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穩穩停在一個很不上檔次的小旅館門前。烏嘯天并沒有急于下車,而是等了片刻,很快,一個人影不知道從哪里蹦了出來,拉開了車門。
政養看著來人,忍不住笑了笑。這小子他認識,正是之前跟龍五搶地盤的魏三。
“老大!政養先生!”
“直接跟政養老弟匯報,他很著急。”烏嘯天很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魏三急忙扭頭看向政養,笑道:“政養先生,很高興能為您服務。”
政養擺了擺手:“客氣的話就不多說了,老弟你確定龍五就在這個旅館里面?”
魏三點了點頭:“龍五這兩天基本都待在這里,偶爾會換個地方。我剛才調查過了,他兩小時之前進去,一直沒出來!目前為止,外面的情況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就等政養先生您安排了。”
烏嘯天看向政養,露出了詢問的神情。政養暗自驚訝,現在的黑社會除了猖狂,也與時俱進,不但辦事的效率極高,紀律也很好。短短半小時,他們就解決了這么多難題,就算是警方也不過如此。
烏嘯天見政養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笑著解釋:“老弟不用奇怪,像我們這種撈偏門的,如果沒有一點門道,只有兩個結果,要么被淘汰,要么被吞并。所以我對下面人的要求是,這個世界上無論做什么營生的,無論這些人有什么背景,我們都必須要分一杯羹。不管多少,都是必須的!你應該注意到,這一帶比較復雜,幾乎都是流動人口,其實是最適合我們這種行業的地方,所以,我在這里長期安排一些人,以示我烏嘯天的存在還是很有必要的。”
“如此說來,這里很多經商的人都和老哥你有來往了?”政養點了點頭,烏嘯天的手腕他已經見識過了,這不過就是他微不足道的一種罷了。
“十三姐也是如此。”烏嘯天笑了笑,“這個世界上做買賣的有很多種,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如果你謹守本分,注定了不可能發家致富,了不起就是養活一家老小。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能在這樣一條街道里豎招牌的,有幾個敢拍著胸口說自己是問心無愧地掙錢?無商不奸嘛!只要他們開著大門做買賣,就必然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們這種見不得光的勢力來支持。就算沒有,別人也會給我們制造這種機會。我和洪雁那個丫頭,不過就是眾多玩家之中的小卒子罷了……”
政養贊同地點頭。烏嘯天這些話,可謂準確無誤地掌握了某些商人的心理。政養從小混跡市井,對這些“貓門鼠道”了解頗深。想老老實實、本本分分地做買賣,根本不可能。只要你在某個地方豎起一塊招牌,不出三天,肯定會有人找上門來。哪怕是油炸臭豆腐的,如果招牌大一點,也會有一些匿名的恐嚇勒索電話。再比如,某些代開增值稅發票的公司,某些代出資金注冊的地下錢莊……這些或多或少都和烏嘯天他們有些關系。
“所以,只要捏住了他們的七寸,他們就自然會乖乖和我們合作……當然,前提條件是你不能太貪心,因為我們原本就是無本的買賣,總不能要求人家和你對半分吧?這樣的合作終究會破裂。人要懂得見好就收,貪多會出大事。”說到這里,烏嘯天指了指整條街,“整個西環街道無論買賣大小,甚至有些很有背景和來歷的,基本都和我要不就是十三姐私底下有接觸,除非有特殊背景的……”
政養苦笑搖頭,難怪現在的年輕人愛混這行、撈偏門了,因為錢實在來得快。
烏嘯天又指了指對面那家小旅館,笑道:“比如說這家小旅店,十三姐在這里就有點干股。千萬別小瞧這個小旅館,這里每個月的收入不可小視,很多黑色的收入根本就無法想象。”
政養理解,黑道和白道之間的行事風格,決定了他們各自的優勢。那就是,黑道永遠可以不按規矩出牌,只要成功,任何手段都可以用。但白道不同,他們永遠都必須接受輿論和社會的監督,這一點限制了他們的發揮,而且無論做什么,他們都必須拿出確鑿的證據,除非他們和黑道一樣,或者控制著這股勢力,好像文玉龍。
“政養先生,現在我們怎么辦?”那魏三一直在等候政養的指示。
“當然是進去了!”政養點了點頭,“我又不是來砸場子的。還有,既然這里是十三姐的地方,你們的人最好低調一點。”最后一句話是對烏嘯天建議的。
烏嘯天點了點頭,看著魏三吩咐道:“就我們兩人進去,你先回避一下。”
政養大為欣賞烏嘯天的聰明。自己只是短短幾句話,他就馬上掌握了其中的精要。
隨著魏三離去,政養二人也快速下車,朝小旅館里面走去。
雖說是小旅館,不過也有五層樓。兩人進去之后,政養直接走到柜臺點名要求見龍五。柜臺的服務員顯然還有點敷衍,一臉警惕地看著兩人,尤其是烏嘯天。
烏嘯天笑了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這里是個什么地方。不過,我們并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大可以放心。就算是我來,找的人也應該是你們的十三姐。我不過就是陪著這位老弟來轉轉,忘了告訴你,他和龍五也是朋友。”
那個服務員遲疑了一下,最終點了點頭:“跟我來。”
政養和烏嘯天相視一眼,大覺不妙。正常情況下,這個服務員至少應該先通報一聲。不可能就這樣隨便帶他們進去的,畢竟現在的情況不同往日。不過既來之,則安之,政養相信只要見到龍五,就不會有什么大問題了。
龍五所在的房間在三層,三人走進三層的走廊之后,政養發現整個三層靜悄悄的,偶爾有幾個人走動,看起來十分警惕,這不禁讓政養暗暗不安,直覺告訴他,恐怕未必那么單純。
兩人在那個服務員的帶路下,很快走到了走廊拐角處的房間。政養沒有絲毫的猶豫,揚手就要敲門,房門打開,政養剛要進去的時候,卻被烏嘯天一把拉住,先走進去,他好像感覺不是很妙。
政養急忙閃身進去,猛然停住了腳步,因為他突然感覺到了一股極為不安的氛圍,好像有股巨大的危險正撲面而來。果然,一個硬邦邦的東西從門后探出來,剛好頂在他的后腦勺上。
“別亂動,放松點,走到里面去!”語氣很冷,聽不出任何情感,正是之前帶著他們進來的那個服務員。
政養苦笑搖頭,自己是湊巧趕上了還是被人家算計了?
