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婆婆叫道:“默心,你給我說清楚,什么叫我們堡主的惡行?”
默心道:“余老施主,你先請坐,聽得老納將話說完。”
余婆婆卻不待他說,便道:“默心,老婆子早就料到你邀我們蘇家堡來參加少林大會是不安好心!哼哼,編出這等鬼話,又有誰會相信?”
默心不再理她,轉過了身子,向眾人道:“天下各位英雄明鑒,我少林一派往日與蘇家堡無怨無仇,何以要誣蔑......”
余婆婆不待他說完,便道:“什么無怨無仇!哼,你們少林派嫉妒我們蘇家堡雖然主人不在了,但這威名還是壓住了你們少林派,便想想方設法來蜚毀,哼哼,真是卑鄙無恥!”
默心怒道:“什么叫‘你們主人不在了’?哼哼,你們主人不但健在,而且還在大做心狠手毒之事,說到卑鄙無恥,誰又能比得上蘇壁華?”
余婆婆怒發沖冠:“默心,你胡扯些什么?”
默心道:“什么胡扯?出家人不打逛語!我師弟默然親眼所見,鐵證如山!”
余婆婆叫道:“默然?默然呢?你叫他出來當面說!”
默心道:“好!”又朗聲向眾人道:“在坐的各位除了錦繡門杜掌門和崆峒派的孫掌門之外,應該沒人幾個人知道我師弟中毒癱瘓之事,也罷,今日就讓師弟來親自說說蘇壁華的惡行!”說著,手一揮,幾名弟子忙奔了進去。
眾人聽到默然中毒癱瘓之訊,皆是吃了一驚。默然乃少林派當今三大神僧之一,又是少林方丈的師弟,聽說武功反而在兩位師兄之上,竟然會中毒癱瘓,著實可驚。
郭浪也是吃驚不小:“沒想到毒手觀音杜三娘親自來療毒,默然大師雖是保住性命,卻還是落了個癱瘓的下場。可見那毒藥的厲害,卻不知是何人所下?”
武當派赤明、青城派朱靈子、峨眉派凈蓮和崆峒派孫清明幾位掌門和默然相交甚好,聽得此言,一齊說道:“默然大師怎么了?”“是誰下的毒手?”“怎么會癱瘓?”“此事還得查一查吧?”
默心凄然搖了扔頭,道:“各位武林同道,我師弟默然一生精研佛法,慈悲為懷,卻沒想到下半生落了個癱瘓在床的下場,而這害我師弟的主兇呢......”他轉過身子,眼盯著余婆婆,一字一頓的道:“就是你們蘇家堡的主人蘇壁華!”
眾人素聞默心方丈乃一得道高僧,但今日卻見他咄咄指證蘇家堡,神情悲痛切齒,哪里有半點高僧模樣?待得此時聽了他這么一番話,心下均道:“原來他認定了默然大師的癱瘓是蘇壁華害的,他們師兄弟情深義重,默心自然要憤恨蘇家堡了!”
余婆婆冷笑道:“我們堡主已經病逝了二十年,這事天下皆知,誰又會來相信你的鬼話?”
默心朗聲道:“各位武林同道,今日要查的第一件事,就是指蘇壁華的死訊是真是假!余老施主,你讓蘇家小姐出來一下,老納有幾個問題要問她一下!”
余婆婆冷哼了一聲,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默心問道:“什么原來如此?”
余婆婆道:“原來你力邀蘇家堡后人親自來此,便是為了要親口逼問!”
默心坦然道:“不錯!”
余婆婆臉色一沉,怒道:“那老婆子說的話你便不信么?”
默心道:‘此事還是親口問過了蘇家后人才好,余老施主脾氣......那個,諸多不便!”
赤明道長性如烈火,與默心默然相交甚好,又與蘇家堡素瓜葛,他可不像崆峒派掌門孫清明、昆侖派掌門元境、青城派掌門朱靈子那樣,念及蘇壁華與上任掌門的淵緣便對余婆婆禮讓三分,他見余婆婆臉上一沉,又欲發火,便搶著道:“方丈大師說要見蘇家堡后人,你卻執意不肯,難道是怕問出了什么?”
余婆婆眼光轉向他,略一沉呤,明知他這是激將法,卻也大聲道:“好,我就看看你樣能耍出什么花樣!”走到轎子旁,低聲說了幾句,然后掀開轎簾,說道:“默心,我家小姐身子不適,可受不得風寒,你有什么狗屁問題就快問!”
眾人見到了蘇清夢裹著錦被的病狀,都是吃了一驚,早有數十人叫了起來:“蘇小姐,你身子不適么?”“蘇小姐,你是中了陰寒掌力嗎?哪個惡徒如此大膽,敢傷蘇恩公的后人?”“蘇小姐,我這里有治寒圣藥!”“蘇姑娘,要不要生盆火?”
眾人倒有一大半站了起來,七嘴八舌的議論。默心數次揮手讓大家安靜,但眾人神色激動關切,哪里安靜的下來?
元境、朱靈子、孫清明等幾人圍到轎子旁,三人看了一會。朱靈子首先道:“這種陰寒掌力極為罕見,似乎不象是外癥!”元境點點頭,道:“好像是天生的一樣?奇怪,奇怪!”孫清明道:“可能是服錯了藥吧?”
