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看著懶懶倚在暖榻上的木鳶兒，打著絡子的王媽媽好奇的看著只剩下她們兩個人的屋子問道：“二小姐，如意和莫離兩個丫頭呢，今天一早就沒有看到她們兩個了。往日她們在的時候吵吵鬧鬧的，如今不在屋里，倒顯得冷清多了。”

“哦，有些事情需要她們兩個人去做，我就打發她們早早出去了。”意外的，木鳶兒的目光雖然一如既往的慵懶，但是眸底卻有幾分讓人不敢直視的犀利，“再者，這一段時間我都沒有好好跟奶媽待過，倒懷念小時候跟奶媽很親的時候呢！”

王媽媽似乎也深有同感，眼圈兒一紅，渾濁的老眼中似乎隱約有了淚光，“二小姐，你在襁褓之中的時候，就是吃奶媽的奶……你那時候還那么小，沒想到現在已經這么大了，要是姨娘知道了，不知道有多高興呢！”

提到林姨娘的時候，王媽媽似乎異常動情，撩起衣袖擦了擦眼角流出來的淚水，抬頭見木鳶兒深深注視著她，王媽媽有些難為情說道：“二小姐，奴婢是不是太多嘴了，要是姨娘知道你現在的樣子，肯定會為你高興的！”

抬頭木鳶兒小臉上依舊帶著紫色的傷痕，王媽媽似乎很快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不太妥當，臉色有些訕訕，想要說些什么來圓剛才的話，卻又無從說起，只好裝作專心打絡子的樣子垂下頭去。

雖然王媽媽很快就做出了反應，而且每次提到林姨娘的時候都小心翼翼的樣子，但是木鳶兒今天卻有一種強烈的感覺，王媽媽跟林姨娘的關系，絕對不是她說的那么簡單。

“奶媽說的極是。”木鳶兒閑閑翻著手里的書卷，有些不經意說道：“只要我的臉奶媽也不用太在意，前些日子無意間聽說，說我娘親身上就有大片的胎記，我們母女這倒是殊途同歸了！”

“二小姐，這是誰在背后嚼舌根，林姨娘不僅容貌傾城傾國，就連那身子也是世上少有，怎么會……”說到這里，王媽媽猛然看到木鳶兒似笑非笑的美目，瞬間緊緊閉上了嘴。

可是，一縷慌張，還是忍不住從她極力想要掩飾的渾濁眼眸中泄露了出來。

木鳶兒心中已經有所了然，閑閑將手中的書卷放到暖榻的一邊，雙目直直射向王媽媽。

王媽媽還從來都沒有看到過木鳶兒用如此凌厲的眼神看過自己，一時心慌意亂，打了好十幾年的絡子都打錯了好幾處，一雙滿是皺紋的手微微顫抖著，想要趕緊逃離木鳶兒的視線，卻不知道該找什么借口離開。

“奶媽，你在撒謊！”就在王媽媽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時候，木鳶兒忽然凌厲張口，目光銳利的像刀一樣刺在王媽媽身上，“從我第一次問你關于林姨娘的時候，你就在撒謊！”

王媽媽渾身一顫，手中的絡子跟著抖了幾抖，聲音也跟著顫抖，“二小姐，奴婢不懂你在說什么！”

但是王媽媽顯然不太習慣于掩飾自己的神情，她顫抖的聲音、漂移不定的眼神和一雙手，都顯示她現在內心十分慌亂。

“奶媽，我來問你，你之前是不是伺候過我娘親，而且還是娘親的貼身丫鬟？”王媽媽的反應，讓木鳶兒篤定了自己的想法，大膽推理道。

隨著木鳶兒的話音剛落，王媽媽渾身一顫，難以置信的抬頭，“二，二小姐，你，你怎么知道？”

木鳶兒一向對王媽媽和顏悅色，很少用這種嚴厲的語氣跟她說話，現在也就是根據王媽媽的反應大膽推斷了一句，誰料想王媽媽本來心中就有所愧疚，被木鳶兒這么一詐，居然很快就承認了。

“王媽媽，你若不是我娘親的貼身丫鬟，又怎么知道我娘親身上沒有胎記？”確定王媽媽跟林姨娘的關系之后，木鳶兒知道自己想要探尋的問題可能會有所眉目，語氣也緩和了很多。

自從昨天發現自己臉上隱藏著秘密之后，木鳶兒就決定從王媽媽的身上入手，只要王媽媽知道些內情，她或許就能揭開臉上的秘密。

昨日從恪親王府回來之后，她發現自己的臉上竟然還有另外一層秘密。她在丞相府已經生長了十幾年，就連木江州都不知道她臉上秘密的話，那唯一的可能就是，這個秘密跟她的親生母親——林姨娘有關！

