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廂,趙斐正在爲(wèi)許錦言和張正的這一樁婚事大動肝火。五皇子府裡的其他地方也並不安寧。
許茗玉這些日子以來一直都在府裡,但是卻沒有一次見過趙斐,嫁做人婦,侍妾又沒有回門的權(quán)利,自進(jìn)了五皇子府之後,許茗玉沒有出去過一次,府裡的人看趙斐不理她,對她的態(tài)度也慢慢起了變化。
頭回進(jìn)府的冷遇是柳扶授意,但是現(xiàn)在的慢待就是那些下人的勢利眼了。
許茗玉想不明白,以自己這樣天姿國色的容貌,怎麼會讓趙斐一直對她避而不見,等了這麼多天也沒見趙斐過來她這裡,反倒是柳扶房裡去了不少次。
許茗玉可不覺得柳扶比她強(qiáng),單論容貌這一點(diǎn),她不知道比柳扶高出了多少。她猜測可能是趙斐太久沒見過她,所以忘了她的美貌。
爲(wèi)了讓趙斐清楚清楚她這天姿國色的美貌,她決定做一碗湯羹去送給趙斐,也讓趙斐好好的看一看她的容貌。
主意打定,正在廚房裡忙活著,其實(shí)也不是許茗玉在忙活,許茗玉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哪裡會做湯羹,許茗玉不會,但是柳絮這個丫環(huán)自然是會的。
柳絮在鍋邊竈臺忙活著,許茗玉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妝容和衣服顯然都是精心準(zhǔn)備的,她本就生的天姿國色,這樣一打扮,將她顯得更是亮眼了起來。
她看著柳絮忙活的背影,有些不耐煩道:“還沒好,這都快半個時辰了。”
柳絮心裡有點(diǎn)無奈,煲湯本就慢,剛纔過去的這半個時辰裡還包括了她清洗食材的時間,湯羹真正上鍋開始燉根本就沒有多久,離真正煲好起碼還要一個時辰。但是現(xiàn)在許茗玉就在一個勁兒的催她,她都不敢想要是再過一個時辰,許茗玉得急成什麼樣。
柳絮知道許茗玉的脾氣,所以早就勸說許茗玉在院子裡等,她煲好了之後就給她端回去。但是許茗玉卻不依,許茗玉怕如果她不在廚房裡,等她把湯羹給趙斐端過去之後,有碎嘴子在趙斐面前說這湯不是她煲的,她連辯白的機(jī)會都沒有。所以她纔跟來了廚房,一直守在這裡。
也不是飯點(diǎn),廚房裡本來就沒有人,她只用在來廚房的這一路上露個面,等到了廚房就坐在一旁等著柳絮煲好湯就行了,又何必不露這個面,給別人一個說她壞話的機(jī)會。
但許茗玉卻沒想到另一件事,來廚房的這一路上她是露了面,但是她露的這個面可不完全是給那些碎嘴下人們錄的,一直在暗中注意她行動的柳扶自然是在第一時間知道了許茗玉專程去廚房的事。
許茗玉的飯那都是婢子專門送去房裡的,肯定不需要她親自下廚。那她沒事跑廚房裡幹什麼?柳扶也是和其他侍妾一路爭寵上來的,當(dāng)然在第一時間瞭解了許茗玉的小心思。
她也不耽誤,直接帶著婢女衝向了廚房。
一把推開了廚房門,打了裡面人一個措手不及,許茗玉坐在椅子上,柳絮在鍋前忙前忙後的樣子被柳扶看了個清清楚楚。
既然看清楚了,柳扶怎麼可能同許茗玉客氣,直接就嘲諷道:“我當(dāng)你多大的耐心,弄了半天,給殿下做湯羹也這麼敷衍了事。”
柳扶不屑的看了眼柳絮做的湯羹,她給趙斐做湯羹那都是隔夜就備好了食材,有些麻煩的湯羹甚至要足足煲一晚上才能出鍋。這許茗玉明顯是想一出是一出,這麼個粗製濫造的湯羹就敢給殿下送。
許茗玉見是柳扶,明顯有些慌張,此事既然被柳扶看見了,那隻要她將這湯羹給趙斐送過去,柳扶肯定會將此事告訴一字不少的告訴趙斐。
許茗玉瞧了眼湯羹對柳扶道:“誰說我這是給殿下送的,我自己煲來喝喝不成麼?”
