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錦言順著半夏手指指的方向看了過去,果然在這支表演人羣的最左邊排著長長的一條隊伍,隊伍最前支著一張桌子,有一對穿著諾族服飾的白髮夫妻在給排隊的人繪畫著手腕上的神果,在他們的一側(cè)豎著一塊木板,上面似乎寫著一些什麼,木板隔的太遠(yuǎn)看不清楚字,但是許錦言猜測,那木板上面寫的是諾族神果的這個傳說。
因爲(wèi)木板的最下方畫了一個大大的諾族神果,看的一清二楚。
許錦言笑了笑……還真是會做生意。
上元節(jié)這樣的日子,少男少女的心裡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綺麗的念想,這諾族人就自己的傳說抓住了這些少年少女的心,少年情懷本就純粹,若是真靠著神果就能在上元節(jié)這一日見到今生姻緣命定之人,豈不是神話一般美妙的故事。
但是許錦言有些好奇,這說法畢竟只是個傳說,她並不相信在手腕上繪上神果,聽一曲神秘的諾族之樂就能看見姻緣命定之人,若是真的有這樣的事情,那世人都在手上畫果子看姻緣,也就不需要媒婆了。
可如果畫了神果卻沒讓這些少男少女看到命定之人,那這些人要如何自處?許錦言看了眼長長的排著隊等候畫神果的人羣,這裡面總會有一兩個不講理的吧。若是非要較真命定之人,那這些諾族人不是無法收場?
懷著好奇之心,再加上半夏又一直拉著她往前走,許錦言便慢慢走到了這畫神果的地方,仔細(xì)的看了眼那木板上的字,許錦言明白了。
諾族人太機靈了。
傳說原本是手腕繪上神果,聽完神秘樂曲之後就能看見姻緣命定之人,但是諾族人在這塊木板上改成了手腕繪上神果,聽完神秘樂曲之後,有緣人方能看見姻緣命定之人。
好一個有緣人,添了這三個字,就是想找麻煩都沒辦法找,你沒看見命定之人那是因爲(wèi)你不是有緣人,和諾族的神果半分關(guān)係也沒有。
“小姐,我們也去畫畫這個果子玩吧。”半夏有些激動的看著那木板上的果子。
許錦言本想拒絕,但看了眼半夏亮晶晶的眼睛,卻也是沒有忍心。
忍冬可不吃半夏這一套,“你是不是想嫁人了,若是這麼想嫁不如直接求小姐給你找個婆家,不用這麼麻煩,還畫什麼果子。”
半夏怒瞪忍冬一眼,然後拽著許錦言的胳膊道:“小姐,你看忍冬,她老是欺負(fù)我。”
許錦言含了絲笑意對忍冬道:“忍冬,我覺得這回你該聽聽半夏的去畫一下果子,說不定真的能看到姻緣命定之人。畢竟現(xiàn)在不比從前了。”
說完,別有深意的看了眼忍冬。
忍冬瞬間紅了臉頰道:“我…。小姐!你怎麼能和半夏一起亂來。我和飛寒沒有關(guān)係!”
“哦?我提過半個字的飛寒麼”琉璃雙眸裡笑意更濃。
忍冬噎了一噎,從來板著的一張俏臉此刻紅了個徹底。
許錦言將忍冬的變化看在了眼裡,嘆道:“少女情懷總是詩。”
半夏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忍冬,你這叫不打自招。小姐太厲害了,兩句話就讓你露了餡!”
忍冬羞憤難當(dāng),就想過去捏兩把半夏,但礙於這是在街上,忍冬強忍住了沒動手。但是半夏卻自己貼了過來道:“忍冬去嘛去嘛,我們?nèi)タ纯茨莻€果子有沒有那麼神奇。而且……。”
半夏拽著忍冬的手臂使勁的使了個眼色。
你倒是勸小姐過去畫一個,看看能不能看到姻緣命定之人是誰!