她也暗中調查過了，自從林姨娘去世之后，丞相府的那批丫鬟和婆子已經都被換掉了，只有王媽媽因為是木鳶兒的奶媽，而木鳶兒當時又太小還需要吃奶，王媽媽也才留了下來。

也就是說，若還能找到認識林姨娘的人的話，除了柳煙煙之外，也就只剩下王媽媽一個人了！

而木鳶兒本來也就是詐詐王媽媽而已，沒想到竟然詐出王媽媽曾經是林姨娘的貼身丫鬟來，這也算是意外的收獲了！

沒想到自己下意識的一句話，竟然讓木鳶兒探知了當年跟林姨娘的關系，王媽媽暗暗嘆了一口氣，她早就知道，就算有些事情她已經決定一輩子都要忘記，但是總會被重新提起的。

“二小姐，你說的沒錯，當年林姨娘快要臨盆的時候，奴婢正好剛剛當丞相府。后來二小姐出生，林姨娘見奴婢模樣還算周正，這才讓奴婢做了二小姐你的奶媽。”說出當年的事情之后，王媽媽似乎一下子輕松了很多，神情也沒有剛才惶恐不安了，“也是奴婢不好，奴婢瞞著二小姐，其實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見事情有了突破性的進展，木鳶兒也沒有立刻追問，只是淡淡說道：“若不是奶媽信得過，相信我娘親也不會讓你當我的奶媽。不過，既然王媽媽都已經告訴是娘親的貼身丫鬟了，那就請王媽媽不要再隱瞞，告訴一些我想知道的事情。”

“唉，二小姐，奴婢之前瞞著你，心里也于心不忍的很。你問吧，要是奴婢知道的話，奴婢會告訴二小姐你的。”又跟著長長嘆了一口氣，王媽媽似乎決心要將隱藏在心頭多年的秘密說出來一樣。

緊緊盯著王媽媽已經渾濁的雙眼，木鳶兒一字一頓說道：“奶媽，你實話告訴我，我的臉上是不是被動了什么手腳？”

“二小姐，恕奴婢斗膽，你臉上的紫色痕跡也是假的吧？”王媽媽并沒有直接回答木鳶兒的問話，反而說出了這么一句，“那日奴婢聽到如意和莫離嘀嘀咕咕在說什么，雖然聽的不是很清楚，但是也大概知道些了。”

木鳶兒也不隱藏，點點頭說道：“奶媽，你說的沒錯，我臉上的紫色痕跡本來就是我自己弄上去的，只要用我特制的藥水，很快就會洗掉的。不過，我昨日忽然發現，我臉頰邊緣這里的肌膚，似乎跟臉上的皮膚不太一樣，這絕對不可能長在同一個人的身上，所以就想問問奶媽，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唉，二小姐，林姨娘本來告訴奴婢，讓奴婢再晚幾年告訴你這個秘密的。”提到林姨娘的時候，王媽媽面色異常惆悵，卻下定決心說道：“不過，既然二小姐自己已經發現了，那奴婢就告訴二小姐是怎么回事。”

木鳶兒靜靜聽著，沒有打斷王媽媽，她知道，有些事情很快就要浮出水面了！

“林姨娘臨去世之前，交給奴婢一種秘藥，并且囑咐奴婢，如果二小姐到六歲的時候，就開始用這種藥水給二小姐洗臉。說來也奇怪，二小姐剛生下來的時候粉雕玉琢，但是自從用了這種藥水之后，二小姐的長相似乎在慢慢改變……奴婢也曾偷偷問過大夫，大夫卻告訴奴婢，這是一種隱族留下來的秘藥，改變的只是人的皮膚和氣質，只要有解藥，就可以恢復真正的容貌。”

“奴婢又想，這秘藥自然是林姨娘交于奴婢，而林姨娘是斷然不肯害二小姐的，況且二小姐除了容顏有所改變之外，身體并無異樣，奴婢這才堅持讓二小姐又用了幾年……”

這件事實在匪夷所思，不僅木鳶兒聽的愕然，就連王媽媽在敘述的時候似乎都還有些難以置信。

沉默了許久，木鳶兒才接著問道：“奶媽，那我娘親有沒有告訴你，為什么讓你給我用這種藥？”

“二小姐，這個林姨娘不曾告訴奴婢。”王媽媽搖了搖頭，“不過，按照奴婢的猜測，夫人在姨娘生前就一直跟姨娘作對，姨娘雖然周旋妥當，但是終究害怕二小姐被夫人所不容……”

木鳶兒輕輕點頭，王媽媽這番推測也頗有道理，按照柳煙煙的性格，若是看到木鳶兒長的竟然比自己的親生女兒還要美貌無雙，那木鳶兒恐怕根本就生存不下去。

除此之外，似乎還真的沒有什么可以解釋林姨娘故意要改變木鳶兒長相的事實。

“那我娘親有沒有說過，該如何才能找到這種秘藥的解藥？”終究，木鳶兒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聽木鳶兒問到這個問題，王媽媽神情跟著一黯，“二小姐，當年奴婢也曾這么問林姨娘。可是姨娘卻告訴奴婢，若是有緣，二小姐肯定會找到解藥，若是無緣，這輩子二小姐這樣也好，不用去找什么解藥了！”

木鳶兒微微蹙眉，這個她未曾謀面的親生母親，身上似乎隱藏著太多的秘密，就連做事都是這么神秘不可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