既然被柳扶發(fā)現(xiàn)了,爲(wèi)今之計(jì),這湯羹今日肯定是不能給趙斐送過去了。
柳扶將許茗玉那一身盛裝打扮早就看在了眼裡,這個狐貍精分明就是想去勾引殿下,所以纔拿做湯羹當(dāng)幌子,現(xiàn)在居然還不承認(rèn)。
柳扶使了個眼色,幾個婢女過去把柳絮推了開來,一個身材魁梧的婢女也不嫌燙,直接抓起那煲湯的鍋,將鍋裡還沒成型的湯水倒在了地上。這一切發(fā)生的太快,許茗玉根本就沒反應(yīng)過來柳扶做了什麼,等湯水全部潑在地上之後,許茗玉才反應(yīng)過來怒聲道:“你幹什麼!”
柳扶對許茗玉的暴怒並不以爲(wèi)意,反而極冷靜的笑道:“許茗玉,你不會真的還以爲(wèi)自己是許家的二小姐吧,你現(xiàn)在不過是一個侍妾,你得有些自知之明。不要做出逾越你身份的事情。比如……”柳扶的眼睛一轉(zhuǎn)看了眼地上的湯羹道:“以你的身份你居然還想給殿下送湯羹,你以爲(wèi)自己是誰,真是不知分寸。”
許茗玉可不怕柳扶,直接就回?fù)舻溃骸拔沂鞘替悄阋彩鞘替銘{什麼倒我的湯羹!你又以爲(wèi)自己是誰?”
柳扶的臉色沒有半點(diǎn)變化,她扭動著弱柳扶風(fēng)般的腰肢過來靠近許茗玉,彎下腰來,在許茗玉耳邊用只有她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道:“我可和你不一樣,殿下夜夜宿在我哪裡,你呢,你進(jìn)府這麼些天,可曾看過殿下一眼。我們這些做侍妾的不就是憑著恩寵說話麼,沒有恩寵,你就只配被我踩在腳下。”
說完,柳扶直起了腰,不屑的看著許茗玉。
許茗玉被柳扶的話氣的臉色煞白,就想擡起手狠狠打柳扶一個耳光,但是柳扶微微一笑道:“想打我?你可要考慮好,殿下晚上就會去我那裡。到時候看見我臉上的痕跡,勢必會問兩句。那麼我……當(dāng)然是如實(shí)告訴殿下是誰打的我。”
許茗玉已經(jīng)揮出去的手生生在半空中停住,不甘心的放下了手,狠狠的瞪了一眼柳扶。
柳扶看著許茗玉氣的鐵青的臉色,滿意的笑了笑又道:“許茗玉,從前人說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我還不相信,前些年你是北明第一美人,你姐姐是許家蠢貨,但是現(xiàn)在呢,你姐姐被封了寧安郡主又賜婚大理寺卿,而你現(xiàn)在纔是京城裡最大的蠢貨。你別說,這人世間的有些事還真是說不清道不明呢。”
許茗玉瞬間大驚,腦子一圈一圈的發(fā)懵,其他的話她都已經(jīng)自動屏蔽,腦海裡只不停迴盪著那一句話,“賜婚大理寺卿”。
許錦言怎麼可以被賜婚給張正?憑什麼?
這世上其他女人誰都可以嫁給張正,只有許錦言不可以!
許茗玉狠狠的撲向柳扶,緊緊抓住柳扶的胳膊,雙目赤紅,咬牙切齒大喊道:“你說什麼?”
柳扶被許茗玉抓痛了,她狠狠瞪了一眼許旁邊呆立的婢女道:“你們在幹什麼,還不快把這個瘋女人拉下去。”
幾個婢女這才一擁而上,脫拉硬拽的把許茗玉拉了下來,柳絮在一旁只能乾著急,看著這些兇神惡煞的婢女,她也不敢貿(mào)然出手,怕惹禍上身。
柳扶揉了揉被許茗玉抓的生疼的胳膊,皺著眉看向許茗玉,許茗玉被那一羣婢女牢牢控制,但還是不停的掙扎,赤紅著眼睛死死瞪著柳扶。
柳扶在心裡不屑的道,真是個瘋子。
她清了清嗓子道:“怎麼,我說你是京城裡最大的蠢貨難道不對麼?你出去打聽打聽自己的名聲,好好看看自己成了什麼樣子吧。”
許茗玉卻急忙否認(rèn)道:“不是這個,我問你,許錦言被賜婚給了誰?許錦言到底被賜婚給了誰?”
