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
雲(yún)稷怒了,看凌若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個瘋子、
“你別再癡心妄想……”
嗤。
凌若往後拖了長椅,拉出一道寬距後,倏然起身。
打斷雲(yún)稷的話。
“西北王還在做夢嗎?”
凌若看他的眼神,如同看一個毫無關(guān)係的陌生人。
“西北王您若還有不甘,不妨看看現(xiàn)在咱們的身份。”
“我是隨時隨刻能捏死你小命的人……”凌若嗓音沙啞如暗夜的柏樹葉子,啪啪啪聚在一起,摩擦著人心。
“而你……只是個階下囚。”
階下囚三個字狠狠刺激到了雲(yún)稷,他的臉色陡然蒼白,嘴脣顫抖,落在凌若側(cè)臉的眼神滿是痛悔。
他的若兒!他的若兒怎麼變成這樣了……!不對!
她本就不是若兒!
渾身俱顫。
凌若不知他在想什麼,也沒心情知道。
“隨你去西北?承受你以爲(wèi)的保護?也許從前的凌若會欣然應(yīng)允,會喜不自勝,會迫切地拋下一切……可你忘了嗎?”
“我早就不是她了。”
“所以,也請你別把那些要加註在她身上的東西灌在我身上……因爲(wèi)我不願承受,也承受不起!”
“若換個人落到我手裡?”
凌若勾脣,眼底是嗜血的光,“早一刀砍斷扔屍亂葬崗了。而不是跟你西北王一樣,僥倖得到了一條命,卻不知不覺,還妄想來干涉我的決定。”
“喝了這杯茶,西北王一路好走。”
扔下這句話,凌若再不回頭,決絕的離開,步伐踩過潮溼的地面,似踩在人的心尖上,沉重又黏膩。
“若兒!”
雲(yún)稷聲音嘶啞,“若我留……”
他想說,若他爲(wèi)她留在陽城,她是否會換個態(tài)度,她是否會不這麼冷厲逼人?而是像從前那樣對他?
可他說不出口。
有兩個原因。
一是眼前的凌若不是他愛的那個少女,早就換了心換了裡子……不值得。
二是……他是個王啊!手底下統(tǒng)領(lǐng)無數(shù)將士,開疆?dāng)U土看,也想征戰(zhàn)逐鹿天下!也想皇權(quán)至尊!怎麼能爲(wèi)一個女人將自己擁有的一切,拱手相送?
江山美人。
他選的是前者。
關(guān)門聲消失在狹長的迴廊上,凌若手裡提著暗色的燈光,離開了城主府的密室。
紅緞就在外面等著。
見凌若出來,急忙把一件雪白色斗篷披到後者肩上,擔(dān)憂道:“外面風(fēng)有點大,主子別驚了風(fēng)。”
“我是那麼脆弱的人嗎?”
凌若淡笑,眸色深處劃過喟嘆。
風(fēng)刀霜劍,嚴(yán)寒酷暑,危機苦難,這一切都不能把她壓倒,因爲(wèi)她內(nèi)心早如鐵石,百折不撓。
唯一能刺激到的,便是前世不曾擁有的情。
親情、愛情、友情。
可惜,除了後者,她前兩項都是個失敗者。
撇去這些念頭,凌若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而提起其他事。
“城內(nèi)有什麼動靜嗎?那幾家大勢力呢?”
紅緞噗嗤一笑,“我過來就是專程跟主子說這事兒呢!”
哦?
凌若挑眉,也露出一抹笑,“發(fā)生什麼喜事了,值得你這麼開心?”
“是那些大勢力!”
紅緞撇嘴,“還挺有眼見力,短短半日的功夫就往城主府投遞來無數(shù)請柬和信函,甚至聯(lián)合著公開宣稱——要推舉您爲(wèi)城主!”
凌若怔住。
她料到過城內(nèi)勢力的反應(yīng),卻沒想過,一切會來的這麼快……
勾脣,“推就推吧,省得我們自己組織勢力麻煩了,終究這城主之位要落在我們手裡,是早是晚都一樣。”
她,也不是那種事到臨頭矯情的小女子。
十萬大軍,富可敵國,又救陽城居民於水火之中,這城主之位她不坐,試問陽城之中還有人敢坐?
衛(wèi)國皇宮。
皇帝寢宮。
又一盆血水被小太監(jiān)擡了出去,黑紅交雜的血絲混在冒著熱氣的水中,徐徐騰著人心都跟著膠著起來。
周德滿臉苦澀,催促那擡盆的小太監(jiān),“快點快點!手腳都麻利點兒!別弄出動靜來!否則我饒不了你們!”
小太監(jiān)腳下生風(fēng),頂著呵斥,腳下竄的更快。
周德卻在別人瞧不見的角落裡抹了抹淚。
今天的第三次了。
陛下的身體……已經(jīng)油盡燈枯了!
“周德……你進來。”
衛(wèi)央略沉重的嗓音從屋內(nèi)傳來,聲音雖中氣不足,但帶著獨屬於帝王的威儀和不容置疑的冷貴。
玉石相擊,鏗鏘有聲。
周德將眼底的猩紅逼退,讓自己的形容不那麼狼狽,整理了衣袖,這才弓著身子進了大殿,垂首行禮。
“陛下。”
微微擡頭,待看見坐在榻上消瘦的帝王時,眼眶一酸,一股眼淚差點沒忍住逼出來!
御榻之上——
衛(wèi)央一身黑衣。
他近來極喜歡黑衣,繡著金龍的黑色帝服,威嚴(yán)肅穆泠然高貴,又帶著一絲淡淡的煞氣。
和以前白衫加身溫潤如玉的仙人形象——天差地別。
似盤坐在地獄之中的死神,鳳眸微擡,無限殺機和狠戾,不由自主地便從眼角溢出來。
——唯有提到關(guān)於那個人的一切時。
纔會閃過一絲柔色。
現(xiàn)在,他蒼白如紙的脣間,略出柔色。
“有皇后的消息嗎?”
周德心尖一顫。
狠狠咬著自己的舌頭。
消息有是有,可他不敢說啊!每次聽到關(guān)於皇后的消息,陛下總要病上一場……身體也一日不如一日!今日若再告訴陛下……今天不知還能不能熬下來!
“說。”
衛(wèi)央的聲音帶著冰。
周德不敢不說。
噗通跪地上,狠狠地砸下兩滴淚,“小人無能!”
“手下拼盡全力查探到贏國,可贏國的線索尋過去……竟然是人故意布的局!根本不再贏國!”
“呵……”
衛(wèi)央突然輕笑,笑裡帶著瞭然。
絕色的鳳眸深處,偶有波瀾,讓他暗無天日的瞳孔裡,折出淡淡的,既不可查的微光。
“朕就知道……朕的若兒,聰明的很。”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寵溺。
和近幾個月殺伐果斷兇煞如閻王的形象大不相同。
“她……若想藏,翻遍天下,沒人能找到……”
衛(wèi)央說著說著,察覺脣間微有溼潤,他微微擦了擦,在周德驚恐的眼神中,垂首。
殷紅的血絲,如荊棘裡的曼陀羅。
開的妖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