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寶學院西門與東門,從學院內部走過,不過橫跨東西,并不算太遠。
但此刻,兩人卻是沿著院外的柵欄圍墻,緩緩前行。
圍墻采用的是歐式風格,用紅磚搭砌而成,露出一個半橢圓形的空當,再用黑色柵欄隔開。
路人走過,亦能一眼看到學院內部的景色。
畢竟學院對外開放,并沒打算利用圍墻之利,將內外隔絕開來。
沈碧青在前面走著,而楚天卻是亦趨亦步地跟著。
兩人之間,形成了無聲的默契,并沒有走在一起。
沈碧青忽然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把剛才在小吃街買的手抓餅,遞給楚天說道:“你也還沒吃飯吧,吶,這個給你吃吧。”
楚天搖了搖頭,問道:“你不是餓著肚子嗎?還是你自己吃吧。”
沈碧青將之硬塞到他的手里,這才說道:“不了,我雖然餓,但沒有胃口。我知道,你剛才在打比賽,肯定還沒來得及吃飯吧。不過好像你們是六點開始的比賽,現在應該還沒結束吧?你怎么會來這?”
楚天愣了愣,卻沒想到這些事情她竟是一清二楚,只好怔怔說道:“我提前跑出來找你了。”
“什么?”沈碧青大吃一驚,呆呆地看著他,旋即苦笑說道:“你這又是何必呢?姐姐我沒事,你盡管放心吧。”
楚天聽她自稱姐姐,不由得眼神一黯,沉默不語。
沈碧青見他不說話,只好轉過身來,繼續在前面一步一步地走著。
不知過了多久,沈碧青才開始緩緩說道:“傻小子,你上次太冒險了,我很擔心你。后來我聽說你被院長保釋,這才放下心來,但家里卻要我回去一趟,商量婚事。結果我回去一抗議,他們就沒收了我的手機,不讓我出門,要我好好靜思。什么商量不商量的,說到底,我根本沒有反抗的權利,不是嗎?”
楚天默默聽著,臨了才問道:“那你喜歡那個叫葉子龍的葉家天才嗎?”
沈碧青凄然一笑,澀聲道:“我連他長什么樣都不知道,又怎么會喜歡他呢?就算他再優秀,家世再好,又能怎么樣呢?”
楚天不由得急道:“你可以離開家族,院長那邊我會去求他幫忙!”
沈碧青腳步一滯,仍是沒轉過身來,低聲說道:“沒用的,這種事情,不是霍寶院長能管的。我該認清,這就是我的命。”
楚天傻了眼,呆呆道:“認什么命?”
“嫁到葉家,成為葉、沈兩家聯姻的工具,這,就是我的命。”沈碧青凄然道。
不!不應該是這樣!
楚天停下了腳步,看著她越走越遠,卻是什么話也說不出口。
他又重新追了上去,保持著一個身位的差距,不敢去看沈碧青的臉上,是怎樣的一個表情。
一陣冷風襲來。
沈碧青頓覺冷意十足。
她不禁對楚天有些失望。
她并不奢求,他能阻止這一切。但最起碼,也要給她一些安慰與溫暖。
“這個榆木腦袋,也不知道把外套給我穿!一點紳士風度都沒有!”沈碧青不禁這般想到。
她不由得轉過頭來,看向楚天,卻見他早已將外套脫下,拿在手上,只是穿著一身籃球衣,在這冷冷的夜里,默默走著。
“楚天,你不冷嗎?”沈碧青突然開口問道,語氣之中帶著一絲惱意。
“不冷啊。”楚天回答道。
“可是我冷啊!你就不懂什么叫紳士風度嗎?”沈碧青聽罷,再次開口,只是這一次言語之中,嗔意十足。
楚天愣了片刻,這才反應過來,從外套之中取出一物,然后將外套展開,披在了沈碧青的身上。
沈碧青看到他竟是用外套將手抓餅層層包住,不由得愣了一下,這才明白為什么他不給自己披上外套,怔怔問道:“你怎么不吃啊。”
“你說你肚子餓了。”楚天老實回答道。
“可是我也說了,我沒胃口,要給你吃啊!而且就算待會我想吃了,我也可以再買一個啊!”沈碧青怔怔說道。
“那不一樣,如果現在你想吃了,就能直接吃到,不用再等。”楚天說得平平淡淡,卻聽得沈碧青心里一陣感動。
她伸出手來,示意他交出手抓餅,同時嗔道:“你不吃是吧,那我吃,餓死你算了!”
楚天笑了笑,剛要將手中的手抓餅遞出,卻被沈碧青一把搶了過來。
沈碧青賭氣地咬了一大口,這才發現時間過了這么久,手抓餅的溫度竟與之前一般無差,咬到嘴里,卻暖在心里。
登時,楚天恍惚之間,看到她的眼中,似乎有種晶瑩的液體在打轉著,卻沒有流下來。心里卻是想著:“要是讓師父知道,自己把真元力當做微波爐使用,不知道是作何感想?師父知道什么是微波爐嗎?”
沈碧青含著眼淚,不顧淑女形象,大口大口地吃著。臨了,展顏一笑,開心說道:“這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手抓餅了。”
楚天驀然無語,心道:“自己的真元力,應該沒有調味的能力吧。”但這話,他卻是沒辦法對沈碧青坦白而出。
“楚天......”沈碧青繼續說道。
“怎么了?”楚天聽到她直呼自己的名字,頓時有些奇怪。平常的沈碧青,都會叫自己小子、傻小子之類的代號,卻是很少直接叫他的名字。
“我不想嫁,也不愿嫁給葉子龍!我其實想要的是,自由的婚姻,跟我喜歡的人廝守一生!但是我,沒有辦法!說到底,我只能認命,只能認命!”沈碧青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哀聲說道,眼淚在眼眶之中打轉,卻始終沒有流下來。
“我有辦法!我會在大比之上,與葉子龍提出武斗的請求,然后打敗他,讓他回家提出退婚之事!”楚天終于下定決心,將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
沈碧青愣了愣,勉強一笑,將右手放在楚天的臉上,感受他的體溫,這才說道:“傻小子,你有這份心意,我已經很高興了。”
楚天知曉她并不認為自己能做得到,卻也不反駁,只是正色說道:“你要相信我!相信我!”
