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你去打聽打聽到底怎么了,最近教內的氣氛感覺不太對。”
寒夜聽命離去,淺詩神色嚴肅地看著外面忙碌的人群,她看似大大咧咧,其實對周圍很敏感,而爹爹怕她憂心,真的出了什么事根本不會告訴她。
淺詩摸了摸胸口,感覺到那里跳動的心臟,其實她很羨慕那些擁有健康身體的人,那樣她就能習武,她很期待變成人們口中那樣的魔女呢!
沒過多久,寒夜便敲門回來了,他第一次有了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說。
“怎么了,告訴我,你不會違抗我的命令對嗎?”
“似乎什么歸雁山莊被滅門,有人栽贓是魔教所為,于是很多門派集結起來要圍攻魔教,好像就在最近了。”
也就是說,魔教很可能要面臨很大的危機?
淺詩皺著眉頭,她承認,魔教是做過很多惡事,但滅門爹爹肯定不會做的,因為在她七歲時,爹爹帶她外出探親,回村時卻發現整個村子全都被土匪燒毀了,無人存活。
淺詩忘不了爹爹如何痛苦失聲,痛苦地看著母親和弟弟的名字,即便后來創立了魔教,也不許門下之人做這種事,禍不及家人。
呵,至于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淺詩很是不屑,不過大多是打著正義的幌子做骯臟之事,與之相比,魔教可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
但知道了淺詩也根本幫不上什么忙。
魔教內形勢似乎越來越嚴峻,可能在多次相斗上并沒討到多少便宜,淺詩的爹爹知道女兒聰明,估計已經看出端倪,于是便把形勢告知了她,也是提前讓她有些心理準備,若是到時真的挺不住,也好她方便逃命。
魔教教主慈愛地看著女兒,他的女兒啊,他失去了老婆兒子,只剩下女兒了,哪怕用他的命,也一定要讓她安全。
雖然魔教中人武功高強的很多,但魔教向來沒有約束,散漫慣了,正道聯合起來那人數不是一般的多,多年來,魔教積威甚重,甚至很多人做了壞事也全都推到魔教身上,再加上魔教本就不會解釋這些,長時間以來,江湖上魔教的名聲越來越差。
但淺詩很喜歡這里,這里是她的家,那些教眾叔叔伯伯的也經常給她帶外面的好吃的和好玩的。
淺詩無比怨恨這樣無力的自己。
正道氣勢很足,似乎打算一下子把魔教徹底消滅,魔教雖有小勝,但還是被那些正道一個個殘殺,將最后的一些人包圍在魔教教壇之中。
“寒夜,你帶淺詩離開,你沒有下過山,他們不認識你,下了山,就住在鎮子上的同喜客棧,若是我能逃出去一定回去找你,若是三天之后我還沒去,你就跟著寒夜一起走吧!”
淺詩接過爹爹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幫她準備好的包袱,眼中的淚滾啊滾就是不肯落下。
她的爹爹不知何時頭上居然已經有了白發,因為這段時間的打殺臉上也帶了血跡。
耳邊已經聽得到刀劍碰擊以及那些正道人士的喊殺聲,馬上就要殺進來了。
“寒夜,沒聽見嗎,快帶她走!”
教主最后看了女兒一眼,把他們一推,立馬招呼幾個人想辦法護送兩人下山。
“我不要,爹,我留下來陪你,不要剩下我一個人!”
淺詩自然不愿就這么下山,但爹爹的部下可不會就這樣任由她,留下一條血脈總比全都死了的好。
“走!”
寒夜忽然一把扯住她把她背在了背上,轉身就跑。
“寒夜你做什么快放下我,你不聽我的話了嗎!”
淺詩沒想到寒夜居然會不聽她的話,即便她發出了命令也仍然朝山下跑著,魔教的幾個教眾幫他們劈開了一條血路,等到了半山腰,便只剩下了他們兩個。
“對不起,因為我也不想你死!”
“張兄,這兩個似乎是魔教中人啊!”
