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晴,擬幾道文書,讓明湖書院派出五百地理師,來兩湖勘察地形礦產;三百建筑師,準備大型廠房的建設。
讓西山書院以及下轄的西山鐵廠,出一千師傅,三千工匠,到兩湖教授建造高爐以及冶鐵的法子。
讓滇西的丁叔,派出八千精熟坑道掘進的礦丁,散布到岳州、常德、黃州、鄂州的煤鐵礦,準備大規模開掘煤鐵。
讓廣州的丁泰辰,這段時間,著力于糧食的收購,現在正值周邊各國的糧食收獲期,三個月的時間,不管是買還是搶,讓他一月最少進口一萬萬斤糧食。
讓廣州的船廠李明福,派出一萬精熟造船的技工,五十設計師,以不耽誤鐵甲艦和翻江龍的建造為前提,來兩湖督導造船事宜。
讓廣東船政學堂的譚玉彬,選派三百精英教習,來兩湖建江防學堂。
同時,著令宜良兵工廠、廣州鐵廠、廣州炮廠,近期選派骨干技師入兩湖建造工業學堂!”
沒有什么建廠之前的論證,更沒有什么不同意見,涉及到上百萬人,數千萬兩銀子的巨大產業,就在楊猛的幾句話中,草草的勾勒出了一個大致的輪廓。
楊猛也不需要去研究什么,他只需要知道,兩湖之地有足夠的資源和人口就好了,當下這個年景,想要在一處立足,最基礎的就是糧食、人口和武力,其他的都在次要的位置,你的理論再好,沒有這三樣東西,全都是白給的濫材貨!
糧食、人口、武力,糧食和人口是基礎,武力卻是最重要的,而武力的基礎就是軍工業和軍工技術,技術,楊猛肚子里的一些東西,已經可以與西山的技術掛鉤了,所以頂尖的技術,云南并不缺乏。
至于工業的基礎,更簡單!兩種資源而已,煤和鐵!
對于兩湖長江流域的巨大工業區,楊猛的定位也很簡單,一個足以在三五年之內,武裝四萬萬人的巨大兵工廠,現在在楊猛眼中,除了軍工制造業,其他的產業,一律都是副業。
自打洪楊定都天京之后,長江口岸,也繁忙了起來,據情報顯示,許多外洋的有心人,已經開始將觸角伸向天京了,其中最大的一股勢力,就是英吉利。
安南的法軍,遲遲沒有進展,本打算以鐵路支撐云南的軍工制造業,沒有滇越鐵路的建造,根本難以積累在西南山區建造鐵路的經驗,對于法蘭西,楊猛已經等得有些厭煩了。
進駐武漢三鎮之后,楊猛上折子要建船廠、炮廠,可不是為了倡導勞什子洋務,而是為了利用手里有限的資源,建造一個大型的軍工產業基地。
兩湖的資源,雖然遠不如云南豐富,但暢通的水路交通,與楊猛掌握的駁船技術,成了天造地設的絕配,無論是木殼駁船,還是鐵殼駁船,十幾二十年之內,足以滿足工業基地的運力了。
兩湖的資源雖說不富足,但煤、鐵、石墨、以及一些煉鋼、煉鐵的基礎資源,卻是一樣也不缺的。
翻江龍的設計,看來也是正合時宜之舉,有個幾十條翻江龍,再配上正在籌建的密集江防炮臺,石達開再跟自己玩千船過江,楊猛伸手就能打他個滿江浮尸。
石達開只是個小對手,有了這些武力基礎,就是滿江都是列強的炮艦,楊猛也能輕輕松松的送他們去見龍王爺。
安徽、江西、兩湖的戰亂,對楊猛來說,也是天賜良機,錯過了這個機會,還有什么時節,你擺出一堆糧食,招招手就能招徠幾百萬人呢?
現在看來,自己這次進軍官場的計策,是極為英明的,自打接了朝廷的差事之后,地盤一下就大了一倍,兩廣雖說之前就有謀劃,但真正到手也是自己接了提督之位以后的事兒了,這段時間,兩湖、四川接連到手,雖說這五省之地,對抗的勢力不小,但理教學堂、武莊、田莊,這些東西一建,對抗勢力再大,也只能乖乖的與自己平分秋色,接下來,就該對兩湖四川的州縣官員下手了。
滿清朝廷,在施政上有一個絕大的漏洞,那就是皇權不下縣,只要控制了一縣的父母,就是幾萬人、十幾萬人甚至幾十萬人的土皇帝,一縣父母權力之大,難以想象啊!
“爺……爺……”
就在楊猛陷入沉思的時候,魏芷晴有些囁喏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一聽這話頭,楊猛就知道沒好事兒。
“說吧!”
“前段時間,左先生那邊虧空了一些糧食和銀子。”
楊猛說到了糧食的問題,魏芷晴也知道,左宗棠這茬,怕是要蓋不住了,與其讓自家男人從影子那里得知消息,還不如主動坦白呢!
