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穢定視著,片刻后紛亂思緒漸漸平靜下來,不由走近蹲下,握住劍柄,小心拿起,不觸及劍刃,撕下衣擺,將整個劍身包裹起來。這才轉眸向大開的房門二人消失的方向望了一眼。
大哥第一次奪了天之佛此劍,上面太素之氣并未像今日般。既不是殺大哥,那天之佛方才再對他做什么,劍上之氣怎會如此,
一個時辰后,王帳中,一道綠光疾馳而入。
“貪穢之信,”正在議事的鬼邪抬手一接,綠光頓化作了一份書信。
“何事?”已經安排好青川城諸事,前來匯報的咎殃詫異。
鬼邪急速覽過,想到了什么,眸光突然暗沉,又將信遞給咎殃:“天之厲帶著重傷的天之佛返回王宮,去往荒神禁地救治。”
“天之佛重傷?”咎殃眸色驀然大喜,眸光一亮,急接過去看:“是誰傷了她?吾回去定好好好賞……”
“賜”字卻在他看到貪穢所形容的天之厲面色時,僵硬一噎,眸底的喜色一變,頓成了嚴峻沉凝,再也裝不出平素的戲謔輕松。
大哥的這模樣分明就是動了真情才會有!當初知曉劫塵受傷,他亦差不多情形。竟然讓他一語成箴!他這張破烏鴉嘴!
良久后,咎殃才看向鬼邪,緊鎖眉頭,凝視他艱難道:“若你不想看到天之佛真成了王后,大哥這便是壞事!”
鬼邪雙眸倏有冷光凝聚,“你暫繼續留在王帳,尹郡等吾從王都回來后再去。”
咎殃下意識沉凝問:“你現在要去見大哥?”
鬼邪肅冷眸光,頷首:“他之情形,比災區之事更嚴重。”
咎殃暗嘆一口氣:“你放心去吧,這里有吾。”
三個時辰后,王都,荒神禁地,所有祭司皆被天之厲遣出了神殿。
偌大的殿內,天之佛毫無意識躺在祭臺上,面上仍殘留著血,印在煞白的面上莫名駭人,越來越冰涼的身子,依然沒有生機。
一股一股的黑色闇氣從他內元逸散,八線飛騰,源源不斷地急速罩向她身上。祭臺橫面閃爍著一層銀色光暈,與闇氣合抱,將天之佛如蠶一般包裹。
如此已經持續了足足一個時辰。天之厲佇立在旁邊,依然強催著功力。
路上來此前,他已用功力迅速凍結了她身子,心脈和奇經八脈內奔涌的血全被冰凍在原處,不會生變。祭臺上神祖遺留下的些許神力可以為她續脈。但她非厲族,若要用,必要靠他王力造成假象,將厲族特殊氣息灌注進入她體內,才能瞞天過海,強行招引神力行此事。
神殿外,匆匆趕回的鬼邪,破空俯視見眾祭司站立在外,眸色倏然怒沉,他果然要利用祭臺神力救她!急破空而降到殿門外。
眾祭司發現他,急一躬身:“大祭司!”
“都退下!沒有吾命令,不得擅自靠近神殿!”鬼邪沉聲喝令。
眾人不敢違背,瞬間便全化光消失,回到了各自在荒神禁地的住處。
“咚咚咚!”鬼邪一手凝功,當即厲色敲打神殿殿門,“天之厲!撤去你之結界!若不撤,休怪吾破封進入!”
聲音透過殿門上洶涌的黑色闇氣,直達祭臺。
話音落下不久,緊閉的殿門才沉沉緩慢開啟,露出了恰好能容一人通過的縫隙。
鬼邪掃一眼內中情形,急身光閃進入,眸色瞬間冷得能凍結一切。身后殿門隨后又沉沉閉上。
祭臺上天之厲已經灌注厲族氣息進入一半,再有半個時辰便可開始召引神力續脈。
鬼邪進入后才看清,神力尚未開始使用,仍然可以打斷,方才一眼誤視,繃緊燥怒的心神松了松,飛身停步立在了祭臺天之佛腳邊,驟便凝聚雄渾的祭司之力,按掌在祭臺之上,冷冷看向天之厲:“這是神祖留下之神力,為在你有性命危險時使用,若被天之佛用去,來日你有危險時,如何處置?”
天之厲未詫異他會趕回,只能是貪穢告知,早已料到他要如此言,只對上他視線平靜道:“數萬年來,你何時見過吾有性命危險?鬼邪,神力吾不需要。”
鬼邪心底一股怒氣騰得燒了起來,掌心祭司之力突然帶上了封印之光,厲色看他:“克制你的天命五劍一日不毀,這句話你便一日說不得。”
天之厲還從未見過他如此怒火,皺了皺眉:“吾從未錯過。鬼邪,你擔憂太甚。”
鬼邪聞言,高燃的怒氣,倏然化成了一聲冷笑,毫不掩飾不悅看他:“擔憂太甚?今日天之佛會躺在這里,便說明吾的擔憂一絲也沒錯。今日你會為了救她,用掉自己的保命神力,來日便做得出毫不反抗,讓她刺上五劍!”
說著掌心封印之力陡然大熾,直灌而入尚在祭臺內的神力。他有能力封印神力,只要封印,除非他解開,否則天之厲妄想取用。他決不允他用來救天之佛。
天之厲陡急撤出一掌,轟然擊向祭臺,雄渾功力霎時在其中與他之功力成僵持之勢:“鬼邪!樓至韋馱吾必須用神力救!”
鬼邪掌心頓時又加了功力:“吾之職責是保護你不受任何威脅。任何與此相背的都是吾要鏟除之對象。除非吾死,否則這神力,今日絕不讓你動!”
