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佛等他先飲了杯中茶水,翻掌化光,一封親筆所寫之信出現在掌心:“你看過后便知。有何疑問,吾知無不言。”
忌霞殤不假思索接過,取出信紙,垂眸認真看去。
半晌后,忌霞殤掌心化功為火,信頓被燒成灰燼,省卻泄露之虞:“吾明白了!至佛放心!”
天之佛見他毫不懷疑照做,心底越發欣賞此人為天下正義之心,隨即出聲,詳細將未來行事要注意之處,一一交托清楚。
皇秦帝國宮苑,天之厲寢宮內,貪穢和克災孽主凝神肅立,一字字謹記他秘密要他們去做之事。
“線索只有這些,十日內務必找到此地。太初之氣和劍者,吾要殺樓至韋馱個措手不及。”
“是!”貪穢和克災孽主不假思索領命,毫無難色,瞬間化光離開了宮殿。
天之厲轉身,瞇眼望向窗戶斜射而入的夕陽光芒,眼角流露出一絲微不可見的冷意,沉聲淡漠道:“還有十四日,樓至韋馱,到了那日,好好享受吾賜予你之獨一無二的享受。”
和平寧靜中,苦境百姓度過了暫無戰火的近一個月,雖仍戰戰兢兢,擔驚受怕,卻是看到了些許和平的可能。往來厲佛分據地之間的商旅繼續著中斷的買賣生意。
剛從佛鄉轄區下離開,經過厲族守衛查視,載了六人的牛車,和其后三輛拉貨的牛車終于能進入厲族轄區。
“要吾說,得歸功于誅天之巔那一戰,沒想到是個平局,不過也至少換來了這二十多日的安靜,吾賺了一大筆。”
“呵呵,年輕人,亂世能活著有口飯吃就不錯了,賺不賺錢的倒是其次!”
“哈哈,老伯說得也有道理!”
……
“以后讓天之厲和天之佛兩個人打得了,兩方領首誰勝了,這地方就歸誰,省得我們老百姓受兵禍,吾是怕了這打戰的日子了!甭管是誰統治苦境,能讓吾過安身日子就成!”
“哈哈,歷史上有哪朝是這么打的?要真是如此倒好了,百姓不用受累!我們說著做做白日夢還成!”
話音剛落,還晴空萬里的天際突然間烏云密布,黑壓壓一片,邪乎的莫名令人慌亂。
“要下雷陣雨了!快走!前面有家客棧,躲一躲!”
“啪”的急促幾聲催趕牛車的鞭子聲落下。
佛鄉天佛殿中,正伏案處理事務的天之佛突然毫無預兆,彭得昏死在了桌上,面色呈現不正常的血紅色,側趴著,叮鈴哐當,桌上的筆架連帶著毛筆散落了一地。
因著她之命令,無人在殿門外把守,直到下午,蘊果諦魂有事來商量,見安靜的太過異常,不似往日情形,以為她有何特殊安排,亦未多想,只如往昔抬手敲了敲門。
“天之佛在上,蘊果諦魂覲見。”
話音落后,只有周圍環繞的翠竹,在柔風下簌簌作響,卻是無人回答。
這?至佛若有其他安排,必然會在他敲門后出聲提示,現在怎么?蘊果諦魂不解看著殿門,無意識皺了皺眉。數千年來亦未出現過現在情形。
“咚咚咚!”終究怕擾了她之事務,蘊果諦魂還是又規規矩矩敲了敲門,或許太過專注,未曾聽到。
半晌過后,依然是無人回應,駐守在殿界外的僧人言她在內,并未離開,蘊果諦魂詫異,當即凝功于眼,穿透殿門望去,若是她不便出聲,他一觀省下推門進入打擾。
卻不料所見,“至佛!”她怎么會?眸色驟變,蘊果諦魂哐當一聲急推開了門,奔至書桌,一掌急凝聚功力按在她背心,心底發沉,緊眸注視著她面色變化。之前發生了什么事?她怎會突然變成這樣!今日清晨商談事情離開時,她并無任何身體有恙之征兆,面色血紅,這是什么癥狀?
