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正:“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什、什麼問題……?”於謨佳實在是很緊張。算起來, 這還是霍正第一次主動給她打電話,而電話的內(nèi)容又是如此勁爆——好吧,至少在於謨佳看來是這樣, 原諒她沒見過什麼世面。
於謨佳此刻的思路完全跟不上節(jié)奏, 只好“嗯嗯啊啊”的儘量給自己爭取時間。只是她不知道, 自己這副吞吞吐吐磨磨蹭蹭的樣子, 在霍正看來卻很像是在有意裝傻。
“八號有沒有空?去不去?”明明是在求人幫忙, 霍正這口氣聽起來卻不怎麼和善……於謨佳隔著手機彷彿都能聽到他周圍“茲啦茲啦”冰面開裂的聲音。
霍正一發(fā)話,於謨佳不敢再繞圈子了,哆哆嗦嗦地回了句“有空”。其實她整個暑假都空的要命, 整天窩在家裡混吃等死。要是她哪天沒在家的話,或許才值得特別標記。
“好。到時候再和你聯(lián)繫。”
霍正說了句再見就掛斷了電話, 於謨佳驚魂未定地坐在那裡, 覺得一切都是這麼的不真實。
可是再仔細一想——等等等等!
現(xiàn)在的情況……算是她已經(jīng)答應了霍正的邀約嗎?可她明明還沒有回答第二個問題啊!
不是於謨佳故作清高、擺架子, 霍正要她幫忙,她一定上刀山下油鍋萬死不辭!可是眼下……明明都有鬱佳蕾了, 自己要是再攪在裡面,會不會有點理不清呢?
不不!想到這裡於謨佳又馬上搖頭否定。她絕對不能攪和在人家的感情裡!以前沒有,現(xiàn)在沒有,以後也不會。自己不是已經(jīng)決定了放棄嗎?也許就像霍正說的,還一個人情……?
對!只是還一個人情。霍正一定是遇到了什麼特殊情況, 纔會找她幫忙的。
恩, 一定是這樣的!
於謨佳慢慢說服了自己, 告訴自己應該用平常心對待。她不是那種暗戀未遂, 從此就與人老死不相往來的人。事實上, 於謨佳還是希望可以和霍正做朋友,哪怕是那種見面說嗨, 再見說拜的朋友也好。她相信時間會慢慢淡化一切,包括她藏了三年的感情和麪對他時的尷尬。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等待”毫無懸念的成了於謨佳生活中唯一的關(guān)鍵詞。儘管她很努力的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淡化這件事的影響,然而有些事情並不是你不想去想就能夠當做沒有發(fā)生的。甚至有時候,哪怕只是無意中看到日曆上的日期,於謨佳潛意識裡都會計算起日子來。
在這期間,霍正又給她打過一次電話。他問她要了家庭地址,隔天便快遞了一份邀請函給她。於謨佳原本只當是什麼小場合,一聽還要寄邀請函這麼正式也有點意外。
一天之後,當這封頗具分量的邀請函真正拿到手上時,好不容易平復了心緒的於謨佳又有點不淡定了——拆開信封,“瑞豐集團十週年慶典”幾個燙金大字躍入眼簾。於謨佳這個學生族,即使平時對於商業(yè)新聞並不關(guān)注,但是邀請函精巧華麗的設(shè)計還是讓學藝術(shù)出生的她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光憑這個邀請函的精緻程度,恐怕慶典的規(guī)格就不會低吧。
於謨佳回頭就忍不住上網(wǎng)百度了一下,有關(guān)“瑞豐集團”的新聞立刻鋪天蓋地的涌到眼前。作爲從A市起家的多元化私營企業(yè),瑞豐的業(yè)務涉及了房地產(chǎn)、建築及建築材料業(yè)務等多個方面。集團的商業(yè)版圖除了覆蓋內(nèi)地多個城市以外,近年來也積極拓展到了港澳臺和海外市場,可謂雄心勃勃。
十年的發(fā)展對於一傢俬企來說不是一件易事。瑞豐集團對於這次的慶典也格外重視,不但在官方網(wǎng)站上大力宣傳,各家知名門戶的財經(jīng)板塊也給予了足夠的媒體支持,應邀參與的企業(yè)更是均爲業(yè)界翹楚,影響力可見一斑。
關(guān)於瑞豐,於謨佳就那麼隨便搜搜就搜出了海量新聞。然而在這所有信息中,她最關(guān)注的卻是這條:這麼一家頗具規(guī)模和實力的家族企業(yè),掌門人竟然姓霍!