政養走了兩步,隨即發現原本還氣勢洶洶的烏嘯天,此刻正老老實實地雙手高高舉起,他額頭上不知道什么時候也頂著一支烏黑的槍管。他們被人算計了,具體是算計龍五還是算計自己,不得而知。算計他們的人會是誰呢?想到之前杜燁告訴自己蔡天明的警告,政養覺得心中有一絲不安。
兩人被很不友好地推進了客廳之中。政養看到了坐在沙發上、一臉無奈的龍五,他身后左右各自站著兩個年輕人。很顯然,他被人限制住了自由。龍五旁邊坐著一個三十多歲的年輕男人,一臉笑意地看著政養兩人。
“老弟,你挑的地方好像并不是很安全!”政養苦笑地看著龍五。
“老兄你也不要覺得冤枉。”龍五一臉無奈,“你們已經是第四批被引過來找我的人了。奶奶的,虎落平陽被犬欺!曾幾何時,老子也風光過,想不到今天居然成了別人釣魚的魚餌。只不過,我沒想到政養老兄你也不例外,真是讓我費解。”
“我說怎么剛才在下面就感覺到不妙了,原來早就有人在這里等我們。”烏嘯天重重冷哼了一聲,看著那個年輕人沉聲道,“你釣魚也就罷了,不過我想不明白,十三姐的事情和我烏嘯天有何關系?”
“烏老大少安毋躁。”年輕人擺了擺手,指著他們的兩把槍很快挪走了,“我知道你是適逢其會。不過既然來了,索性我就一起招待吧。我知道外面有你不少的兄弟,在這里盯著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沒關系,他們會老實的。”
看著這個年輕人一臉氣定神閑,顯然有絕對的把握,否則不會如此淡定。
“兄弟是哪條道上的人?”烏嘯天也是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馬上將注意力轉移到了他們的身份上。
“我哪條道上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們是哪條道上的人就可以了。”男人笑了笑,看向一直沒有說話的政養,“政養先生好像一點都不害怕?”
“我為什么要害怕?”政養居然笑了笑,朝那個年輕人走去。
“不要亂動。”政養剛剛走了兩步,后面的那把槍立馬指向他。
“我也不是被嚇大的。”政養瞇起了雙眼,很自然地撥開了那黑洞洞的槍管,看向那個男人笑道,“剛開始我還在猜測或許和文玉龍有點關系,畢竟我政養現在也算是得罪了那位大神,只有他有理由布局陰我。不過我很快就放棄了這個想法,你應該只是和我們開個玩笑吧?”
“是嗎?”男人大感興趣,“能說說你的理由嗎?”
烏嘯天也露出了好奇的眼神,他想不通政養是如何猜出來的。
“你好像忘了我的職業。”政養一臉壞笑,“江湖人稱我政養是能掐會算的‘半仙’,這個外號一直從北到南跟著我,你可以去查查。”
年輕人忍不住呆了呆。
“好了,說出你的目的吧。”政養很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隨便走到一個地方坐下,“或者說,你可以告訴我是誰讓你這么做的。記住了,我的耐心很有限。如果你拒絕告訴我,這個代價恐怕是你們無法承受的。”
年輕人再次一愣,他不明白政養為什么會這么強硬,剛要說話時,門后傳來了一陣爽朗的笑聲:“好了,老弟,不要再為難他了,他不過就是一個辦事的。”
張斌和于雅麗兩人緩緩從另一道門內走了出來。前者一臉笑意:“兩位千萬不要見怪,我們不過就是開了一個小玩笑。”
烏嘯天沒有表態,他稍微思索,馬上明白其中的緣由。今天看起來好像是適逢其會,這何嘗不是他們在借機敲打自己的一種方式呢?至于為什么要這樣嚇唬政養,倒是讓他有點好奇了。
“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政養收起了笑容,“如果兩位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我們今天就到此為止。”
說到這里,政養長身而起,看向烏嘯天道:“老哥,我們今天來的不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