雖說身邊有兩個姐妹幫襯著,但自家男人在后宅,對付她們這些女人的法子,越來越兇殘了,雖說……雖說有的時候感覺不錯,但連綿幾天,卻是不怎么好受的。
“兩月之前,左先生開始大筆的支取糧食,每次的用量都在幾萬斤上下,因為是加強岳州防務的原因,我就允了。”
對于有才的人,魏芷晴是敬佩的,貴縣的石相公如此,湘陰的左先生,更是值得欽佩的一個人,作為楊猛的管家,許多事情,魏芷晴也是可以獨斷的。
幾萬斤糧食,在別人看來是不少,但在楊家,這幾萬斤糧食不比桌子上的宣紙貴重多少,糧食幾乎是楊家最不值錢也最多的東西了。
“哼!怕是那左騾子得寸進尺,貪得無厭了吧?說說,這廝還要了些什么?這遭瘟的騾子,吃大戶吃到老子身上來了。”
糧食!這東西可不能小看了,別看楊家現在的糧食不少,但楊家最大的死穴也是糧食,兩湖工業基地的建設,看著是大手筆,可在楊猛看來,這也是一個極度畸形的產業。
現在的糧食生產,就是以人為本的一個產業,雖說大牲口能節省一部分人力,但現今的糧食生產,還脫不開人哄地皮地哄肚皮這個魔咒,精耕細作,產量就多,粗枝大葉,產量就少。
雖說糧食生產,開始大規模的使用農家肥,但之前的土地,也沒少用吶!大量的人口出來做工,地皮上的人數自然就少了,而且現在哄地皮的主要是些老弱,糧食產量自然要受影響的。
一旦米利堅那邊開始了內戰,一個巨大的糧倉,就要消失了,雖說印度那邊也是個產糧大國,但海路不通,即使印度有糧,運到這邊,也是天價啊!
靠著如今楊家手里的大量土地,楊猛面前可以保證自己領地上的人餓不死,但糧食生產,也是個靠天吃飯的活計,一旦,連年遭災,兩年!最多堅持兩年,楊猛費力建造的整個家業,就會因為大規模的缺糧而崩塌。
楊猛謀圖五大湖區,是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大規模的存糧,同樣也是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存糧最多只能保證兩年,而五大湖區,也不是風調雨順的地方,太平軍要受困于糧食問題,朝廷要受困于糧食問題,同樣楊家也要受困于糧食問題。
左騾子在岳州做的事情,楊猛不是不清楚,他不過是選擇暫時無視而已,左騾子是個新丁,影子的人豈會不監視他?暗影的人就沒有密報了?
對于用人,楊猛可比對糧食的態度要嚴謹的多,做別的事兒,楊猛自認有不少的疏漏之處,但在對自己人的監控上,楊猛自認做的是極為不錯的。
“這兩個月的時間,左先生那邊,虧空糧食七十萬斤,在商號支取硝磺十三萬斤、桐油五萬斤、陶缸陶罐三十船,零碎物件折價七千余兩,左先生還另外支取了十五萬兩的現銀。”
說完之后,魏芷晴掃了一眼楊猛的面色,還好!沒什么大的變化。
“嗯!折價也就三五十萬銀子,花三五十萬銀子守岳州,這耗費略大了一些,之前,守長沙的時候,也不過花了這么些錢,你這筆頭子有些闊綽了,說說左騾子都干了些什么?”
三五十萬兩銀子,對楊猛來說不算多也不算少,這些天,兩湖這邊大舉動土,耗費的現銀,一天也在三五萬左右,兩廂一比的話,三五十萬,還真不算多。
但左騾子的身份不同,這位是個新丁,楊家新丁,入門之后就坑主家,這左騾子是第一個,不涉及軍械,魏芷晴可以直接答復,這事兒魏芷晴厚道了,左騾子心黑了。
左騾子做的雖說不地道,但楊猛也有對不起左騾子的地方,這次中了石相公的奸計,讓三千多太平軍的戰船,四萬多太平軍將士,從從容容穿過了自己的防線,對左騾子來說,這無疑是個天大的災禍。
本該是岳州屏障的武漢三鎮,一下就變成了篩子,不!說是漏斗更好一些,自己這邊一漏就是四萬兵馬、三千戰船,這對岳州來說,就有些不堪重負了。
好在這左騾子謹慎,提前黑了自己一把,十三萬斤硝磺,怎么也能配置二十萬斤左右的土藥,加上那五萬斤桐油,就算是五萬太平軍平分的話,一人也是四斤土藥、一斤桐油,這么些引火的玩意兒,點天燈都足夠足夠了!
“左先生,用糧食招了不少岳州左近的壯丁,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將岳州城的護城河,重新掘了一遍,引湖水灌了護城河,防備太平軍土攻之法,糧食大多被用在了這里。
左先生那邊也不是沒有收入,他用自配的兩萬斤土藥,從湖南巡撫衙門,弄了十萬兩銀子的,但這些銀子并沒有上繳。
除此之外,左先生還在岳州城中,囤積了大量的石塊、竹木,怕都是用來守城用的。”
聽了魏芷晴的解釋之后,楊猛也松了一口氣,別的什么都不重要,唯有一條護城河最為重要,左騾子是守過長沙的,太平軍的土攻手段,也是敗在了他的手里,護城河的深度,怕是足以讓太平軍的土營前功盡棄了,引湖水灌護城河,可是江南城防的一大好處,若在北方護城河可以被填死,但引了湖水之后,除非太平軍想在泥濘之中攻城,不然唯有在護城河上架橋了。
只要城墻不倒,配上岳州營那一萬練勇,左騾子立大功,那是肯定的。
“嗯!雖說這事兒做的不錯,但你這心性未免軟了一些,任由左騾子出刀宰老子,魏夫子,你這胳膊肘可是往外拐的。
這樣吧!既然結果是好的,走個后門算完!”
保岳州不失,是楊猛的意思,這事兒雖說左騾子黑心了,但黑的也算恰到好處,若是單子到了自己這邊,斷然不會許給他這么多東西的,這也算是陰差陽錯吧!
自己中了計,讓石祥禎、韋俊二人的軍馬,順利過了武漢三鎮,而魏夫子,卻幫著自己挽回了一局。
“你這人啊……”
聽了懲罰的手段,魏夫子也是滿臉的慘笑,這下要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