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談什麼?”
清場後的機房顯得空曠又冷清。
待閒雜人等一撤, 霍正便一改剛纔漠然的態(tài)度,一步步朝於謨佳走近。
“……”一顆心不由自主的砰砰亂跳起來,責問的話梗在喉嚨裡竟一句也說不出口, 明明準備了一肚子的話要問他的。於謨佳僵著身子站在那裡, 一張小臉漸漸憋得通紅。她忍不住在心裡責問自己, 爲什麼總是這麼不爭氣!?
“談什麼?”見她遲遲不回話, 站在對面的霍正又把問題冷靜地重複了一遍。
於謨佳仰著頭, 看到他烏黑透亮的眼睛就這樣直勾勾地望著自己,而耳邊是他清冷而熟悉的聲音——真是久違了。
自從暑假之後,兩人就再也沒有碰過面。甚至連一通電話, 一個短信的問候都沒有。本以爲他們還可以做朋友,現(xiàn)在看來她竟然連這個資格都沒有。明明又不是她的問題, 可他卻像是在和自己賭氣。
呵呵, 他有什麼可生氣的?那個被人利用, 真心錯付的傻瓜又不是他。
“不是說……到此爲止嗎?”於謨佳一時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對面霍正站了半天, 居然冷不丁地說了這麼一句。
到此……爲止……?這話聽起來似乎是有那麼點耳熟,可是想不起來究竟是什麼了。
見於謨佳神色茫然地怔在原地,霍正的臉也一點點冷了下來。他天生就是冰山氣質,眼下更是寒氣逼人:“你來找我,是想問下午的事情?”
於謨佳腦袋還有點發(fā)懵, 經(jīng)他一問, 倒是立刻想起來了此行的目的。她努力調整了一下自己的狀態(tài), 理智漸漸控制住了情緒:“是。”一個字的回答簡潔而有力。只要回想起安迪躺在擔架上痛不欲生的表情和朱利安對自己說的那些話, 於謨佳就覺得自己身體裡面的血液又開始沸騰了。
這算什麼呢?自己不想要, 但也不想給別人?只是可惜啊,倒黴的接盤俠還沒出現(xiàn)呢, 安迪就遭遇了這麼一場無妄之災。
既然是他起的頭,於謨佳也不繞圈子了:“霍正,我們之間的事情,以後請不要遷怒我的朋友好嗎?”於謨佳自認這話說得冷靜剋制。既表達了個人的訴求,又沒有表現(xiàn)出過多的負面情緒。
如此煞費苦心,誰知道霍正聽了卻毫不領情,居然牽著嘴角冷笑了一聲,反問道:“所以你今天來找我,就是爲了替他打抱不平?”
這口氣真是讓人聽的很不舒服,於謨佳經(jīng)不住皺了皺眉頭,但依舊剋制地陳述到:“安迪這次傷得很重,校醫(yī)說他幾個月都不能去上課了。”
霍正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冷著臉有點脾氣地吐出兩個字:“所以?”
這是什麼態(tài)度?!
於謨佳心裡一把火忽地竄了上來,不再留情面:“你把人傷成這樣,難道心裡不覺得抱歉嗎?如果檢查出來沒事還好,要是有什麼後遺癥,你不會內(nèi)疚嗎?不過是踢場球,有必要下腳這麼狠,把人踢進……”
——“我踢傷了他我自然會負責!我說過這事情我不管嗎?”於謨佳話說到一半忽然被霍正打斷,他語氣出奇的焦躁和憤怒。聲音雖然不響,卻足以讓任何人閉嘴,“你來這裡之前應該問問他是誰送他去校醫(yī)院的!怎麼?光知道告我的狀,其他事情都失憶了?”
他口氣這麼惡劣,於謨佳也有點繃不住了,不自覺地提高了音量:“你踢傷了人家,把他送去醫(yī)院不是天經(jīng)地義嗎?!”這種事情也要拿出來邀功嗎?她簡直要被氣死了!“你這是傷了人應該有的態(tài)度嗎?”
“我什麼態(tài)度?”
“囂張、惡劣、不思悔改!”
“就算你說得對。”霍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嘴邊的笑意卻讓人感覺有點毛骨悚然,“可是你現(xiàn)在這樣氣急敗壞的來找我興師問罪,他的目的不是已經(jīng)達到了嗎?!”
目的?達到了?於謨佳聽不懂了,心底越來越高漲的憤恨忽然來了個急剎車,她疑惑地問:“什麼目的?”
