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松,你那個太陽能公司最近做得怎么樣?”凌小宇也是隨口一問,卻沒想到唐松半天都沉默不語。
張悅然在一旁聳聳肩,道:“正要跟你說這事呢!他那個公司已經關門大吉了。本來有人給他注了一筆資金,慢慢開始有點起色了,結果這小子搞什么閉關練武,結果當然是血本無歸,也不知他怎么想的,練武這玩藝能快過子彈么?都什么年代了!還在發武癡夢,他就算是能練成葉問師傅那樣,也不過就是開館授徒罷了,有什么搞頭?”
唐松一聽張悅然如此說話,頓時抬起頭,揚聲說道:“你根本就不懂,公司我是賠了,錢我也會慢慢還給小宇的,只要練成了真正的高手,錢算個屁啊!我現在已經練得差不多了,離登堂入室只差半步。”
“哧!這家伙已經瘋了。咦,小宇,你哪來的錢借給他?”張悅然突然反應過來了,凌小宇向來一窮二白,怎么會有幾十萬的巨款借給唐松做生意。
凌小宇一時也不知怎么向張悅然解釋,只好笑了笑,說道:“公司的一點獎金,加上跟著人家投資也賺了一些,我那里還有些錢,你要不要?”
張悅然一聽凌小宇這樣說,自然連連擺手,笑道:“不用,不用!我現在不缺錢,你有錢也別借給我,等我結婚的時候,送我一份厚禮就行了,你們兩個到時一定要來,給我個面子哦!”
凌小宇連連點頭,心想也不知張悅然的新娘子會是怎樣的一個女人,到時婚禮上自己可要給這家伙封一個超級大紅包,這樣才不算弱了這么多年的交情。
“唐松,你倒是跟我說說看,等你的武藝練成了,你有些什么打算?”張悅然仍然追著唐松不放,這兩個從小就相互咬在一起,長大了依然是這副德性。
唐松看了看凌小宇,躊躇了半響,才輕聲說道:“等我武藝大成了,我要除暴安良,殺富濟貧,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專門鋤強扶弱,把那些貪贓枉法的官兒全都一拳打死!那才不負了身為男兒,痛快一場。”
張悅然喝了一口酒,笑道:“這種大俠夢我上初中之后就不做了,你還真是幼稚呀!我看你練成了武功,頭腦也壞掉了,等你練成之后,最有前途的職業就是混黑道。你們兩個別用這么大的眼睛瞪我,我有說錯嗎?現在這個狗B倒灶的社會,強梁夜夜歡歌,正直善良挨餓。每天逛論壇都能看到一堆不平事,單憑你唐松一個人,踩得完么?以你這種性格,當個業務員混日子也就罷了,如果有了一身武功,不是我打擊你,恐怕會短命!”
“去你娘的,你才短命!誰有你命好,娶了個好老婆,少奮斗二十年。不像咱們這些人,還要拼出一條屬于自己的路來。”唐松被張悅然這么一說,倒也不生氣,只是笑罵兩句罷了。
凌小宇在一旁聽著兩人的這番交談,心中也有些微微觸動,自己想要的生活是怎樣的呢?繼續上班,過著小職員悠哉游哉般的日子,買套好房子,然后找個好女人,結婚生子?想到這些觸手可及的生活,腦中不禁回想起在千浪島上的那些人和事兒,驚濤駭浪般的在眼前一一浮現。經歷過了那些之后,還能回到平常的日常生活當中么?
見凌小宇突然怔住不動了,張悅然伸手在凌小宇的面前揮了揮,笑道:“胖子,吃噎住了?發什么呆呢!”
凌小宇回過神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搖搖頭,沒有說話。
三人正在一邊閑聊,一邊說話,從烤肉攤背后的巷子里鉆出五六個小青年。
這伙小青年看上去也就十六七歲年紀,個個打扮得奇型怪狀,不是頭頂染綠毛,就是腰掛鐵鎖鏈,知道的這叫非主流,不知道的以為這些個是拍西游記的。
凌小宇三人只是略為好奇的望了幾眼這班小孩,倒也沒多想什么。
見凌小宇的杯子空了,張悅然趕緊給他倒上,然后自己在那邊輕嘖了一聲。
凌小宇舉起啤酒杯,慢悠悠的對張悅然說道:“張悅然,我覺得你今天有點不對勁,是不是有啥心事,講出來我們聽聽,也許可以給你出個主意。”
唐松自己給自己滿了一杯,然后舉懷道:“張老三,你有啥事就說吧!都是這么多年朋友了,對你也有幾分了解,你今天好像是有點火氣,說說看,到底是為了啥事。”
張悅然苦笑了兩聲,然后說道:“不錯!居然被你們兩個給看出來了,我今天真的有那么不對勁么?”
