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許捏著那點從開關上發現的靈魂碎片,在空中飄啊飄,這碎片會指引著她找到它的主人。
要說這容許啊,高中的時候那也是學校里有名的漂亮妹子,十八歲開得正好的一朵花,就是學習不怎么樣。
她家有個鄰居跟她是青梅竹馬,兩個人從小學就在一個班,初中是同桌,到了高中,又在一個學校。
當然人家那是憑實力考上去的,而她是一路花錢砸上去的。
竹馬穆修父母都是醫生,工作非常忙碌,因此,基本上穆修小時候是在容許家里長起來的,兩個人經常在一起玩。
隨著歲月流逝,一個長成了如修竹般挺拔的少年,成績名列前茅,另一個也算得上是校花,成績卻一落千丈。
因為小時候的情義和住得近,兩人一直一起上下學,在情竇初開的那段時間,這樣的固定組合自然容易被人說成是在早戀。
容許還記得那時的自己輕輕抱著穆修的腰,坐在他的后座上,長發隨風飄揚,聞著少年陽光下衣服上散發的淡淡洗衣粉味道,羞紅了臉。
她喜歡穆修,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別人的閑話,不知道聽到之后心里是不是跟自己一樣,也是欣喜的?
容許下意識捏緊了穆修的衣角,沿路灑下一片少女的癡心。
“那個,你填了什么志愿啊?”
高考完后,容許又去找穆修,她穿著件雪白的裙子,長發披肩,站在他家的落地窗前,臉頰淺淺的緋紅,模糊了誰的眼?
“京大的醫學系吧,我也想跟爸媽一樣當醫生!”
挺拔的少年靠在桌子上,微微歪著頭,眼中出現了熟悉的對理想追求的光芒,容許最喜歡這樣的他,因為父母都是醫生的緣故,她知道穆修從小就是看著醫學著作成長起來的,她也相信他想學什么都能學好。
京大呢,容許暗暗下了決定,回去就把志愿表填好。
可就在沒過多久的時候,在一次跟穆修逛街時,冷飲店里,穆修卻告訴她。
“容許,我要出國了。”
容許挖冰激凌的手頓住,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什么,你不是說要上京大的嗎?”
“對,后來爸爸聯系了國外的一家學校,他們在醫學上有更好的教學條件,并且接收了我。”
“什么時候走?”
“……明天。”
容許看著她的眼眶中迅速蔓上淚水,如漲潮般洶涌而來,心弦卻沒有絲毫顫動。
他其實是個冷情的人,他也承認自己就是個混蛋,明明知道容許喜歡自己,可他對她并沒半分感情,也遇到過有次容許被好幾個女生欺負,讓她不要再跟在自己身邊,當時穆修怎么做的呢?
腳步一頓,轉身就走,甚至根本不覺得自己應該上去幫容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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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他在容許家吃飯,自己的父母后來送了禮的,都還清了,一直以來,也都是她非要跟在自己身邊,他可沒半點表示。
他只想追求最頂尖的醫學技術,然后實現他從沒對人說過的、有些瘋狂的醫學實驗,別的事情,跟他何干?
“那你為什么現在才告訴我,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人!”
容許一胳膊將圣代掃到了地上,巧克力做的冰激凌爛成一團,就像她追逐了十幾年不可描述的夢一樣,模糊成泡影。
容許抓著包跑出冷飲店,買的東西也不要了,身后穆修并沒有追過來,她坐在出租車里淚如雨下。
回到家哭著哭著就睡著了,頭暈腦脹地起來,客廳里負責煮飯打掃的阿姨指著沙發里的一堆東西說是穆修送來的,容許一看,正是昨天自己落在冷飲店的。
她頓時怒氣又起,抱著一堆東西直接扔進了垃圾桶。
你都不愿意要我,還把這些拿過來有什么用,你總是這樣,禮數周到,看似關懷體貼,容易讓人淪陷,可心根本就是鐵做的,除了學業就是醫學,還能有別的能入你的眼嗎?
