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襄被桓溫擊敗之后,便西走平陽、圖進關中。
當他在杏城招兵買馬時,周圍小城竟紛紛響應,他的勢力漸漸又壯大了起來;當時的秦王苻生遣苻黃眉、鄧羌迎擊,時任龍驤將軍的苻堅也在軍中。
雙方交戰之下,姚襄兵敗被殺,姚萇也被俘虜了,苻黃眉欲殺之。
苻堅將他從刑場上救下,待之甚厚,以為心腹;待苻堅即位后,便以其為楊武將軍。
淝水之戰前,苻堅將群臣集合起來商議舉國南征的事,文武百官絕大多數都不看好,只有慕容垂和姚萇等少數幾人附和他。
苻堅便以從前的軍號“龍驤將軍”賜給姚萇,對他說,“過去我就是由做龍驤將軍建立帝業的,這個職銜此后就再沒輕易授給別人,如今給了你,希望你能好好勉勵自己。”
苻堅原為秦國龍驤將軍、東海王,后誅殺殘暴的皇帝苻生而登上王位,這便是他所指的龍驤建業。
苻堅這樣的做法,足可表明他對姚萇的信任和期望,以至于立于一邊的左將軍竇沖進言道,“君無戲言,這是不詳的征兆啊。”
淝水之戰中,苻堅大敗,丁零人翟斌以及慕容垂、慕容泓、慕容沖等人紛紛起兵。
苻堅派姚萇和兒子苻睿前去圍剿,結果后者不聽姚萇勸告,孤軍深入、遭遇伏兵,戰死疆場。
姚萇領兵退至渭南下寨,心中盤算,“天王雖說仁慈,但如今又死掉愛子,要是怪罪下來,我該怎么辦?”
姚萇不敢去見苻堅,只遣長史趙都、參軍姜協去見苻堅,苻堅勃然大怒,立斬二人。
消息傳至渭南,姚萇的弟弟姚尹建議說,“方今關東大亂,以慕容垂的才略,苻丕根本不是對手,復興燕國是板上釘釘的事。苻睿恃勇輕敵,關中局勢又不可知,不如我們回北地去觀望時局,再做打算。”
北地是羌人的聚居地,姚萇同意了這個提議。
苻堅重視姚萇,派苻暉抵擋慕容沖,他則親自率步騎兩萬進入北地山中攻擊姚萇。
羌兵屢敗,苻堅斬殺姚萇的弟弟姚尹買,圍姚萇于安公谷。秦軍堵塞谷口,攔截同官水,后秦軍駐地無井,日子一久便有了渴死的士卒,姚萇惶惶不可終日。
然而這個時候卻忽然下起了大雨,于是后秦軍士氣大振,反敗為勝。
這一戰之后,姚萇以他的兒子姚崇為質,與慕容沖建立了反秦同盟,慕容沖去了姚萇的后顧之憂后,終于可以盡心攻打長安了。
苻堅只得退回長安,抵御慕容沖的進攻,接著就發生了戰前贈錦袍的一幕。
羌族人勸姚萇趁機與慕容沖爭奪長安,姚萇認為不然,笑道,“先讓他們打出結果再說,到時候更省力。”
慕容沖為了報昔日的國仇家恨,果然奮力攻擊長安。
苻堅無力堅守,留下太子苻宏守城,率數百騎與寵妃張夫人及少子苻詵,兩個女兒苻寶、苻錦出長安籌糧,沿路宣告州郡,期以孟冬救長安。
苻堅一走,太子苻宏壓力就更大了,然后干脆帶著幾千騎兵以及母親妻子等宗室,跑江左去了。
長安失守,苻堅西奔涼州,被姚萇軍吳忠部堵在五將山,而后被俘。
姚萇在新平城見到了被五花大綁的苻堅,遂厚顏無恥地問,“按照輪流坐莊的規則,現在輪到我來當天王了吧?現在就將玉璽交給我吧。”
苻堅大怒,“小羌也敢來威逼天子?五胡的次序并沒有羌人的名姓。玉璽已經送到晉朝去了,你有本事自己搶去!”
姚萇只好勸他以蒼生為念,息兵戈禪讓帝位。
苻堅大罵姚萇,以求速死,又擔心兩個女兒受到侮辱,所以親手殺了她們。
苻堅此時的所為,心中不知有多么痛苦?后世的崇禎直掛煤山前,揮劍斬下九公主一臂,大概也是同樣的心情吧?(崇禎皇帝斬九公主手臂一說,純粹小說家言,在此引用,只為一嘆。)
姚萇一廂情愿而不得,于是派人將苻堅縊死于新平佛寺。
羌族將士感念苻堅昔日的恩德,盡皆大慟。
古往今來,為敵國戰士痛哭流涕的君主,恐怕也只有苻堅一人吧?
苻堅尸骨未寒,姚萇便建國開基,喝得醉醺醺時終于忍不住對文武們問道,“你們以前和我同殿稱臣,如今我為主上,你們卻為臣子,難道不覺得羞恥嗎?”