“我相信你!”沈碧青踮起腳尖,沖著楚天的臉頰,吻了過去。
那一吻,包含著怎樣的深意?
楚天沒能明白,卻見沈碧青輕描淡寫地吻了他一口,旋即從包里掏出一件奇丑無比的T恤,低聲說道:“這衣服,一直忘記還給你了。”
楚天愣愣看去,這才發現,這竟是他當初“英雄救美”,卻連累她差點走光,后來隨手拿來的十元一件的地攤貨。
只見T恤前后都印著一條哈巴狗,卻是不知公母。楚天呆呆地接了過來,只覺一陣香味撲鼻而來,這才反應過來,上面帶著的香味,竟是沈碧青的體香。
楚天登時說不出話來。
卻見沈碧青反悔似的又搶了過來,低聲說道:“算了,這衣服還是留給我吧,權當留個念想。”
楚天思索片刻,這才驚疑不定地問道:“你難道不回來了嗎?”
“恩,家里不讓我出去,所以這一次,很有可能就是我們最后一次單獨見面了。訂婚的時間是在明年的一月一號,結婚則是要等到他畢業之后。到時候,你會來參加我的婚禮嗎?”
“我......”
楚天握緊了拳頭,剛想說些什么,卻被沈碧青打斷道:“姐姐我啊,不希望你來。”
登時,楚天的心中,閃過一陣晴天霹靂。
在她心中,自己恐怕永遠只是長不大的傻弟弟吧!
誠然,包括他自己在內,都不相信,他能夠在今年的大比之上,打敗半步宗師的葉子龍。他的心中,不免抱著使用真元力的小心思。
然而,他又發現,如果違反修真界的規定,自己這么做,又有什么意義呢?
痛苦,掙扎,失落,徘徊。
楚天久久說不出話來。
沈碧青勉強一笑道:“傻小子,你不用再送了。我們有緣再見。”
說罷,她轉過身去,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以為這樣子,就是最好的道別了。
直至走遠,她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眼淚直流而下。
卻沒想到,楚天竟是完全洞悉她的一切。她的傷心,她的難過,她的無助,她的徘徊,他都一清二楚。
但是,既然她選擇不在他面前表露自己的情感,那么他也只能故作不知。
沿途的車輛疾駛而過,仿佛碾壓在這兩個傷心人的心上,是那般沉重不堪。
連月亮都躲了起來,不愿再看。
泛黃的路燈,將兩人的身影,無限拉長。
楚天從未覺得,這個城市的夜,是如此喧囂,讓人根本無法平靜下來。
他只能站在原地,看著沈碧青越走越遠,直至消失不見。
不知過了多久,他開始捂住雙耳,不聽不聞,以為就能欺騙自己,不再想念。
世界安靜了。
但他的心緒,卻如大海般洶涌澎湃個不停,再也難以平復。
一周后,距離十一月的大比名額爭奪賽不到十天。
楚天的宿舍里。
“愛情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離不開暴風圈來不及逃。”羅哲有一句沒一句地唱著,聲音卻像鬼哭狼嚎一般。
呂國平不禁罵道:“別唱了,這么好聽的歌都讓你唱瞎了。”
楚天聽罷,沒有多說什么,卻是作狀離開。羅哲見狀,止住歌喉,開口問道:“小天,今天是周末,你要去哪?”
楚天淡淡回了一句:“我去練拳。”
“小天,等一下!”卻是唐齊宇叫住了他,見楚天轉過身來,便偷眼看了看他的神色,這才小心翼翼地說道:“那個,我有個事情想擺脫你一下。”
楚天不置可否地說道:“什么事,你說吧。”
“我女朋友最近被一個混混糾纏,我打算去看看,不過心里還是有點害怕,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啊!”唐齊宇忐忑不安地說道。
楚天登時面露猶豫之色。
羅哲見了,不禁有些惱怒,剛想發作,卻被呂國平制住。
唐齊宇見他遲疑,勉強笑了笑說道:“沒事,我一個人小心點就行。”
楚天愣了愣,歉意道:“不好意思啊,齊宇。”說罷,便離開宿舍。
過了幾分鐘,等到楚天走遠,羅哲不禁發起了脾氣:“這小子干嘛這樣!難道我們就不是他的朋友了?”
呂國平搖了搖頭說道:“正因為我們是他的朋友,所以才要體諒他。”
“可是......”羅哲皺著眉頭,剛想抱怨什么,卻被唐齊宇打斷:“我沒事,小天他有苦衷,也跟我們解釋過了。既然他沒時間,那就算了。”
羅哲不免擔心說道:“要不我陪你去吧。”
唐齊宇搖了搖頭,拒絕道:“不用啦,羅哥,你不會武術,去了也沒有用,更何況你不也有事要忙嗎?放心吧,實在不行,我就報警。”
宿舍登時陷入了一陣沉默之中。
楚天這個平時跳脫、喜歡問這問那、活躍氣氛的人,一下子不鬧騰了,整得跟失戀一樣,讓他們都覺得不太適應了。
與此同時,楚天在西南八樓宿舍樓下,掏出口袋里泛著光的天機算,卻是猜不透會有什么事情發生。
他苦笑一聲,自言自語道:“還有什么事情,會比現在更糟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