容許和穆修陷入冷戰,喜歡玩的瘋丫頭突然大門不出了,天天就知道看電視吃吃喝喝,穆修也不來找她,直到幾天后她從穆修疲憊不堪的父母那里才知道,穆修乘坐的飛機失事,他的尸體昨天終于被找到。
他死了?
容許覺得很不真實,那樣干凈、追逐夢想的少年怎么可能……
她終于腦子轉過彎來,緊緊抓住穆修母親的衣服,“求您帶我去見他,我要見他!”
直到看見那具臉上滿是黑灰和傷痕的冰冷尸體,容許才真的相信,穆修死了。
容許大哭了一場,死氣沉沉地參加完穆修的葬禮,兩家大人都怕這孩子出什么事,畢竟她的心思大人都看出來了,可葬禮過后,容許就是又睡了一天,該吃吃該喝喝,跟沒事人似的。
容許的父親心里嘆息,讓保姆看著點她,發現并沒什么輕生舉動,只是食量大了不少,這位父親以為女兒是化悲憤為食量呢,反正他有錢,買,想吃什么買什么!
就連弄不到京大的名額弄成了T大的也不在意了。
于是沒想到,這一個多月的胡吃海塞,等到再開學,這位父親都快不認識自己女兒了。
天,這個腰跟郵筒一樣粗的女漢子是他的寶貝女兒嗎?
肥肉容易長卻不容易減,而且容許也不想減,穆修都不在了她長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反正她家有的是錢,自己再難看,也能花錢養小白臉!
翻出掉進衣柜后面滿是灰塵的錄取通知書,父親送女兒這一路上說了不少話,容許只是沉默,這位父親只希望女兒住進學校有了室友和新的朋友以后能好一點吧,誰知道,事情更加往不可預料的地方發展了。
她的女兒,居然入學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把魔爪伸向了那些翩翩少年郎!
這位父親在半年后知道這件事之后,開著車就跑到了學校,在學校附近的賓館抓到了她……以及光溜溜的小白臉,上去對著兩人就是
一人一個巴掌。
他是寵閨女,但作為女人也不應該這樣不檢點啊!
容許只是頹廢地笑著,也不掙扎,打完了左臉揚起右臉給他打,雖然是從小頭一次挨打,但容許并不覺得有什么。
穆修不在了,這個世界上也沒人值得她傷心難過了,以后跟誰結婚還有什么期待,那還不如好好享樂。
這位父親卻是再怎么也下不去手了,都是他太忙太不關心女兒了,才給長歪成了這樣,他一下子似乎就老了十歲,磨破了嘴皮子都不管用。
算了算了,她愛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只要別殺人放火,都隨她了!
容許飄動的鬼影頓了下,又繼續飄,如果鳳卿舞在這,絕對會抱著胳膊圍著她轉三圈。
這貨的腦袋是擠了門了吧?
她并沒有飄蕩多久,這路線很是熟悉,因為,這不就是隔壁的京大嗎?
容許在一座高樓前停下,那塊碎片很明顯地告訴她,她要找的人就在這樓里。
這棟樓有點破敗,只有三樓的一個房間亮著燈,不過猶豫一瞬,容許就順著大門進去了。
剛進去,容許就被迎面而來的煞氣沖得愣了愣,按理來說,學校里不應該有這種陰冷的地方,她注意到,有些墻角的墻皮都脫落了。
同時,空氣里那股讓人難受的消毒水和福爾馬林混合的味道,讓容許瞬間知道了這棟樓,一定是醫學院的解剖樓!
京大的解剖樓就算是T大也有所耳聞,這里可是那些醫學生們在整個學習生涯,最容易接觸到尸體的地方,甚至在BBS上還流傳著很多人編的鬼故事。
喜歡要立志成為醫生的穆修,即便后來他去世了,容許也格外關注醫學系。
這大半夜的,又是大冬天,什么人還呆在這里不走?
那些看過的鬼怪故事一下子全都襲上心頭,容許哆嗦了下,隨后想到自己現在也是鬼,要怕也是自己嚇別人的份,她怕個什么勁啊!
那間教室的門敞著,門口前的那一小片都被照亮了。
容許忽然又不敢過去了,她怕那個人不是自己所期待的那樣,而且……
她低頭看看自己肥胖的身體,變得這么丑,還干了這么多荒唐事,穆修還會要自己嗎?