柳扶看著許茗玉這般激動的樣子才稍微明白了些,原來許茗玉是爲(wèi)這件事發(fā)瘋的啊……。也難怪,一個府裡的姐妹,姐姐封了寧安郡主又被賜婚給京城第一佳公子,風(fēng)光無限。妹妹卻只能做侍妾,在府裡被下人欺凌。
許茗玉這般激動也是應(yīng)該的。
柳扶扯了抹冷笑,慢慢走到正被婢女死死按住的許茗玉身側(cè)道:“怎麼?你還不知道。你姐姐被賜婚給了大理寺卿張大人,還被陛下親旨封了郡主呢。真是令人羨慕!”
柳扶故意嘆了口氣,如是說道,經(jīng)她這樣滿含羨慕的一說,許茗玉的神情更是激動了起來。
許錦言被封了郡主當(dāng)然讓許茗玉生氣,可是最讓許茗玉暴怒的還是同張正的婚事。
張正被許茗玉藏在心裡了多少年,她一直都不敢輕易觸碰,從前她知自己要做飛上枝頭之人,而張正十有八九是要迎娶公主。所以她將張正埋於心間,絲毫不曾想她是否有可能嫁給張正。
她連想都不敢想,憑什麼許錦言卻真的嫁了張正?
許茗玉的情緒徹底崩潰,她瘋狂的掙脫那些婢女的束縛,蹲下身子抱住頭大聲哭喊,“啊!啊!”的連聲慘叫,形狀真如瘋婦。
柳扶被許茗玉這瘋狀有些嚇到,向後退了一步,向婢子使眼色,示意趕快走人。
柳扶在離開廚房之間,回過頭看了一眼還在慘叫的許茗玉,狠狠的淬了一口,“瘋子。”
柳扶攜著衆(zhòng)多婢女浩浩蕩蕩離開之後,柳絮纔敢過去攙扶起許茗玉道:“小姐,我們先回去吧。這裡人多眼雜,要是被其他人看到這樣,怕會告訴到殿下那裡。”
許茗玉已經(jīng)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她只能靠著柳絮的攙扶慢慢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一回到房間,許茗玉就像瘋了一般的砸東西。
許茗玉遺傳了李知書的這一特點(diǎn),一怒就愛砸東西,柳絮在一旁看著許茗玉瘋狂砸東西的樣子,完全不敢上前。許茗玉太瘋狂了,只要看見什麼東西就給地上扔,枕頭被褥還好一些,那些瓷器玉石被她毫不吝惜的往地上砸,這些東西本就易碎,被許茗玉這樣一砸,地上到處都是鋒利危險(xiǎn)的瓷片玉屑。
“爲(wèi)什麼?爲(wèi)什麼?爲(wèi)什麼我所有的的東西都要被許錦言搶走。”許茗玉看著滿地的狼藉,大聲的質(zhì)問著。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質(zhì)問誰,她也不明白一切爲(wèi)什麼會發(fā)生的這麼無聲無息,許錦言突然就被賜婚給了張正,而她也莫名其妙的就成了趙斐的侍妾。
許茗玉癱坐在一地的狼藉之中,神情呆滯,口中卻一直在輕輕的喃喃,似乎是在說著什麼話。柳絮湊近一聽,許茗玉不停的在重複著一句話,來來複復(fù),只這一句話。
“爲(wèi)什麼?”