“少在那自作多情,快點講,講慢了我們可不聽了!”唐松樂呵呵的罵道。
張悅然這才輕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們兩個都還沒見過我的未婚妻吧,你們覺得我應該找一個什么樣的女人?”
唐松一聽這句話,頓時笑道:“你這家伙,比我們早結婚了不起啊!曬命是吧?告訴你,別看我老唐沒你帥,也沒你會哄女孩子,可我也有女朋友了,還是個大靚女呢!”
張悅然搖了搖頭,啐了一口道:“誰在跟你鬼扯呢!像你這種單細胞粗線條的野獸派,我懶得跟你說話。小宇,你覺得呢?”
凌小宇聽出張悅然話中的別有一番用意,想了想,很實在的說道:“以你對女性的了解,你找的老婆,肯定是長得漂亮人又務實,能對你的事業有幫助的。”
張悅然敬了一杯,點點頭說道:“還是你了解我,說中了一大半。不過,有一點我希望你們有心理準備,我現在這個女朋友的外表可能會令你們沒辦法接受。”
唐松在一旁插嘴道:“算了吧!你又在忽悠我們了,這一招叫欲擒故縱,我也會!”
“去你的!哪涼快哪呆著去!”張悅然明顯有些不悅了,對著唐松吼道。
唐松顯然是受虐慣了,坐在一旁努力扮了個極度難看的鬼臉。
凌小宇搖搖頭,問道:“我不明白你想說什么。不過我想你多心了,我們不會笑話你的!好歹你有老婆了呀,我們兩個還光棍呢!呵呵!你有這樣的選擇自然有你的理由,再說了,老婆是你的,又不是我們的,你自己愿意,關我們什么事。你想太多了吧!”
張悅然聽凌小宇這么一說,才算有些釋然。
“其實,我想我能說得更清楚一點,但是我怕你們會笑話我!”張悅然舉了舉杯,毅然說道。
“從小到大,你的糗事總不會有唐松那個笨蛋多吧,他都不怕人笑話,你怕什么。”凌小宇也是喝得有點微醺了,隨口答道。
張悅然先是咬了咬嘴唇,一仰頭干了一大杯啤酒,然后才說道:“我準備和她結婚了,不過不是因為我喜歡她,而是她家里有錢有勢有背景,我給他們家做了上門女婿。”
張悅然此言一出,就連唐松都怔住不說話了。
凌小宇也愣了一愣,自己印象中的張悅然閱女無數,從小就是個對女孩子極有辦法的家伙,他怎么會因為權勢而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人呢!
張悅然見到兩位友人的訝然表情,心中不禁有些凄苦,一臉慘笑道:“我考了三年北影都沒考上,現在都不知道自己除了在酒吧唱歌還能做什么了。我不甘心過這樣的生活,我要改變,所以我只能借助別人的力量,對不起!你們對我很失望吧!”
唐松第一個從座位上跳了起來,指著張悅然罵道:“你有毛病是吧!你窮到沒飯吃了嗎?好好的情圣不做,去給有錢人當上門女婿,你他媽的想錢想瘋了?”
凌小宇一伸手拉住了唐松,示意他先坐下。正因為關心張悅然,所以唐松才會顯得如此激動。
“張悅然,我們三個從小玩到大,彼此的性格大家都很清楚,我就問一句,你已經決定了嗎?”凌小宇放下啤酒杯,沉聲說道。
張悅然點點頭,一臉木然的說道:“是的,我已經決定了,我沒有時間可浪費了,我不想混個溫飽的過程之中消磨青春。阿雅家里條件不錯,對我也是真心實意的,我想清楚了,結婚對我來說是一個機會。”
一聽張悅然說出這么沒有出息的話,唐松又想暴跳,凌小宇卻伸出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沉吟了片刻之后才說道:“其實也許我們都把這件事情想得太復雜了。雖然你的女朋友家世很好,但是不見得你就真的是因為她的家世才決定和她在一起的。你說她長得不漂亮,女人的外表這種東西你張大少早就應該看穿看透了才是。依我對你的了解,可能連你自己都不知道,對于和她結婚你其實是并不排斥的,只不過因為她的家庭條件,還有她并不是大多數人眼中的美女,所以你有顧慮。”
張悅然聽到凌小宇說出如此一番話來,心中頓時覺得感激不盡,無論是凌小宇看出了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還是只是為了給自己在朋友面前一個臺階下,他這樣的說辭,真的令自己解去了一個心結。
唐松在一旁仍是有些氣鼓鼓的,也難怪,他剛剛學到了上乘武功,自認為要大展拳腳,開拓一片新天地之機,卻聽到好友為了攀高枝而結婚的消息,這件事放在他的眼中,實在是沒出息到了極點。
凌小宇拍了拍唐松的肩膀,一臉微笑道:“人家娶媳婦關你什么事。男女之間的事兒,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你就不要在一旁瞎操心了。再說了,以我們張少的審美觀,人家眼里的不怎么好看,說不定是咱們拍馬都追不到的女生呢!你要相信他的眼光,不會錯的!”
