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錦言立刻跪了下去,露出一副驚詫神色道:“當…。當初不是太后想將寧安指給六皇子的麼?”
她似乎很驚慌,也想不明白慶裕帝爲何會突然發火,只能跪在地上,聲音都打著抖。慶裕帝又皺起了眉,雖然說當初是太后想將許錦言指給趙誠,但是在他這裡,太后都是小心翼翼的牽引,才讓他下了那道婚旨。若非張正將那一封當朝太后寫與副相的情詩遞送給了他,說不定他還真就上了太后的這個當。
不過這件事即使有那張情詩作爲證據,慶裕帝的心裡是存疑的,慶裕帝那種多疑的脾性,遇著小事都要仔細思量,又何況這種涉及一國太后和副相的大事。
他都這般小心謹慎,可怎麼聽許錦言的口氣,這件事居然許錦言也知道。
這件事……不會是人盡皆知吧?
慶裕帝的眉頭皺的越發緊。
或許會是張正告訴的許錦言?但是張正這個人應該是有分寸的,這件事他不應該告訴許錦言纔是……。
慶裕帝思量了很多,發現這件事無論許錦言是從太后那裡得知,還是張正告訴的許錦言,總歸都不是好事。
慶裕帝剛想仔細問問,便聽的那邊的許錦言急忙叩首道:“回陛下,此事該是寧安謬想,請陛下恕罪。”“你這謬想是因何而起?總有個理由吧……許錦言。”慶裕帝加重了語氣。許錦言跪在地上,更是害怕道:“是…。當初太后讓寧安同六皇子一起去御花園給她摘過迎春花,還說了…。類似與你們要好好相處之類的話。寧安便由此多想了……。此事確是寧安一人恬不知恥,太后可能也…。也沒有這個意思。”
沒有這個意思?好好相處這種話都說了,還能是沒有這個意思。慶裕帝的眼眸裡漸漸帶了冷意。看來當初寧安和趙誠的這樁婚事,還真是太后一點點牽引著他下的旨意。慶裕帝是一國之君,最厭被人掌控,即便這個人是他的母后也不行。
而且這件事的重點已經不止是太后牽引他下旨意,太后爲何要讓他賜婚許錦言和趙誠,這纔是關鍵所在。
既然太后與副相有私,那這件事安知不會是太后與副相的一種圖謀?
一想到自己居然被親生母親算計,慶裕帝氣的更是臉色大變。慶裕帝狠狠拍了一下龍椅,震得周圍的婢女和太監又一次跪了下去。“張正……。同你說過什麼沒有?”慶裕帝逼問道。“張大人?張大人要同寧安說什麼?”琉璃眼眸還是那般的疑惑,像是真的不明白慶裕帝的意思。事實上,這件事張正真的是半個字也沒有告訴過許錦言。雖然關於太后的部分,許錦言有些添油加醋,但是張正這裡,她是問心無愧的。
太后娘娘,您想算計我爲您辦事,這主意怕是打錯了。因爲我不僅不會爲您辦事,我還會在您算計我之後,想法設法的再算計回來。
慶裕帝想了想,便揮了揮手讓她起來,看臉色,應該也是不覺得張正會同她說什麼。畢竟張正是他最心愛的臣子,對於張正,慶裕帝的信任能比別人多上那麼一絲絲。“這件事你不要再和別人提起!”慶裕帝向許錦言大喝一聲。許錦言連忙答道,一副噤若寒蟬的樣子。
“嘶。”慶裕帝突然像是痛呼了一聲,聲音不算太大,但是可以輕易的感覺到慶裕帝的痛苦。慶裕帝是真的被氣著了,頭疾犯了,頭在一瞬間劇烈的疼痛了起來。這種劇烈的疼痛讓慶裕帝實在無力招架,他抱著頭在衆目睽睽之下“啊”的又大喊了一聲,一旁的王公公見勢不好,連忙從袖中拿出一個小藥瓶,放到了慶裕帝的鼻子下。
那小藥瓶裡的東西似乎極能緩解慶裕帝的頭疼癥狀,慶裕帝一見那藥瓶像是見到了救星一般,連忙抱著瓶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過了很久,慶裕帝才慢慢平復了下來。
慶裕帝揉著太陽穴,疲憊至極的樣子,“你去賢妃宮裡待著吧。不要去及雲宮,也不要去慈寧宮。若是太后一定要召你,你見機行事,今日朕同你說過的話,一個字也不能往外傳。你可明白?”“寧安……明白。”許錦言叩首。
許錦言意識到了一件事,慶裕帝的頭疾已經重到了一定地步了,而且今生,似乎沒有人可以救他。“行,那你就退……”慶裕帝的話戛然而止,顯然是因爲痛苦而不得不停止說話,頭疼又犯了起來,他抱著頭竭力的忍耐,不讓自己因爲痛苦而發出聲音。
王公公還沒來得及把小藥瓶收起來,連忙將藥瓶又遞到了慶裕帝的鼻下,但是這一次小藥瓶就沒有上一次管用了,慶裕帝深吸了好幾口都沒用,最後還是硬忍著那個勁兒,才把頭痛渡了過去。
終於平穩下去後,慶裕帝一把搶過王公公手裡的小藥瓶狠狠扔到了地上,大怒道:“沒用,沒用,全都是些沒用的!”
