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涵身子微僵, 默默在心裡嘀咕：因爲每次見到你，我都很倒黴。她臉上保持著不自然的乾笑，腦袋裡飛速思考要怎麼回話, 半晌後, 她說：“主要是我自己常常丟三落四, 冒冒失失的, 生怕再弄出什麼差錯, 上一次要不是您及時發現作品裡的問題，我就醜大發了。”
“哦，”趙子辰輕輕地回, 完全看不出他臉上的喜怒，至於杜若涵絞盡腦汁想出來的理由, 他倒是不可置否, 淡淡地說：“你對你自己的認識倒還算清楚。”
杜若涵沮喪地靠在椅背上, 懶得去猜這位董事長葫蘆裡到底賣得是什麼藥，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吃飯, 低頭撥飯，可每一口糧食都像趙子辰剛纔那句話一樣堵在她的胸口。
“你幾號離開海島。”趙子辰一邊吃菜，一邊問。
“7號。”杜若涵脫口而出。
“那從明天開始，你跟我一起去考察文創項目。”趙子辰雖然預料到杜若涵的表情，但從未想過她能讓懸在空中的筷子自由落體。
趙子辰擡頭看著杜若涵, 眼神光明磊落, 好像這件事不存在任何的不妥。
杜若涵沒功夫去撿掉在地上的筷子, 她身子前傾, 壓抑著翻滾的怒氣, “董事長，您看您身邊有那麼多的能人, 您可以去找他們啊，那麼多部門經理隨時都在摩拳擦掌，再說您不是還有助理和秘書嗎？”
“他們都在休假啊。”趙子辰衝著杜若涵笑，還非常體貼讓服務生又給她拿來一雙新筷子。
“那我呢？”杜若涵咬著牙，盯著他，一臉委屈地申訴，“董事長，我分明也在休假中，我花錢定的機票、酒店就是爲了來旅行的，而且我在APP上訂好的景區門票是不允許退費的。”
杜若涵凝視著他，有太多的瞬間她想跳起來罵人，資本家了不起啊，憑什麼不讓我休息啊，放著那麼多愛表現的人不用，幹嘛非要抓著我來幹活呢。我們能不能吃完這頓飯就此別過，一週後在公司裡再見面吧。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在撒了這麼多銀子的假期裡被萬惡的資本家抓去幹活。
看著杜若涵哭喪著臉，趙子辰都有些忍俊不禁，“你之前在客戶部待過，考察項目對你來說並不是難事，而且法定節假日加班，工資是按照日常標誌的三倍計算，你確定要拒絕我嗎？”
“啊？”杜若涵凝視著趙子辰，有那麼一瞬間的失神，她發現自己竟然被金燦燦的人民幣所迷惑了，果然老闆就是老闆，知道投其所好，一擊就中，杜若涵猶豫道，“真的付我三倍工資嗎？”
“當然，”不等杜若涵說完，心情愉快的董事長就起身買單去了。
當天晚上，趙子辰就在自己居住的酒店裡給杜若涵開了一間豪華套房，叮囑道：“你抽空看一下這些資料，好好休息，明天見。”
杜若涵面對趙子辰的時候點了點頭，可當他走出房間的時候，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想到美好的假期變成慘無人道的加班，這個五星級酒店的套房都沒辦法讓她雀躍起來。
化解悲傷的第一步，杜若涵發了一個全部可見的朋友圈狀態，只可惜聚集各種表情、符號、數字，毫無文字說明的狀態沒一個人能看得懂，以朋友們對她的瞭解，權當她在日常抽風。
化解悲傷的第二步，杜若涵給大森林發了無數條信息，對著他狂罵董事長，什麼卑鄙小人、惡毒吸血鬼，什麼詞泄憤她就怎麼罵，罵到最後還知道數落自己，說自己上輩子一定是個可憐兮兮的窮苦人，所以這輩子一見到人民幣就只能繳械投降。
趙子辰對她的咒罵並沒有生氣，反倒是深有同感地點點頭，這可是他人生頭一次假公濟私，確定她是一個人來的，他不確定自己那時揚起的微笑有沒有被看到，他看著手機屏幕裡如瀑布傾瀉的文字和表情，他的眼神裡多了幾分溫柔還有幾分縱容。
第二天清晨，爲五斗米折腰的杜若涵坐在酒店大廳等董事長。
這個時候從外面進來一個侍者，匆匆走近杜若涵，“杜小姐，趙先生已經在外面等你了。”
杜若涵起身，發現門口停著一輛黑色的跑車，趙子辰搖下車窗催促道：“快上車。”
乖乖上車後的杜若涵本不想打哈欠的，但礙於昨天堆成山的資料她直到半夜才啃完，面對這位董事長，她覺得自己身上的懶惰細胞都自動轉了性，伴君如伴虎，不得不拼啊。