聽凌小宇這么一說,唐松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
“張悅然,我可跟你說清楚。老子我已經學會了上乘武功,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凌小宇這胖子更是有太多的秘密在身,絕對可以牛B起來。你可別犯傻,用不了幾年時間,到時你肯定要后悔。”
張悅然聳了聳肩,笑了一笑,沒有應唐松的這句話。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存活之道,就算是兄弟朋友之間,也只能是幫忙而已,路要靠自己選擇,一步一個腳印的走下去,誰都幫不了!
“我知道。以后等你們發達了,做兄弟的給你們拍巴掌叫好,萬一你們衰了,至少還可以來找我,也算得是一條退路。都說狡兔三窟,就當我守在窩里給你們看門好了。”張悅然好像放下了一切,淡然的笑了一笑,居然說出了這番感人至深的話語。
“喝酒,啥也別說了!”凌小宇高舉起啤酒杯說道。
“嗯,喝酒!”張悅然也舉起了杯子。
唐松點點頭,和張悅然碰了一杯,高聲唱道:“喝不盡杯中酒,唱不完別離歌,放不下手中刀,殺不盡仇人頭!”
凌小宇也記起了唐松唱的是什么,小時候三人在一起看的第一本武俠書,里面就有這么一段,被唐松這番念了出來,更是勾起了胸中的某段情結。
三人連連對飲了幾杯,酒足飯飽,烤肉吃得滿嘴淌油,雖然談不上健康養生,但是卻也酣暢淋漓。
眼看桌上一排排的鐵簽,剛才上來的烤肉差不多快要吃完了,唐松高喊道:“老板,再上二十串肉,一份小龍蝦。”
烤肉攤老板是個中等身材的小胡子,連忙快步跑上前來,一邊收拾桌面,一邊俯身對著凌小宇說道:“哥幾個喝得差不多了吧,要不把賬結了,回家休息休息?”
聽小胡子這么一說,唐松雙目一瞪,大聲嚷道:“怎么?趕我們走?爺還沒吃完呢!買單你急個球啊!”
小胡子老板連忙擺手,低聲道:“輕,輕點,別嚷!小聲點,你們三個都是熟客,我給你們提個醒,看那邊桌底下,別回頭,偷偷看!”
順著小胡子老板的手指方向,凌小宇三人不約而同的看到了隔壁靠墻的那桌小青年的桌底下放了一只沒封口的編織袋,袋子里放的全是明晃晃的家伙。
三人心中全都是一緊,酒勁頓時去了一半。
算起來那桌人坐了差不多有半個鐘了,也不知是在等什么人。桌上雖然也上了些食物,但是卻沒怎么吃,純屬于擺在那兒應個景。
也不是第一回遇上小流氓打群架了,唐松和凌小宇相視一笑。
張悅然沖著小胡子老板說道:“沒事,沒事!別緊張,再給上一份小龍蝦。”
小胡子老板見這三人也不懼怕這種場面,只好皺著眉頭走開了。反正他已經打定了主意,只要一開打,自己一定躲得遠遠的,看這種熱鬧的都是嫌命長的貨色,就像那三個一樣。
張悅然不動聲色的瞅了一眼對面桌上的那些非主流小青年,低聲對兩位友人說道:“應該不是找咱們麻煩的,等會只管看戲就好了。如果有什么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的事兒,我們的唐門大高手可要出手護著咱倆。”
唐松笑嘻嘻的直接盯著人家看,一邊看,一邊嘴里嚼著花生米,含糊不清的說道:“不礙事,就這種豆芽菜式的身板,我一個能打二十個。”
凌小宇只看了一眼就沒興趣了,對于他來說,這些街頭小混混無論是等著砍人還是幫會火拼,對這種程度的打斗實在提不起任何興趣。
烤肉攤上的食客大都看出了些門道,紛紛結賬離開,最后只剩下那桌非主流和凌小宇三人。
不僅是這邊烤肉攤,漸漸的,就連隔壁的食客也都發現了異狀,隔三差五的起身離開,不多時,這半邊街上的人氣越來越冷清了。
那些啤酒小妹也都不太敢過去推銷酒水,只是遠遠的站著,隨時有什么風砍草動就要逃走。
唐松打了個哈欠,笑道:“這幫是雛到不能再雛的菜鳥了。沒事把家伙亮出半截來嚇人,我看今天晚上沒戲唱了,說不定一會還有人報警呢。媽的,要是警察來了,我們坐在這里也麻煩,不如換個地方吧!”