王公公慌忙去地上將瓶子撿了起來,但是已經沒用了,裡面的藥粉全部都灑了出來。王公公可惜的嘆了一聲,跪地道:“陛下,要不請太醫過來看看。”
“看什麼看,天天就是那些注意休息的車軲轆話說來說去,一點有效的辦法也沒有!一羣廢物!”慶裕帝本就著急,現在更是臉色青的發了紫。
“陛下,您先別急……。”
慶裕帝不耐煩的打斷了王公公的話,“不急,怎麼可能不急,若是平常倒也罷了,今日偏偏是迎親大宴。若是讓那些突厥人得知朕身體不好,日日都要犯這頭疾,那些狼子野心的突厥人會怎麼想!”讓對手知道自己的健康狀況的確是個大問題。那些突厥人本就不安分,此番看見北明的一國之君頭疾到了這個地步,安知回去之後不會起什麼別的心思。
此時,沉默了許久的許錦言突然又叩首道:“陛下,寧安或許有一法可解陛下今日之頭痛。”慶裕帝果然被許錦言的話吸引了目光:“你?你有什麼方法?”
“陛下,寧安確有一法。只是此法只能令陛下今天一天不再犯頭疾,只是治標不治本的方法,不知…。陛下可願一試?”
許錦言垂眸,她是會一招能立竿見影的止住慶裕帝的頭痛。前世趙斐爲了討得慶裕帝的歡心,耗費了巨大的財力物力去尋找可以醫治慶裕帝頭痛的藥方和神醫。
但是即便趙斐花了很大的代價還是一無所獲,最後是許錦言廢寢忘食的查閱醫書,才翻到了一個方子。
只是此方治標不治本,只能暫緩頭痛,絕對不可能根除。
此方被趙斐迫不及待的獻給了慶裕帝,趙斐自然也如願以償的得到了慶裕帝的歡心。即便是一個治標不治本的方子都已經讓慶裕帝如獲至寶,可以想見,慶裕帝的頭疾已經重的不能再重了,而太醫院已經用盡了所有的力量,卻也無法解救慶裕帝一絲一毫的痛苦。
後來許等錦言真的翻閱到了一個治標又治本的方子的時候,這方子對於慶裕帝來說已經沒有用了,因爲那個時候的慶裕帝已經病入膏肓,藥石無靈了。
慶裕帝聽了許錦言的說法是真的有些心動,因爲他已經是個痛苦了太久的病人,在他痛苦之時,有人同他說自己有方法可減緩他的痛苦,即便這個人看起來並不太可信,他也情不自禁的想要相信上一次。慶裕帝想要相信,但是王公公卻在此時出了聲,“寧安郡主,陛下龍體千尊萬貴,怎可隨意一試!”
礙著許錦言的郡主身份,王公公不好斥責,但是這番話已經十分不客氣了。
慶裕帝卻攔住了王公公,眼睛稍微有了些光道:“寧安,你真的有法子?”
慶裕帝一直沒想明白許錦言哪一點兒好,能讓王嚴崇和張正都這麼喜歡她,一個收了她做徒弟,一個娶了她做夫人。
說不定這寧安定有什麼過人之處吸引力張正和王嚴崇,不過這過人之處是什麼,或許就藏在她接下來說的話裡。“寧安的確有方法。但是陛下,這方法只能延緩,不能根治。”
慶裕帝點頭,“這個朕明白,但是你這方法可會於病情有更嚴重的損害?”