這麼巧……?
於謨佳本來就對霍正需要出席什麼集團公司的週年慶典感到疑惑。他雖然自主創(chuàng)業(yè),成立了麒術(shù)。但據(jù)她所知,那也是一家IT相關(guān)的科技公司,與房地產(chǎn)搭不上關(guān)係。
於謨佳腦子裡冒出一個個問號,她拖著屏幕上的滾動條不住往下拉,卻越看越坐不住。扔下鼠標,她立刻一個電話打到龔旭那裡。
“這麼早?什麼事?”電話裡飄出一個有點不耐煩的聲音,龔旭顯然還沒有睡醒。
於謨佳看了一眼電腦上的時間顯示,有點哭笑不得:“拜託,十點了。”
“我昨天三點才睡的,十點對我來說還很早。”
“那也夠七個小時了。快醒醒,我有正經(jīng)事問你!”
“我睡覺也是正經(jīng)事,你最好有比這更正經(jīng)的。”
於謨佳懶得與他擡槓,單刀直入:“我問你啊,你知不知道霍正家裡幹嘛的?”
“喲喲喲,之前是誰啊?說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忘記過去,洗心革面的?”一聽到霍正兩個字,龔旭就來勁,連瞌睡蟲都瞬間跑沒了,“怎麼才幾個禮拜的工夫,又開始關(guān)心起人家了?”
“我不是關(guān)心,我就是……”於謨佳想想又覺得不對勁,“我什麼時候用過‘洗心革面’這種詞了?”
龔旭在那頭“嘿嘿”笑得不懷好意。於謨佳真想從電話裡把他揪出來暴打一頓!又怕他故意藏著掖著不肯說實話。她剛剛打電話的時候其實也沒多想,更沒打算提霍正找她的事情。然而現(xiàn)在轉(zhuǎn)念想想,反正自己那些丟人現(xiàn)眼的事情龔旭也早就知道了。她正愁沒人商量,現(xiàn)在好了,人來了。
於謨佳心一橫,索性把霍正打電話給她和自己上網(wǎng)百度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說了出來。
說完於謨佳心裡爽快了不少,沉默的人倒是變成了龔旭。
“怎麼了?變啞巴啦?”看看,她就知道這件事情震撼的不止她一個人。
“於謨佳,考試你就不行,做偵探倒是挺在行的啊。”都要把人請到家裡去了,龔旭覺得也沒必要再瞞什麼,開誠佈公道,“霍正他爸確實是瑞豐的老闆。不過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你千萬別宣揚出去。”
“我這兒你放心,你管好自己的嘴就行。”她能宣揚去哪兒?會比這人更大嘴巴?
龔旭想想好像也對,何況他總覺得霍正那傢伙對他的小夥伴有點與衆(zhòng)不同。現(xiàn)在他多嘴一點,說不定以後BOSS還要感謝他呢。
說起來,霍正其實也算是個富二代。老爸霍瑞江是白手起家的草根商人,當年靠炒樓賺了第一桶金。後來生意越做越大,並最終發(fā)展成瞭如今響噹噹的瑞豐集團。
不過瑞豐儘管這些年發(fā)展高調(diào),身爲掌門人的霍瑞江做事卻十分低調(diào)謹慎,鮮少在公衆(zhòng)面前曝光,被媒體稱爲“影子總裁”。外界對他的關(guān)注基本都集中在他的生意上,有關(guān)他的報道至多就是幾句他在商場上打拼多年,運氣一直不錯,事業(yè)發(fā)展平順云云。霍正的脾氣性格似乎也是遺傳了他的基因,從小就不多話,而自從母親離世後,又變本加厲的寡言少語起來。
這麼多年來,關(guān)於霍傢俬生活的新聞一直不多。唯有一次,霍瑞江曾在專訪中他提到過家庭。當時他說自己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讓自己的結(jié)髮妻子,也就是霍正的媽媽過上好日子。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匆匆?guī)н^,無人瞭解背後的心酸。妻子病重的那年,兒子霍正的年紀還很小,而他的生意也沒有上軌道。其實只要熬過那幾年就好了,她的付出就會有回報。只可惜她走得太早,瑞豐的成功她一眼都沒有看到。