忍冬和半夏自小一起長大,熟知半夏性子,一個眼神忍冬就明白了半夏的意思。忍冬會意,咳了咳道:“小姐,奴婢覺得半夏說的也有道理,看看那果子有沒有那麼神奇也好。”
許錦言當(dāng)然看到了忍冬和半夏的小動作,但她沒有點破,反而笑著點了頭道:“行吧,看看那果子有沒有那麼神奇,你們倆能不能看到姻緣命定之人。”
忍冬臉頰又紅了一些,半夏的眼神在許錦言和忍冬之間來回亂看,笑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隊伍很長,分了男女兩隊,隊伍盡頭處那對白髮夫妻在給每一個人的手腕悉心的畫著神果,這對白髮夫妻雖然穿著異族服飾,但是依然看著慈祥而和藹。女子只能讓白髮妻子來畫,周圍還設(shè)了遮擋,雖然是上元節(jié),民風(fēng)比平日放鬆,但是女子隨意讓人看了手腕還是不太合適。
那畫神果的夫妻白髮蒼蒼,看著年紀(jì)已近耄耋,但是畫起畫來極爲(wèi)迅速,隊伍雖然長,但是沒過一會兒,就輪到了許錦言和忍冬半夏這裡。
“小姐小姐,你先你先!”半夏急道。
忍冬這種平日裡不愛說話的,居然都在此時跟著起了哄:“小姐小姐,快坐快坐。”說完,還貼心的替許錦言拉開了凳子。
許錦言無奈的瞟了眼忍冬和半夏,坐了下來。畫便畫吧,反正也只是個傳說。
“這可不止是傳說哦。”那一直低著頭準(zhǔn)備繪畫顏料的白髮妻子忽然擡起了頭,衝著許錦言微微一笑。許錦言一怔,這白髮妻子怎麼像是能聽到她心裡的話一般。
白髮丈夫聽到妻子的話之後也側(cè)目過來,瞧了眼許錦言笑道:“我們諾族的神果真的很靈,姑娘一畫便知。”
那白髮夫妻和藹而慈祥,但眉宇之間卻透露著通達(dá)世事的清透豁達(dá)。許錦言伸出了手,但是心裡卻稍微有了些不平靜。
不知爲(wèi)何,自這對夫妻如此一說之後,許錦言忽然就莫名其妙的覺得,這諾族人的神果可能真的能令她看到一些什麼。
她有些想收回手,但是那白髮妻子已經(jīng)在她手上畫了起來。
畫完之後,那白髮妻子衝許錦言笑道:“姑娘在那裡等著,大約一炷香後就能聽到本族的樂曲了。”
許錦言朝白髮妻子示意的地方看去,那裡已經(jīng)聚集了一大堆人,顯然都是在等著聽諾族的神秘樂曲。
許錦言看著那一堆人,心裡卻慢慢打了退堂鼓。許錦言猶豫要不要立刻離開之際,半夏已經(jīng)畫好了神果,忍冬不想畫,但被半夏硬是壓著也畫了一個果子。
半夏和忍冬畫好之後就跑過來找許錦言,半夏多聰明,立刻看出了許錦言起了退堂鼓的心思,二話不說,拉起許錦言的袖子就往人堆那裡跑。
許錦言腦子一片混沌,手又被拽著,此時也只能跟著半夏一起向前跑。
三人立在那裡等了一會兒,那諾族的樂曲便響了起來,那樂曲充斥了異域風(fēng)情,不似北明尋常樂曲的含蓄婉轉(zhuǎn),整個樂調(diào)奔放而熱情,帶著神秘的氣息撲面而來。半夏一臉激動的樣子,忍冬雖然面無表情,但是眼神還是浮現(xiàn)出了幾分期冀。唯有許錦言心事重重的垂下了頭,自那對白髮夫妻對她說了那番話之後,許錦言就一直心緒不寧,隨著這樂曲響起,她心裡異樣的感覺越來越重。
她其實有些害怕。
如果這諾族的神果真的能令人看到姻緣命定之人……
萬一,她看到的還是趙斐該怎麼辦?
姻緣命定,可姻緣不一定都是善緣,萬一重現(xiàn)的是她和趙斐的那段惡緣……這輩子的人生她要如何面對?
WWW _ttκā n _℃ O 今生她絕不想再同趙斐有任何糾纏,如果真的看見了所謂命定之人,而此人是趙斐的話,那她重生以來的謀算與努力又算什麼?
如果她重生一次都無法打破命運,那她的人生豈不是一場玩笑。
琉璃眼眸微微一轉(zhuǎn),這樂曲還是不要再聽了,此生命運還是留成未知的好,未知就意味著未來的人生依然捏在她的手裡,她才能心無旁騖的繼續(xù)著自己未完的事情。
樂曲進(jìn)行到中段的時候,她看了眼面前站著的忍冬和半夏,這兩個丫頭此時都專心的聽著那段樂器,根本意識不到其他。
許錦言暗暗下了決定,她向後退了退,一低頭,神色凝重的跑了出去,
她絕不能把這首樂曲聽完。
許錦言穿過人海,拼命想逃離那樂曲,但是人太多了,她只能極緩慢的從人羣裡擠出去,等她徹底擠出這片人海的時候,樂曲已經(jīng)接近了尾聲。
許錦言慌忙之際用手堵住了耳朵,隨意向一個方向悶頭跑去,這方向到底通往哪裡她已經(jīng)無暇顧忌,她只想立刻逃離這片能聽到樂曲的地方。
“咣”許錦言悶頭狂奔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她連忙道歉道:“對不起,我沒有看到。”她實在慌張,連看一眼這個人的時間都沒有。
說完她就又要向前方跑去,但這一次,她還沒跨出幾步,左手手腕便被人極爲(wèi)用力的捉住了。
“你跑什麼?”