天之厲一掌還在強堵他之功力,另一掌灌注已是快完,需要用神力,還未見過他這般執拗,竟然豁出了畢生功力,一皺眉沉聲道:“若不救樓至韋馱,你可知道異誕之脈將面臨何種后果?”他上次救劫塵尚有傷,心神不可勞損,本不欲說出真相讓他費心,如今卻是不說,他必不會善罷甘休。
鬼邪不料他為了使用神力救天之佛,竟然還開始編造謊言,眸底怒氣霎時一燃:“天之厲!你糊涂!厲族有多少絕代女子,你偏要選擇樓至韋馱!”
天之厲陡才明白他阻止,又不愿聽他緣由的另一個原因,心頭一擰,略一計議,眸中只露出了一絲威冷凝視他,便毫不掩飾目的之一:“厲族需要更為強大的王嗣來保證繁榮昌盛,當今天下,你認為尚有何人能滿足誕下吾子嗣之條件?”
鬼邪面上冷色微頓,剛要啟唇。
天之厲卻已繼續道:“這只是一條。還有更重要之原因,若是厲族因疫癥而亡族滅種,留這保吾命的神力還有何意義?”
鬼邪詫異一震,陡沉聲問:“這是何意?”
天之厲凝沉道:“此事吾本打算疫癥解決后,再告知你們。卻不料貪穢會誤傷樓至韋馱。”
隨即才將他欲要借天之佛,與他共同封印除滅疫癥根源之事說出。
鬼邪不料還有如此內情,聽完面色變了變,掌心功力卻是一瞬全撤去:“疫癥竟是直通尹都的地脈出了問題!”
“嗯。”天之厲亦同時撤掌:“尹郡還有數十萬人等她救治,時間只有一個月,解決源頭
問題亦只剩下一個半月時間。若非如此,吾不會動用荒神禁地神力。自可將她留在王都,耗費三月時間慢慢治好。”
如此牽涉厲族存亡之事,鬼邪曉得他不會編造,神力可在兩個時辰內讓天之佛康復如初。若不救她,當真此次疫癥解決不了,心頭最后一絲不悅散去,面上冷厲卻仍是不減,意味不明掃過天之佛,才又肅冷看向他:“天之佛并非女子,要如何誕下子嗣?”天之厲動心,他和其他人都無意見,若要因此壞了厲族千秋大業,他們便絕對要干涉。
天之厲眸光一閃,轉眸看向天之佛:“她會誕下的。”
鬼邪見他竟然如此篤定,微皺了皺眉,他明知她毫無色相,怎敢如此胸有成竹?而且,“縱如你所言,她未來能誕下子嗣。之后你又打算如何處置她?”
天之厲聞言抬眸對上他視線,平靜道:“在厲族卷土再入苦境時,她若還有向苦境之心,吾便親手取她性命祭旗。”嗓音平靜地仿佛所要殺之人是別人,而非他動心之人。
這話留有諸多余地,若厲族不入苦境,天之厲便要一直留著她之性命。縱若進苦境,天之佛若心向厲族,亦可活命。他處處為樓至韋馱留下了生門,鬼邪眸底一絲冷沉凝起,天之厲實言,卻是未對自己隱瞞真實心思,卻仍是望進他眸底,直接問道:“貪穢言你性情大變,更在他傷了天之佛后,心緒大慟,你要如何解釋?”絲毫不將眼前之人當做王。
恰好到了需開始招引神力時,天之厲暫未回答,只急速移動身形,站在天之佛心口附近,彭得一掌擊在祭臺上,另一掌當即按在她心口,一半身子運使厲族功法,另一半提運在佛鄉時所修得的佛功,將自己當做神力過渡之體,以融煉神力,消除掉屬于厲族的純邪神力治愈的同時,損傷她之功體。雖短時間內看不出來,但時間一長,必出問題。
等神力順利進入天之佛體內后,天之厲才看向他:“吾這里只有一個你最不想聽到的答案。”
鬼邪見他一副已認定他猜測,勢在必得的模樣,暗沉了眸光,寒氣逼人道:“在你將天之佛收服前,她若敢傷你一根汗毛,吾便和眾人親手取她性命。今日貪穢之事,就是例證。她最好安分守己,這是我們之底限。其他仇怨,觀其后續舉動,吾和其他人再以別法了斷。”
天之厲曉得他這是觀望,并不因他之言生氣,只眸光掃向毫無意識躺著的天之佛,淡淡道:“四個月后,她會心甘情愿做吾之王后,你們靜待佳音便可。”
鬼邪聞言,又見他為救天之佛,提運神力耗損功體,雖不再排斥他傾心天之佛之事,面色卻一時難以調轉,冷哼一聲,抿唇不言。雙手卻是驟然飽提渾然祭司之力,移形換影,一掌推向天之厲背心助力,一掌成爪,凝出銀色光罩,將天之厲,祭臺和天之佛罩在了其中。如此可以隔絕出一處真空之界,加快神力修補脈絡。
留下天之佛是大患,卻亦有大用。若能扭轉她之立場,于厲族有百利而無一害,若不能,他們再殺掉也不遲,只要暗中確保她無法做有損天之厲之事。
兩個時辰后,完成治療的鬼邪便迅速離開,返回了王帳,神殿內只剩下祭臺上擁坐的二人。
又過了片刻,只見天之佛眼簾顫了顫,緩緩睜開,初回醒的雙眸中一片恍惚,腦中空白,茫然怔愣著望著眼前幽沉視線。
天之厲見她神思未明,若非疫癥耽擱不起,他倒愿意靜靜等她清醒,但現在,眸光深沉一閃,本在她面頰上輕撫的手指頓住,略一低頭,便吻上了她微有些發白的雙唇,輾轉吮弄著低沉出聲:“樓至韋馱,功體感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