忽然旁邊的樹林里走出來兩個人攔住了寒夜的去路。
“呃,可是這不過是一個年輕人和女子罷了。”
另外一個似乎有些不忍。
“呵,女人又如何,身處魔教肯定背后不知道做過多少惡事,張兄怎么能用等閑眼光視之,別忘了魔教的那個魔女,可是從十歲就敢拔人舌了,難道對那樣的魔女張兄也會放過?現在可不是憐香惜玉的時候啊!”
寒夜后退了兩步,他現在也只是身法比平常人靈巧些罷了,卻同樣不會武功,但他還有一點優點,那便是他比死士還要敢于赴死,他又不是沒死過。
那個張兄被如此一說,倒是眼神堅毅起來,慢慢地拔出了手中的劍。
淺詩憤恨地看著眼前的兩個人,她什么時候拔過人家舌頭,他們魔教哪有這樣恐怖,都是這些可惡的謠言,淺詩若是手里有劍,恨不得真的像他們說的一樣,殺了他們!
寒夜連忙躲開兩人揮過的劍,劍刃一次次劃破他的皮膚,可身后的人卻半點衣角都沒有被碰到。
糟了,不能這樣耗下去!
察覺到淺詩的呼吸有些不太對勁,扭頭一看,她臉色很是難看,一只手捂著心臟,似乎是心疾發作了。
寒夜腳步一轉,朝山下沖去。
“小子,想走哪有這么容易,把命都留下!”
朝著心口刺去的劍,寒夜根本沒有躲,任由被刺中,對方驚訝之下沒反應過來,被寒夜一把推開,跌跌撞撞終于看到了山下的鎮子。
藥,快點吃下去啊!
寒夜的手都在顫抖,跟小二要了熱水,撒的到處都是終于讓她把藥吃下去了。
雖然已經住進了客棧,但寒夜仍然無法放松,守著昏睡的淺詩,摸了摸心口上那處傷口。
若是普通人,這樣一劍下去就算要不了小命也得重傷,更別說背這人跑這么遠了,此時的他無比慶幸他只是個傀儡,只是這具身體身上的傷痕,卻是消除不下去了。
“爹!”
淺詩昏睡了兩日終于醒來,一醒過來就掙扎著要下床去找她的爹爹,寒夜連忙扶住她,淺詩手腳有些無力,只能半靠在他身上,根本沒辦法出去找人。
“對了,寒夜你去,你幫我去看看爹好不好,幫我救他出來,求求你!”
寒夜楞楞地扶著淺詩的肩膀,看到一串串眼淚流出來慢慢浸濕肩膀的衣料,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淺詩哭,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表情出現在她的臉上。
“可是你自己……”
“沒關系,我不會有事的,寒夜,我現在只有你了,我只能求你了,我不能再失去爹爹啊,如果爹爹死了,我活著也沒什么意思!”
淺詩的身體慢慢滑落到地上,寒夜連忙扶住她讓她躺到床上去,用手指輕輕幫她擦去眼淚。
“你不要說這樣的話,似乎那些人還沒有攻下魔教,教主應該還活著,你別擔心,等到晚上我就上去看看,但你一定要好好吃藥,不要太激動知道嗎?”
淺詩心情太差,根本沒注意到寒夜第一次說這么多的話,也沒看到他眷戀的眼神。
入夜,山上一片漆黑,山頂卻是火光點點,寒夜朝著光點跑去,不顧樹枝不斷割傷皮膚,直接選擇最近的道路。
如果救出她的父親是她最大的愿望,即便是死去,他也愿意幫她完成。
“魔頭你們聽著,你們現在只是茍延殘喘罷了,走出來投降或許還能保你們全尸,魔教做過這么多惡事,若是我們沖進去,就不能保證這些想要報仇的同道們會不會手下留情了!”
淺父捂著身上流血的傷口狠狠咬牙,身后追隨他的教眾不過只剩下十幾人,根本不是外面這么多人的對手。
“兄弟們,對不起,這次魔教恐怕真的不行了。”
“教主,若不是你,五年前我早就死了,從那以后我就決定一定要追隨你,若是你下地獄,老子也能在你身邊做個伴!”