此話一出,文武百官們的內心是完全崩潰的,只好面面相覷而不知如何作答。
唯有一個叫趙遷晃蕩著站起身子,吐出一口酒氣,回答道,“主上是天子,天都不為有您這樣的兒子而感到羞恥,我們又怎么會因為做您的臣子而羞恥呢?”
趙遷的言外之意,其實是罵姚萇弒君忘恩,無恥之極!
眾人都以為姚萇會將這個直言不諱的趙遷碎尸萬段的,他卻不以為然,反而龍顏大悅。
姚萇雖忘恩負義、殘酷不仁,但在戰場上卻是一把好手,而在臨時前也終于“其言也善”了一回。
他在給兒子姚興的遺言中,這樣說道,“我死之后,你要以恩德撫慰骨肉,以禮儀接待大臣,以信義善待事物,以仁慈遇百姓......”
姚萇將卑鄙無恥演繹到了巔峰造極的境界,是一個十足十的真小人。
這一點,倒與桓玄之父桓溫所說的那句“大丈夫不能流芳百世,亦不足復遺臭萬年邪”,有異曲同工之妙。
殷仲堪正在胡思亂想時,卻聽范二解釋道,“姚萇曾用一千六百人大敗圍城的數萬氐人和胡人的聯軍,這一戰之后,數萬攻城的士卒活著離開的不足萬人.......”
殷仲堪難以置信地看著范二,心中暗道,這貨是在說書?
這一戰的確是存在的,但范二卻并不打算跟殷仲堪詳細描述了,只是簡明扼要地說道,“咱們現在閉門困守太過被動了,如果用城頭上的弓弩手對敵人進行壓制,同時派步卒依城而戰,定能解除叛軍的投石車攻擊。”
“可是......”殷仲堪搖了搖頭,他總覺得出城比較危險。
范二自能明白殷仲堪心中所想,可他對城頭上這些昨天還是良民的士卒,是沒什么信心的。
而桓玄的戰陣前方已被投石車擺滿了,他的騎兵和精銳根本就沖不到前面來。
更何苦,經過昨晚一戰,桓玄還有什么精銳嗎?
既然陌刀隊已亮了出來,既然陌刀隊斬殺投石車隊如同砍瓜切菜,再不出去趁機作亂,天理都不容吧?
范二當即循循善誘起來,“可是什么?任憑他們這么囂張地攻城,咱們卻做縮頭烏龜?您就不擔心老百姓的士氣?”
面對桓玄大軍聲勢浩大的進攻,己方卻只能忍氣吞聲的,殷仲堪自是感覺憋屈。
可自己能拿得出手的將士已沒有多少了啊,難道他準備靠著二百人?
明知不可為,殷仲堪還是硬著頭皮,露出一副舍命陪君子的表情,“老夫既已將江陵城的安危托付于你,該怎么干,你看著來吧。”
說話這短短的時間內,又有幾塊落石砸到范二和殷仲堪的身邊,要不是他們頭頂上有護衛們舉起的大盾,只怕他們早被砸到了。
“讓他們這么砸上幾個個時辰,這江陵城都要被石塊埋住了!”范二說完這句氣話,便往城門洞走去。
雙方的投石車互相膠著,無論是城頭還是城門抑或是城墻之上,每個地方都幾乎遭受過泥球和石塊的洗禮,唯有一個地方是最安全的所在,——那就是城門洞。
范二正在打算到底派多少人殺出城去時,甘絳卻及急匆匆地跑了過來,將一張紙條交到范二手上。
范二看了看紙條,臉上有些凝重,而后又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殷仲堪情不自禁地追問起來,“有好消息?”
范二點點頭,將紙條隨手遞給了殷仲堪,后者接過來看時,卻是一頭霧水。
范二這才意識到紙條上的文字都是加了密的,只得笑著解釋道,“剛剛收到最新消息,苻宏和郭銓已經悄然離開了東門和西門外的營地,加入了南門的大軍中......”
殷仲堪一愕,又不由說道,“這難道是好消息嗎?這樣一來,他們在南門布置的大軍已經超過了一萬五千人,他們的攻擊力咱們頂不住啊。”
范二笑道,“難道不是?城門越多也就越難受,這應該是眾所周知的了。他既然將大軍收縮到南門,難道咱們就不可以?而且我還想到了另外一條計策......”
殷仲堪頓時又精神起來,“恩?”
范二將口附于殷仲堪耳邊,低聲說道,“我打算派三五百人悄悄出城,繞到荊州碼頭,將桓玄的船只付之一炬!”
“這......”殷仲堪再次失聲了。
這難道是范二對昨天桓玄的偷襲做出的以牙還牙嗎?這也太冒險了吧?
可有句話怎么說的?
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用兵本來就是詭道,講究的就是出奇制勝。
如果能以小博大,還真的有一定的勝率,憑什么不試試?
如果苻宏和郭銓的大軍堵在東門和西門,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派人到碼頭放火,顯然是不可能的。
也就是說,這次突襲必須以苻宏和郭銓將大軍歸攏到南門為前提,可他卻是剛剛得到這個消息,就興起了這樣的主意。
他的心思敏捷若此,實在是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