後來霍瑞江再婚了,沒人感到意外。以他在生意場上取得的成功,和風華正茂的年紀,實在很難不吸引身邊女性的仰慕。而作爲一個帶著孩子生活的單親父親,從現(xiàn)實的角度考慮,霍瑞江也確實需要一位出色的賢內(nèi)助。
再後來發(fā)生的事情,和很多再婚家庭一樣。優(yōu)秀的繼母漸漸成了父親的左膀右臂,出得廳堂,入得廚房,卻怎麼也拉不近和霍正這個兒子之間的距離。他們之間,就好像有一道無形的石壁,把兩人隔在不同的世界裡。近在眼前,又遠在天邊。
霍正漸漸變得獨立又叛逆。他不樂意乖乖當個富二代,更不願意走家人給他安排好的路。霍瑞江希望他去國外唸書,他就偏要留在國內(nèi)。霍瑞江希望他念管理,念商科,他就偏選物理。霍瑞江希望他畢業(yè)後去公司做事,他索性自己開了個公司……
對麒術(shù),霍正投入了百分之百的努力,然而霍瑞江並不認同。
當然,關(guān)於這些事情,霍正是從來不主動提的。偶爾有不怕死的壯士問起,他倒是也沒有刻意隱瞞。不過這些壯士通常問過一次,以後也就不敢再問了。龔旭他們幾個和霍正住了一年,才由零星的線索開始,慢慢拼湊出了整副畫面。再結(jié)合網(wǎng)絡上某八卦新聞集散地的豪門辛秘熱帖——當然這主要是龔旭的功勞,霍正的家庭情況也就大致可以概括爲上述樣子了。
聽到這裡,一直沉默的於謨佳,漸漸覺得心底有幾分酸澀。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大家眼中優(yōu)秀、全能的霍正,竟然有這樣的遭遇,而自己對於他的瞭解也實在太淺太淺……
和霍家比起來,雖然她的家庭並不富裕,但是父母健康,一家其樂融融。這看似平淡無奇的生活,也許正是別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幸福吧。於謨佳忽然有點理解霍正爲什麼一直以來總給人留下冰山印象了。經(jīng)歷了童年喪母的悲痛,也許對於他來說,一切冷淡和拒人於千里的表象,不過是他用於自我保護的面具罷了。
心疼,好心疼他。於謨佳很想爲霍正做些什麼,可是又覺得自己根本幫不上忙。她握著電話,一時沉浸在有些悲傷的情緒裡難以自拔。
電話那頭,龔旭慢慢說開了去。於謨佳腦子裡全是霍正的事,根本無心理會。
等她好不容易調(diào)整好了情緒,發(fā)現(xiàn)對方早就不和自己在一個頻道上了。
龔旭的語氣聽起來很是糾結(jié):“……說實話,一開始吧,我覺得你肯定沒戲。後來……好像有那麼點戲的時候,你突然在廣播裡來了那麼一下,然後好像又沒戲了。可是,現(xiàn)在這個情況……怎麼我感覺,好像又有點戲了?”
“……”一會兒有戲一會兒沒戲,他怎麼不去唱戲?
“於謨佳,我這可是認真分析過的。你在聽嗎?”
她剛剛確實沒在聽,現(xiàn)在不算晚吧。“你想表達什麼?”
“我想表達——”龔旭沒察覺出什麼異樣,故意拖長了尾音說道,“你不用煩了。如果是我這腦子都想不明白的事,我勸你也別多想了,就等著聽答案吧。”
答案?什麼答案?於謨佳又不明白了,只不過開了一下下小差而已,怎麼這思路就完全接不上了。不過這話肯定又在貶她了:“我腦子也沒有很笨,別整天拐著彎的罵我。”
“我沒有啊。”龔旭的口氣很冤枉:“你搞錯了吧,拐彎的可另有其人啊!”
於謨佳撇撇嘴,不想再和他打啞謎。
拐彎……?他是在說霍正嗎?可是霍正需要拐彎嗎?怎麼她覺得他做事一直都很直接呢?
唉,對霍正的事情她終歸還是放不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