“我也是,不就是死嗎,我活著都不怕,教主咱們沖出去,多殺一個這些狗娘養的假仁義們賺一個!”
……
淺父看著這些都掛了彩的兄弟們,眼中隱隱帶著淚水,拄著劍終究又站了起來。
“那好,那便開門,我們迎敵!”
寒夜偷摸上山時,山上已經戰成一團,他趴在樹上,一眼便看見了那個渾身是血,瘋狂殺人的淺父。
爹爹……
雖然答應了寒夜不再焦慮,但那怎么可能,淺詩摸著隱隱作痛的心臟,她知道她不能倒下,只能一遍遍告訴自己要相信寒夜,可似乎又有另一個聲音問她,寒夜根本沒什么本事,他怎么可能從那么多武林高手中把人救回來。
對,還有寒夜,她也希望他能平安回來啊!
淺詩根本睡不著,房里的燈一直亮著,她等到天際都開始發亮,仍然沒有半點消息,就在她快要絕望的時候,一個影子從窗口翻滾著躍了進來,伴隨著的,還有濃重的血腥味兒和煙火味兒。
“爹!”
淺詩捂著嘴,待看到確實是爹爹時忍不住再次哭出聲,連忙翻找包袱重的藥粉。
“詩詩別怕,這傷只是看著嚇人,其實不礙事的。”
看著女兒手顫抖著幫他上藥,淺父唇角掠過一絲笑容,他還以為這次死定了,再也看不到女兒嫁人了,都要靠寒夜啊!
想到寒夜,淺父眼中也不由得劃過隱痛,怪不得傀儡人偶價格千金,更是有緣人才能得到,寒夜將淺詩伺候得這樣好,以至于淺父一直都把他當成人來看待。
現在看來,那人偶,心里其實也是有情的吧,真是可惜了。
等到終于處理好了傷口,天也大亮了,到底此地不好久留,但淺父現在也不能隨便移動,兩人決定在這里靜養兩天就動身離開,從此,再也沒有什么魔教教主,只有一對相依為命的父女。
“對了爹爹,寒夜呢?”
淺父的面部表情一瞬間僵硬,并沒有逃過淺詩的眼睛。
“他……的身體傷得太重,說要回素衣那里,可能還有修補的機會,也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室內一時間陷入沉默,淺詩看著屋內光影漸漸擴大,室外也越來越喧鬧,這才發覺,那個一直站在陰影里寸步不離的人偶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淺詩,都是爹不好,等過些天安全了我再去幫你買一個傀儡吧!”
“不用了,是我求他去救爹的,是我對不起他。”
是啊不用了,再怎么買,那人也不會再是寒夜了。
轉頭看到桌上的包袱,那是寒夜帶出來的衣服,淺詩憑著無人認識的一張無害的臉去了郊外,挖了個淺坑,將那些衣服埋了下去。
寒夜,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淺詩捂著臉,一滴滴淚水從指縫間落下,她不想爹爹死,也不想寒夜死啊,她一直都以為,寒夜能一直陪著她,即便她死了,還是那樣帥氣呢!
淺詩隨著父親躲到了沒人再認識他們的陌生村莊,不再做江湖人,而關于魔教魔頭和魔女的下落一直都是那些武林正道尋找的,卻怎么都找不到。
兩人憑著帶出來的銀錢在村民手中購買麻布和棉線,再去售賣,慢慢地在鎮上開了家布莊。
“爹……”
淺詩笑著迎出來提醒爹過去吃飯,卻看到爹爹居然朝她擠眉弄眼露出很是調皮的模樣,就連臉上留下的疤痕都看著不再猙獰。
淺詩扭過頭,便看到柜臺邊站著個無數次出現在她夢里,哭著說“對不起”的背影,她不可置信地往前走了兩步,那人似乎聽到了什么,轉過頭來,淺詩捂著嘴,眼角有激動的淚水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