟著你去案發(fā)現(xiàn)場看看。”
王國寶喜出望外,站起身來,“我看好你,希望你能給我?guī)砗眠\。”
范二抓起自己的劍,跟著王國寶上了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