灌注而入的恢弘佛力,急速運行于天之佛奇經八脈,周身肌理,和各處大穴,最后運轉一周,浩然聚集于她佛元之內。
見她血紅的面色漸漸恢復正常,蘊果諦魂剛微微松了口氣,天之佛內元突然爆沖而出詭譎的黑色氣勁兒,卻彭得強悍直擊他掌心,胸口氣血一涌,震得他急急撤了掌,翻身凌空卸去了身上所中掌力,又一掌拍向身后石墻,才堪堪立穩了身子。
天之佛面上經他一療,病情不輕反重,本只血紅的面色,兩種各異的氣勁兒驚爆之后,倏然透出一股駭人詭異的妖邪之紅,金色紗衣下,早已痊愈的傷口竟也緩緩開裂,恢復成了當初被洞穿時流血的模樣,瞬間滲血染紅了胸口衣裳。
“天之厲!”蘊果諦魂眸色怒沉,倏然之間明白了所有的一切,當初咎殃所言分明并非戲言,那十日后不出事,根本就是障眼法,讓他們所有人都失了警惕,厲色疾步走向天之佛,一手扶住她靠在身后座椅上,卻是不敢再出手療傷,只以純粹的內元不夾雜佛功,緩緩透過背心封鎖幾處經脈,先為她止住心口還在滲出的血。
他到底對至佛做了什么?如此詭邪之功,跟佛力以及任何正圣之氣排斥,越療傷傷越重,至佛自己難道也未曾發覺絲毫跡象嗎?此消息必須封鎖,不能讓佛鄉和天下任何人知曉至佛出事。否則天之厲知曉,此時來攻……
一刻后,收到天佛之令的帝如來和譴彌勒,出現在了天佛殿外,“天之佛在上,帝如來,譴彌勒……”
話尚未說完,“進來!”一聲略帶緊繃的低沉聲音驟起,打斷了他們聲音,地藏圣者!二人詫異怔了怔,至佛在,他一般不會越矩出聲的,難道是至佛此時有事不便,他才代為傳話?猜疑間,二人推開門走了進去。
二人佇立殿中卻不見天之佛,詫異看著站在書桌前的蘊果諦魂:“至佛……”
剛出兩字,這才注意到蘊果諦魂面色沉暗,一想剛毅敦厚的眸中竟全是擔憂,瞬間變了神色:“發生何事?圣者為何如此憂心忡忡?”
“跟至佛有關!”蘊果諦魂沉聲說罷,轉身向禪房走去:“隨吾進入!”
帝如來和譴彌勒聞言,眸色一變,急隨他走進,看到了躺在臥榻上邪紅滿臉的天之佛,心頭驟然一緊:“至佛怎會?發生了什么事?”
蘊果諦魂暗沉啟唇,將方才情況一一詳述,說完才注視著二人,嚴肅道:“吾假傳至佛之令傳你們,意要掩蓋此事,此時非常時期,不能大意。”
帝如來和譴彌勒了然他之意思,頷首,看他除了憂色外似還有一絲難以確定,出聲便問:“圣者可是已有救治至佛頭緒?”