——
桂念院裡,許錦言正在燭火下面看書,書是一本普普通通的詩詞集。她翻的那一首詩還是有名的悲情詩,可是即便這樣,她的嘴角也越拉越大,完全不爲(wèi)這首悲情詩而感到悲傷。仔細(xì)一看,便知她走了神,那雙琉璃眼眸雖然看的方向的確是書本沒錯,但是眼神的聚焦處可完全沒在這裡。
她低垂著頭,似乎是在回憶什麼,清婉的容顏上是掩飾不住的笑意,左手無意識的捏著自己的衣角,右手托腮,時不時還嬌羞的用手捂住臉,想要擋住那燦爛的笑意。
半夏可把這一切都看著眼裡,咳嗽了一聲陰陽怪氣道:“忍冬,你發(fā)現(xiàn)沒發(fā)現(xiàn),咱們小姐最近是越來越愛笑了。那嘴角就從來沒有垂下去過。”
忍冬微微笑了笑,也輕聲道:“是啊,從昨夜張大人走了之後到現(xiàn)在,小姐的笑就沒停過。”
一旁被許錦言威逼練字的許凝也嘆了口氣道:“可不是,誰讓天仙姐夫的魅力太大。姐姐都被他迷暈過去了。”許錦言一直在走神,根本就沒反應(yīng)過來兩個丫頭和許凝在說什麼,只依稀聽見忍冬好像在說張大人,小五也好像提了什麼天仙姐夫。
她下意識便回頭道:“大人?大人怎麼了?”
半夏和忍冬對視一眼,半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我說小姐,您是不是現(xiàn)在滿腦子都只有張大人一個人。怎麼我們說了那麼久的話,您一句都沒聽見。忍冬隨口說了句張大人,您馬上就反應(yīng)過來了。”許錦言被半夏質(zhì)問激的臉紅了紅,她結(jié)結(jié)巴巴的道:“不……不是。你瞎說什麼呢,你這個壞丫頭。”說著說著便發(fā)了怒,但誰都能看出來,她這個怒是惱羞成怒。許凝也跟著嘲笑道:“這就是半夏你不解風(fēng)情了,姐姐這正是甜蜜蜜的好時候,當(dāng)然耳中只能聽見姐夫一個人的事情了。”
半夏嘆了口氣道:“五小姐說的太對了,是我半夏不解風(fēng)情。可是怎麼辦呢,現(xiàn)在小姐就叫我壞丫頭了,等小姐和張大人成了親,到時候小姐不定怎麼虐待我呢。忍冬,五小姐,到時候你們可要保護(hù)我呀。”
半夏哀慼的趴在了忍冬的肩頭,頗有些梨花帶雨的意思,忍冬這回很給面子,拍了拍半夏道:“沒事,小姐如果虐待你。你就給她誇張大人,小姐一高興肯定就不虐待你了。如果小姐還虐待你的話,那我保護(hù)你就是了。”
許凝也擱下了筆道:“放心吧,半夏,如果姐姐真的虐待你,我們都會向著你的。”
許錦言驚訝看了看忍冬,又看了看許凝道:“你們怎麼和半夏一個鼻孔出氣!”
半夏暗暗笑了笑道:“我纔信不過忍冬呢,等小姐和張大人一成親,搬去了張府。忍冬到時候肯定天天和飛寒黏在一起,哪裡有空管我的死活。”說完,半夏就立刻從忍冬的肩頭離開。
忍冬氣的就想抓住半夏打一頓,但是一伸手,半夏的衣袖從忍冬的指尖滑過,半夏翩然的腳底抹油逃到了房間的角落,衝著忍冬嘿嘿嘿的奸笑。
半夏不知死活的繼續(xù)道:“也就是五小姐值得奴婢相信,小姐和忍冬到時候肯定就被張大人和飛寒迷花了眼。哪裡會管我,哼!”
許錦言瞧著忍冬嘆氣,“你看,你就不該幫她。長了她的威風(fēng),你就等著她拿話膈應(yīng)你。”
忍冬冷眼看了半夏,對許錦言道:“小姐您以後要是真的虐待她,一定要叫上我。”半夏立刻受了驚,對忍冬道:“你沒有良心!你有了情郎忘了姐妹!你這樣下去,和小姐重色忘僕的行爲(wèi)有什麼兩樣。”
許錦言一挑眉,“不用等以後了,現(xiàn)在就虐待她。去,忍冬,抄傢伙。”
忍冬冷笑,“謹(jǐn)遵小姐之命。”
半夏嚇得立刻逃躥了起來,忍冬怎麼會放過她,直接拿著掃把在桂念院裡上演了追擊逃亡的戲碼。半夏抱頭鼠竄,忍冬在後面一路狂追。許凝也扔下了紙筆,跟著忍冬一起追半夏,笑的咯咯咯咯的,銀鈴般的聲音飄了很遠(yuǎn)很遠(yuǎn)。
許錦言安坐與窗前,左手托腮看著窗外又傻笑了起來,手腕上的白玉鐲與青絲間的白玉簪交相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