“絕無,若是對陛下龍體有絲毫損害。寧安願意以命償還。”
若是這樣,慶裕帝思量著……其實只要能渡過今天,不讓他在那些突厥人面前顯露出身患嚴重頭疾,那對於他來說,已經算是不錯的結果了。“陛下三思啊!寧安郡主怎麼會醫術!”王公公察覺出慶裕帝有心動的跡象,連忙力勸慶裕帝。
慶裕帝還沒來得及對王公公的表現做出反應,下一刻,巨大的疼痛感又充滿了他的整個頭顱,他抱著頭大聲的嘶吼了起來,滿殿的宮女太監們全都慌了神。
王公公急忙又要掏出小藥瓶,忽然想起了那小藥瓶剛纔已經被慶裕帝摔了,裡面的藥已經撒了一地,根本無法再用。慶裕帝抱著頭在龍椅上就快痛的打滾了,饒是身經百戰的王公公此時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只能垂手立在一旁。
此時許錦言卻提著裙子,三步兩步的跑到了慶裕帝的身邊。
她從袖中掏出了兩截散發著藥香氣的棒狀物體,立刻放在慶裕帝的兩個太陽穴,神奇的是,在兩個藥棒放到了慶裕帝的太陽穴上之後,原本正在痛的發抖的慶裕帝漸漸平靜了下來。
許錦言示意旁邊的兩個婢女將這藥棒扶著,她用手在慶裕帝的頭部依據著一定的規律和方向輕輕的敲打著。慶裕帝的痛感真的隨著這一下又一下的痛感慢慢的消失了,慶裕帝只覺放在自己太陽穴的兩個藥棒散發的氣息極爲的沁人心脾,他從來沒有聞過那樣令人舒適的味道,只聞了一下,那味道便讓他的痛感大減。
這藥棒和太醫院給他開的小藥瓶裡裝的那些東西可不一樣太多了,雖然那小藥瓶裡的藥粉也是聞一聞會減輕頭痛,但那小藥瓶裡的藥刺鼻又難聞。
慶裕帝有的時候都懷疑,就是因爲那藥粉太難聞了,他的鼻子極爲難受才顯得頭痛輕鬆了一些。
可這藥棒的味道清新吐露芳香,卻令人舒適。
他的頭也在那一下下的輕輕敲打下痛意全無,反而比以往更加清醒的狀態慢慢涌了上來。
過了一會兒,許錦言意識到差不多可以結束了。這才收了手,緩緩張張的退到殿中,跪了下來道:“寧安無禮,請陛下恕罪。”慶裕帝將兩個藥棒拿在手上查看,按理說許錦言是有功的,但是這藥棒……許錦言這回進宮不會是專門來給他看病的吧。
如果是這樣,那……她有沒有功就很難說了。慶裕帝是真的不喜歡心思深沉的人。“這藥棒你是哪裡來的?”
若非是爲了給他看病,怎麼會這麼恰好的從袖子裡掏出兩截藥棒?許錦言叩首道:“回陛下,這藥棒是寧安帶給端祥公主的。”
“端祥?端祥爲什麼讓你帶這個?”慶裕帝疑惑。
“回陛下,上次入宮的時候,端祥公主提及您的頭疾,一副極爲擔憂的神情。因爲寧安知道這樣一副藥,便想著這回帶入宮中給公主,但因爲此法到底是治標不治本,寧安也只想著將藥帶給公主,陛下會不會使用此法,就全看陛下的意思了。”
慶裕帝明白了幾分,如果是這樣,那倒也算不得心思深沉。總歸是給端祥帶的,畢竟許錦言也不會猜到自己會在她赴宴之前將她叫到乾清宮來。慶裕帝揮手道:“朕明白了,你起來吧。此事你有功。”
王公公上前小心的問道:“陛下真的不覺得頭痛了?”
慶裕帝笑了笑,揉了揉已經清醒的過了分的腦袋道:“怪不得張正這麼喜歡這丫頭。這丫頭可是陣及時雨,還真是怪討人喜歡的。”王公公轉頭問許錦言,“郡主,此法真的能保證陛下今天一天內不犯頭疾?”
若是如此,那寧安郡主可真是立了大功了!
許錦言微笑著點頭,“是,陛下今日絕不會再犯。”
王公公心裡瞬間鬆了一口氣,他當然知道一旦讓突厥人發現陛下身患嚴重頭疾的後果,那後果是極難招架住的。
虧是今日有寧安郡主。
王公公擦了擦腦門上的汗珠。
慶裕帝看著殿中立著的女子,她一身粉黛色繡紫薇花長裙,粉黛色將她的臉龐顯得溫柔而清婉,她垂眸而立,不太高昂的姿態,但依然透露著那份難以遮掩的潑天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