“南門的砂鍋粥每天早上只經營一個小時，你再墨跡我們就吃不到了。”趙子辰一腳油門，黑色跑車飛奔而去。
杜若涵轉頭望著他，一臉蒙圈，“我們不是要去工廠嗎？”
趙子辰不緊不慢地點點頭，“是啊，工廠等我們吃了早餐再去，我都讓你在法定節假日裡加班了，不會刻薄到連正常的吃飯時間也剝削的。”
天啊，怎麼會這樣？你早說不去工廠，我還可以在酒店裡補補覺啊，早餐VS牀，永遠都是牀勝啊。
“哦，”杜若涵實在說不出感謝領導體貼的鬼話，睜著眼睛望著路，只能暗自懷念那柔軟舒適的牀。
趙子辰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在南門砂鍋粥店關門前半個小時趕到。
杜若涵跟著趙子辰下車，滿是意外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這個所謂的店分明就是一個沿街而立的小攤，整個攤子也不過擺了四個方形的桌子，桌子上有自助的茶壺和一次性的紙杯，周圍全是清一色的塑料板凳，正在攤位上熬粥的老闆看到趙子辰，像招呼一個老朋友一樣，說了句“來啦。”
“還是老樣子，來兩份。”趙子辰笑著點點頭，打過招呼後就帶著杜若涵在最後一個空桌坐下。
作爲一個資深吃貨，酒香巷子深的道理杜若涵自然是明白的，她把倒好的茶水遞給趙子辰，有些不解地看著他，高高在上的董事長竟然也會吃路邊攤，而且還專門開車從城北到城南，董事長突然變得這麼接地氣，反而讓杜若涵有些不習慣了。
“我幾年前曾在這裡生活過一段時間，那個時候就常來吃這家的砂鍋粥，味道真是一絕。”趙子辰讀出杜若涵眼神中的疑問，看著老闆端來的砂鍋，還不忘提醒道：“你吃的時候要小心燙。”
杜若涵從老闆手裡接過砂鍋粥，說了一聲謝謝，她的胃瞬間就被香飄飄的味道吸引了，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喂到嘴裡，眼睛瞇成一條縫，笑著感慨：真的好好吃啊。
趙子辰一臉柔和地看著杜若涵，他記得她曾在微信裡說過，相比起豆漿油條或者麪包牛奶，她最愛的早餐其實還是最樸實的粥，青菜配粥，簡簡單單纔是最幸福的味道。
沉浸在美味裡的杜若涵吃得認真，將砂鍋裡的粥全部掃蕩乾淨，一滴不剩。她看對面的趙子辰還在吃，便起身離開走到攤位老闆那裡準備買單。
昨天在小城故事餐廳是趙子辰買單，杜若涵有些不好意思，所以這一次她趕緊把錢遞給老闆，卻沒想到老闆停下忙碌的手，擡頭看了她一眼，笑著說：“已經買過了。”
杜若涵無言半晌，下定決心下一次她一定不能再讓趙子辰搶了先。杜若涵灰溜溜地轉身並沒有發現早已站在她身後的趙子辰，她的腦袋直接砸在他的胸口，她一邊說對不起一邊本能得往後退，攤鋪老闆正端著滾燙的砂鍋距離杜若涵只有半步之遙，千鈞一髮的時候趙子辰伸手一拉，又把杜若涵拽進自己的懷裡，兩隻強有力的手握在她的肩膀上。
趙子辰很紳士地護著她，杜若涵擡頭，陽光傾灑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瞬，她覺得公司女同事花癡董事長是有理由的，今日得以近距離觀察的她也沒法免俗，心裡嘀咕這張臉是真的帥。
杜若涵說：“謝謝。”
趙子辰微微一笑，沒再說話，走在前面先行鑽進汽車裡。
杜若涵認真地想了想，發現這個活在大家傳說中的董事長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般可怕。
大抵是因爲有了改觀，杜若涵望向趙子辰的眼神裡終於少了幾分畏懼。作爲一個很有思想覺悟的員工，杜若涵在去工廠的路上又翻開那些資料仔細研讀起來，趙子辰默不作聲地開車，偶爾轉頭看看她，眼中除了喜悅，還有一起其他情愫。
參觀工廠的時候，杜若涵一直跟在趙子辰的身後，三個負責人也沒把她當回事，全程只顧著和趙子辰溝通，所以當她開口提問的時候，他們全部用表情表達著質疑。好在，趙子辰用一句話就讓他們改了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