“有是有,”蘊果諦魂凝注二人道,“但不能確定他們真有辦法。只能去后才知。”
二人微松心神,一喜,不假思索道:“請圣者示下!”他只尋他們前來,救治之事該是要他們行動。
蘊果諦魂翻掌化出一封信,其內裝著那日天之佛給予忌霞殤相似的路觀圖。帝如來和譴彌勒接過。
蘊果諦魂嚴肅囑咐:“按照上面路線,將至佛秘密帶去蒼宇醫樓!里面有四名邪醫。至佛之傷是天之厲邪氣所致,以邪攻邪,或許能有用。”
說完看向譴彌勒:“在至佛回來前,你和吾一直留在這里,做出她尚在之假象。至佛則偽裝成你。一個時辰后,讓帝如來將切磋禪法,進入禪定的你背離佛鄉。便不會有人起疑。”
一個時辰后,韋馱修界,小沙彌看著帝如來背負譴彌勒離開,等確認不會聽到他們的話后,頓時嘰嘰喳喳,崇拜又笑嘻嘻說著:“至佛禪法果然精妙!第四天主也敗下陣來了,這一禪定沒有十幾天難以回轉,可惜要辛苦云谷雷鋒的佛首背著送回第四天。”
皇秦帝國宮殿,專門為恒沙普賢安排的住所,并非是在牢房,反而是在一個景致清幽的恬靜處。
日日清晨能聽到的梵音誦經聲,今日卻是未能聽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步一步沉穩威儀之聲,“屬下見過王!”
“起來吧!”天之厲掃了眼緊閉的房門,意味不明一閃眸,錯身俯身見禮的侍衛,走近,吱呀一聲,毫不顧忌內中人是否方便,是否愿意見到他,便打開了門。
房里恒沙普賢情形果如他所料,面色透著死人之氣,雖然清醒著靠坐在床頭,但頭上卻逸散著絲絲金光,是靈識浮動,欲要脫離此體回歸之勢。
“哈哈,”天之厲淡淡看著她,走近床邊,笑道,“樓至韋馱!你的靈識迫不及待想要離開了嗎?”
恒沙普賢緊閉的雙眸刷的睜開,冷漠呵斥:“陰險奸詐!”那夜咎殃送來戰帖前,她有氣血涌動灼燒之感,未聽咎殃戲脅之言,繼續療傷,便再未出現,本以為是當真痊愈,他之言不過危言聳聽,卻不曾想邪厲之氣竟能隱藏如此之深,從誅天之巔對戰到今日,一月之久。
天之厲沉笑,從上往下,欣賞著她此時困獸尤斗的模樣:“吾收下你之贊美。”
恒沙普賢冷哼一聲,闔住了眼睛,不愿再看令她痛恨厭惡至極之人。
天之厲卻并未因此動怒,反倒越發走近,要讓她一字不差地聽清楚他將要說的話:“蘊果諦魂必然會發現你之情況,心急下亦會動手治療,如此你就能如吾所愿,加重到所有人都束手無策!他們若不想天之佛死,便只能求吾。”
頓了頓,他忽然勾唇,認真凝注著她蒼白的面孔,沉穩笑道:“我們做一筆交易。吾可以救你,但要佛鄉付出相當的代價。”
見恒沙普賢無動于衷,天之厲并無什么反應,繼續道:“吾之耐心有限,給你和佛鄉十五日時間考慮。蘊果諦魂若還未愚蠢到不可救藥,便該知親自到厲族求吾,還要開出令吾動心的交換條件,否則便等著為你收尸。”
“至于你之靈識,想要回歸本體護守生機,倒是不必了。恒沙普賢這身體,總還有些用處,就這樣成為一具尸體,卻是可惜,吾向來不是浪費之人。”
恒沙普賢面上雖平靜,眉眼間卻一陣不受控制的劇烈抽搐,拳頭一緊,強忍著對局面毫無用處,立刻便要爆發的怒氣。
天之厲黑眸忽然一利,沉威冷聲道:“吾之要求,一點兒都不過分,你知道吾想要什么,而你也能給得起。”
頓了頓,“吾等著交換那一日到來,樓至韋馱,希望你全心全意為的佛鄉,還不想讓你立刻就死。”
留下最后一句話,天之厲沉穩收回視線,一甩袖袍,轉身不再看她,緩步向房外走去。
“你以為吾死了,你便可以活下去?”
一聲忽然而起的冷笑之辭,成功地阻止了天之厲離開的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