那人開口說話,聲音清冷猶如玉碎。
許錦言身子一震,慢慢回過頭。
夜色之下,花燈與月華交輝的光芒之中,那銀錦衣男子臉帶狐貍面具,遮住了上半張臉,但是露出的下半張臉精緻的猶如玉雕,卻更令人猜想上半張臉的風(fēng)華。那一雙漂亮至極的鳳眸被隱藏在狐貍面具之後,卻依然難掩那雙眼睛裡的光芒。
她有些呆住了,看著他臉上的狐貍面具喃喃道:“這面具挺適合你的。”
露在面具之外的嫣紅雙脣微微勾起,他伸出右手將狐貍面具摘下,那俊美如天神般的容顏便展露於世,漂亮至極的鳳眸帶著無盡的春意水光向她而來,似是明月清輝遙遙,不偏不倚全被他收入了眼中,實在是要了命般的令人心動。
許錦言呆呆的看著他,這上元節(jié)的滿城燈火交於一處,都比不上這一眼來的璀璨奪目。
“大人…。”她喃喃道。
此時,遠(yuǎn)處那諾族的樂曲飄飄渺渺的傳入耳中,恰好收尾。姻緣命定,前世惡緣消散淡去,今生又豈能再重蹈覆轍。
張正將手裡的狐貍面具仔細(xì)看了看道:“本想嚇嚇你的,你居然認(rèn)了出……。”
他的話說了一半就無法再說下去了,他低下頭不可置信的看著突然闖入他懷裡的女子,“錦……錦言?”
聲音驚訝而驚喜。
她緊緊的抱住了他,琉璃雙眸微微有些溼潤,卻絕難抑制其中的激動之色。
她好像逃過了,逃過了那註定的惡緣,前世的恨。
張正感覺到了胸口被她靠著的地方微微有了些溼意,他拿著狐貍面具的手一抖,隨後毫不遲疑的環(huán)上了她,緊緊將她納入懷中。
“謝謝你。”她靠在他的懷裡,輕聲道。
謝謝你讓我在此刻沒有看到趙斐,謝謝你在這樂曲終結(jié)的時刻出現(xiàn)在了我的面前。
張正有些沒想明白這突如其來的道謝是怎麼回事,但她既然主動投懷送抱,總歸是件好事。他彎了鳳眸,欣然接受了她的突然入懷。
樂曲已盡,忍冬和半夏這纔回過神來,小姐呢?小姐哪兒去了?
半夏急切對忍冬道:“我們怎麼聽那麼入迷,小姐不見了都沒發(fā)現(xiàn)!你姐不會被人拐跑了吧?”
忍冬能稍微冷靜一些,拍了拍半夏道:“以小姐的聰慧絕不會出事的,應(yīng)該是小姐自己離開了。我們在周圍找找便是”
半夏點了點頭,慌張都就跟著忍冬退出人羣,但剛一離開人羣,邊上就有一個人賤兮兮的湊了過來道:“忍冬姑娘!”
忍冬和半夏均是在一瞬間起了雞皮疙瘩,半夏看是飛寒之後,笑容便有些忍不住了,她看了眼忍冬手腕上的神果,對飛寒道:“你來的真是時候。”
比起半夏的笑容滿面,忍冬就有些不適了,她清楚的感覺到了半夏看了眼她的手腕,而她的手腕在半夏看過之後,也微微的發(fā)起燙來。
清秀而白皙的臉龐一紅,她看著飛寒那賤兮兮的樣子道:“你以後不要這麼叫我。”
小臉垂了下去,立馬就要離開,飛寒連忙叫住了忍冬道:“別去別去,你們看那邊。”
半夏和忍冬一愣,朝著飛寒指的地方看了過去。嘈雜的人羣盡頭,無人問津之處,遠(yuǎn)遠(yuǎn)便看見一男一女緊緊擁抱,男子的背影挺立如松柏寒竹,帶著入骨的溫柔,將女子納入懷中。
月光的融融清輝遍撒與他們的身上,契合的像是窮盡天下的力量也不能將他們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