“站在門口猶豫什么,你不是來找我的嗎?”
一個聲音忽然傳來出來,接著,那團明亮的燈光里,出現了一抹人形影子,那人在朝這邊走,影子也越來越大。
容許卻這時候,忍不住轉身要溜,鬼影卻是一個僵直,被抓住了肩膀。
“來都來了,跑什么。”
她聽見身后的人淡淡說道,容許被迫轉身,看見的卻……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臉。
這男人帶著金邊眼鏡,看起來斯文儒雅,細碎的短發遮不住他眼睛里的光芒,卻莫名讓人覺得有些邪性。
容許抖了抖,她怎么感覺這男人比自己這只鬼看著還害怕?
不對,這是個人啊,他怎么看得見自己?
“你、你是靈師?”
即便做鬼不久,但關于靈魂和靈師的信息在她成為鬼魂的那一刻,就自動蘇醒。
“呵,放心,我不是。”
容許看見男人輕笑,卻并沒有放開抓著自己的手,接著直接把她拉進了屋子。
“容許,才兩年多,我換了個身體,你就不認識我了?”
男人推了推眼鏡,將容許手里自己的那塊靈魂碎片拿過來,靠近那具身體,便看到碎片融合了進去。
“你是穆修?不、不可能,你不是早就去世了?”
即便容許看到了鉆進雷霆身體里的靈魂模樣,也仍然不敢相信她喜歡的那個干凈的男人會殺人。
“沒錯是我,我的身體被火化了根本沒辦法用了啊!不過這具也不錯,不是嗎?”
穆修倒了杯熱水,喝下,跟正常人一模一樣。
“那么,真的是你殺了我?”
“對,但寶貝兒,相信我,我絕對不是在害你,難道你想以那樣的身軀混亂地過往這一輩子?我不忍心啊,所以借雷霆之手,又故意留下我的靈魂碎片,我相信你會找過來的,然后,幫你獲得永生!”
穆修雙眼放光地看著容許,沒錯,永生,這便是他做醫生想要研究的課題,世間有靈魂,這件被許多人不相信的事情在他死后已經證實,那么既然有靈魂,靈魂投胎轉世又有了下輩子。
在這蒼海桑田間,只要靈魂不滅,實際上他們就能一直生活下去,但天地間的規則致使在再次變成嬰孩時,除卻一些特殊人,他們以前的學識經歷都會忘光,干干凈凈,才能再次降生。
誰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這就跟自然規律一樣,無法打破,穆修想做的,就是打破這個規律!
為什么一定要輪回,為什么一定要忘記所有的事情?如果這些經驗累積下來,就能創造、解決更多問題,而不需不斷地花費十年二十年學習基礎知識,那只是在浪費時間!
看,現在他擁有了新的身體,就連學校里那幾個靈師都沒發現,只可惜這身體畢竟是具驅殼,是凡俗肉身,就算好好保養也只能使用兩三年就會腐爛。
如果是用靈師的身體呢?
穆修覺得,如果能給他具靈師的身體,他的課題肯定能取得重大突破!
“容許,你愿意跟我一起真正實現不老不死嗎?我會幫你找更漂亮的身體,永遠年輕漂亮,還能一直陪著我。”
穆修拉住容許,把她朝自己的方向帶了一下,容許便呆愣愣地撲進他的懷里。
也許是活著的時候智商欠費死機了,死了后,容許的大腦又充值成了滿的,在落入那個肖想良久的人的懷抱中時,神色沉迷了一瞬,就又馬上推開了他。
“你不是穆修,穆修已經在事故中去世了,他那個清爽干凈的人,怎么可能殺人,怎么可能研究這樣的東西,什么長生不老都是《西游記》看多了,生就是生,死就是死,把上輩子的痛苦都忘掉難道不好嗎?”
穆修看著肥胖的容許,那抹偽裝出的柔情終于如落日般沉寂,臉色陰沉下來,就連屋子里的空氣都似乎有了重量,壓在容許的心上。
“呵,你已經死了,容許,這次就算還想逃,也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