余婆婆將手一揮,喝道:“走開,滾開!蘇家堡的人得了病,用的著你們在這瞎猜測嗎?滾開!”
幾人一想也是,便退了回去。
峨眉派凈蓮師太道:“蘇小姐,還得請你說一下你的病癥,好讓大家安心!”她說這話用內力催送,遠遠的傳了開去。
眾人一聽蘇小姐要說話,馬上靜了下來,豎起耳朵,凝神相聽。
蘇清夢臥在轎內,見這話多人關心自己,心中不由感激萬分,但她一向孤居深閨,極少見過外人,口中又怎能說的出合適的話,苦思了一會,才瑩瑩謝道:“小女子先天體弱多病,倒讓各位英雄們費心了。各位關切之情,清夢銘記于心,在此先謝過了!”說著,掙扎著要起來行禮。
西門豹站起來道:“蘇小姐,快不要行禮!我們這些人身受蘇恩公救命大恩,二十年來,竟不知恩公之后身患重病,當真是愧疚無地!蘇小姐,你若是要什么藥材,西門豹便是走便天涯海角,也要給你找來。你若是有什么吩咐,我西門豹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數百人接過話頭,齊聲叫道:“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余婆婆斜眼盯著默心,臉上得意洋洋。
默心走到轎子旁,朗聲道:“蘇家小姐,老納有幾個問題問你:“令尊蘇壁華是不是真的在二十年前病逝了?”
蘇清夢開始便在轎子內聽到了他與余婆婆的談話,心中雖然是氣憤,卻也恭恭敬敬地道:“先父已經逝世二十年了,這事江湖上人人知曉!”
默心又問道:“那么當年令尊的尸首又是何人收斂入棺的?”
蘇清夢道:“這個......那時小女子尚自周歲,卻是不知!”
余婆婆冷冷地道:“是蘇夫人與老婆子,這有問題么?”
默心又問道:“那么蘇夫人她......”
蘇清夢道:“我娘心傷我爹去世,悲痛憂郁,過了幾年,也過世了!”
默心合十道:“阿彌陀佛!那么當年見過蘇壁華尸首的人,只剩下余老施主一人了?”
余婆婆斜著眼道:“默心,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默心不答,向蘇清夢問道:“蘇家小姐,你這二十年中,可曾見過令尊?此事事關重大,勿必請誠言相告!”他這話說的極為不通,好多人都想出言相斥,但終究是忍住了。
蘇清夢沉呤了一下,道:“誠言相告?哦,那我見過!”
此話一出,眾人都是一驚,余婆婆也是臉色大變。
默心大喜,忙追問道:“請問蘇家小姐,你曾在何處見過令尊?”
蘇清夢道:“那是在夢里!”
默心愕然道:“夢里?”
蘇清夢道:“是啊!我常聽余婆婆說我爹的故事,又常常捧著我爹的畫像看,所以便常常夢到我爹!”
眾人一聽,都呼了一口長氣。
郭浪心道:“蘇姑娘心地純真,自不會撒謊。她這本就是誠言相告,而不是存心戲弄。”
默心臉色鐵青,但看蘇清夢一臉純真,并無相戲之意,便忍住了怒氣。
余婆婆冷笑道:“默心,你還有什么狗屁問題么?我家小姐可要休息了!”
默心哼了一聲,指袖走開。余婆微一冷笑,便放下了轎簾。
默心走到場地中央,朗聲道:“各位武林同道,少林寺今日重提這件疑案,實乃是為江湖安危著想。這次將要發生的江湖大禍,便與蘇壁華有莫大關系!可氣的是,蘇家堡知而不言,還大散謠言,實乃助紂為孽!也罷,老納便請師弟默然出來,將他的所見所聞公布于天下,好讓天下英雄們評個誰是誰非!”
他話音剛落,一張軟椅便抬了出來。軟椅上坐著一名僧人,見過默然大師的人都識得是他。只見他全身上下都纏滿了繃帶,只剩下一個腦袋露在外面,雙手雙腳各纏在一起,便似在打坐一般。
旁人看的糊涂,郭浪卻是暗暗佩服:“這是‘雙生相息’治療術,嗯,杜三娘的療傷去毒之術果然了得。我只在師父的毒經中見過這種記載,卻直到今日才見有人用過!”
眾人見到一位鼎鼎大名的神僧竟然變成了這般模樣,一個個皆是不住嘆息惋惜。
杜千金一見到那默然面目,便即認出了這默然就是那夜在荊州郊林外被那怪人擊傷而逃的老僧。(詳見第二章:雪參之爭:夜半郊林。)那怪人當時口氣狂妄的很,說這老僧必死無疑,哪知我娘妙手回春,卻將他治好了。想到這里,臉上不禁有得意之色,俯身在杜三娘耳邊道:“娘,我見過這老和尚,我知道他是被誰打傷的!”
杜三娘低聲叱道:“千金,在這么多人面前,規矩一點,別胡說八道!”
杜千金扁扁嘴,便不再說了。
默心道:“大家請看看,這便是那慈悲為懷,渡世救人的默然,可如今......”默心雖然是修身悟佛了幾十年,但說到此處,也不禁聲音哽咽,愴然淚下。
一些黑教左道中的殘暴兇惡之人心中也是側然不已。
余婆婆雖是滿臉不屑,這里卻也忍不住現出了一絲同情之色,但隨即又馬上被臉上的冷笑淹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