“他……”霍正忽然欲言又止,到了嘴邊的話被生生吞了下去。他看起來也氣得不輕,緊抿著嘴脣狠狠地看著她,胸口起起伏伏了數(shù)十下才又重新找回了聲音,“算了。你這點智商,被人賣了還要替人數(shù)錢。”
其實霍正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已經(jīng)明顯軟了下來。可是殊不知自己卻不小心踩到了學渣於謨佳的地雷。於謨佳簡直跳腳:“對!我是不聰明!沒法和你這樣的高智商學霸對話!是我自不量力,自作多情!我早八百年就知道了,用不著你提醒我!”
“誒,我不是這個意思。”自知失言,霍正一把拉住轉身要走的於謨佳。
於謨佳掙扎起來。我管你幾個意思?!
鐵了心要走的人,也不是這麼好拉回來的。剛剛看到她出現(xiàn)心裡明明很開心,可他就是忍不住要說那些傷人的話。
拉扯間兩人已經(jīng)到了門口,眼看離教室的正門僅一步之遙。這時候霍正總算髮揮了一把性別優(yōu)勢,上前一步一個轉身就檔在了門前,把出口堵了個嚴嚴實實。於謨佳低著頭尚不知已經(jīng)無路可走,腦袋一下撞在了霍正的胸口上,他立刻吃痛地悶、哼了一聲。
自己多大力道自己心裡有數(shù)。於謨佳停止掙扎,後退一步觀察到他隱忍的表情,心裡忽然有種大仇已報的快感,又有點惡作劇得逞的竊喜。然而她知道,就憑霍正在球場的勇猛作風,這點撓癢癢的力氣也不可能傷得了他。
霍正捂著胸口看她,正色道:“那個安迪的事情你不要管。我會處理。”
怎麼還在糾結這個?——“他是我朋友,我爲什麼不能管?”
“叫你不要管就不要管。”
“我朋友受傷了,我偏要管!”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這人憑什麼對她指手畫腳的。
“那我呢?”
“……”
簡簡單單三個字,讓剛剛還出於亢奮戰(zhàn)鬥狀態(tài)的於謨佳一下子蔫了。
不帶這麼放大招的啊……
“那我要是受傷了,你會管我嗎?”會這樣著急上火,心急如焚地關心我;會這樣無所畏懼地幫我出頭;會這樣義無反顧地說要管我到底嗎?
霍正這話的延伸含義太豐富了。於謨佳的臉刷一下紅了,她有意錯開對方的視線,囁嚅道:“我們是朋友……我當然會管你的。”
“朋友。”霍正重複了一遍,然後很小聲的,好像說給他自己聽似得,“我還以爲不是了呢。”
那語氣聽得讓人的心微微一顫。於謨佳有一瞬的恍惚,這句話本該是她的臺詞啊。
於謨佳被這突然一百八十度轉彎的劇情搞得十分不知所措,甚至有點莫名其妙。她的本意只是想澄清自己和安迪的朋友關係,免得今後這種殃及無辜的事情再次發(fā)生,順便給霍正這傢伙一點小小的教訓……可是現(xiàn)在,在霍正說了那些之後,於謨佳卻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什麼都不重要了。
微妙的氣氛在兩人之間瘋長,於謨佳心裡有太多太多的疑惑等著霍正來解。只是可惜啊,這麼好的機會,卻最終因爲有不知情的學生突然闖入而遺憾錯失了。
霍正的注意力全在眼前的人身上,背對著大門根本沒意識到有人進來。結果那男生重手重腳的大力一推,霍正的後腦勺又被結結實實地撞了一下。
呵呵,真是連老天爺都看不慣某人的囂張氣焰了。
霍正在短時間內(nèi)連續(xù)被人襲擊了兩次,啞巴吃黃連,也是有苦說不出來。一旁的小師弟見自己失手惹到了大BOSS,緊張的一個勁地說著抱歉。而於謨佳此刻腦子裡一團亂麻,正愁找不到機會逃跑。這下大好的機會來了,看霍正也不是受了什麼要緊的傷,她趕緊打了招呼撤退了。
事情忽然變得有點複雜,她要想想,好好想想。
有旁人在,霍正也不好多做挽留。然而看著於謨佳漸漸消失在走廊裡的背影,某個在球場和情場上雙雙失意的人還是難得的有些自艾自憐起來。綁著繃帶的小腿因爲長時間的站立而感覺有些脹痛,他隨便找了個位子坐下,用手小心地按摩了幾下。
剛剛一直沒找到機會告訴她:於謨佳,你看。我的骨頭沒斷,但是也傷得不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