張悅然點點頭,然后又搖搖頭,笑道:“你以為現在是什么世道,哪有人會多事去報警,最多就是明哲保身,躲遠一點罷了。”
“喂!你怎么老是跟我唱反調!我哪里得罪你了!”唐松低吼著,作勢要打張悅然。
張悅然瀟灑的一抬手,擋住了唐松的老拳同時,順帶著捋了捋自己額前的頭發。
“是你自己笨!要不然我們打賭,半個小時之內,我賭不會有警察過來,敢賭么?”
唐松哇哇叫了兩聲,罵道:“好哇!我就跟你賭了,輸了怎么說?”
張悅然笑瞇瞇的說道:“老規矩,輸了的替贏方做一件事。我現在很無聊,你輸了的話,自己跑去發廊門口,沖著里面的小姐大喊三聲我愛你就行!”
“靠!又賭這種東西,真賤啊!我大爺你!”
唐松在和張悅然打賭這件事上大概是有了陰影,特別是這類的賭注,對于張悅然來說可能沒什么,他也許會笑瞇瞇的走到街邊發廊,沖著里面的小姐勾勾手,隨隨便便就說了,人家小姐說不定還覺得挺受用,但是對于唐松來說,要完成這件事的難度,只怕比打倒這條街上所有的人來得更艱辛一些。
“那你敢不敢賭?”張悅然壞笑著說道。
唐松一咬牙,惡狠狠的答道:“賭了,我怕你啊!又不是沒贏過你!”
凌小宇在一旁看得直搖頭,笑而不語。從小到大,每次唐松被張悅然怱悠上鉤的時候,都是這樣一副表情,不錯!唐松也有贏過張悅然的時候,不過,唉,某人的賭運不佳,只不過十賭九輸罷了。
三人連說帶笑,繼續留在原地吃菜,混然不把那桌的非主流青年們放在眼里,不過他們也確實有這個實力。
對面桌上的小青年倒也很識趣,并沒有囂張到非要清場不可,也沒有要過來惹事的打算。相反,這伙人很低調,相互之間話也不多,好像還有點憂心仲仲,只是默默的等著。
唐松內心其實還挺盼著有點事發生,不然的話,自己這一身新練成的武藝豈不是沒有用武之地,而且一旦動起手來之后,本轄區的警察同志最終肯定是要出場的,這樣一來,自己的賭約就算贏了。
就在唐松望眼欲穿的功夫,一輛銀灰色的豐田轎車緩緩的停在了烤肉攤旁邊。
從車上下來三個人,兩女一男。
兩個女生的年紀與打扮明顯和對面桌上的小青年們如出一轍,腳踏松糕鞋,頭頂蝴蝶結,黑色的篷篷短裙配粉紅色絲襪,臉上更是黑白紅分明,涂抹得像是到了萬圣節。
兩個非主流女生擁著一個穿背繡金龍白襯衣的中年大叔,這位大叔走起路來龍行虎步,氣勢非凡,可惜長得那叫一個慘不忍睹,一張老臉上橫肉叢生跟擠公交車似的,論賣相簡直跟成年藏獒有得一拼,敞開露毛的胸口掛著一條閃亮亮的金鏈子,渾身上下刻意露出一副很江湖,很黑道的感覺。
這三個人從車上一下來,對面桌上的小青年全都站了起來。
唐松眼睛一亮,臉上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樂呵呵的笑容。
張悅然極度鄙視的斜了一眼唐松,輕聲道:“真是個沉不住氣的家伙,就你這點定力,還敢說練了上乘武功,呸!你還是去賣熱水器吧,那樣比較有前途!”
凌小宇被張悅然的連番毒舌功逗得笑個不停,這一對活寶估計上輩子有仇,見面就咬,還咬得如此的精彩紛呈,創意不斷。只要聽一聽張悅然說話,再看一看唐松的憋氣臉色,絕對是一件讓人暗爽到內傷的妙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