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不石心中所想的,是白馬關厲虎一劍刺死了君父時,卓漪玟臨走前的警告之言,莫非這一次的襲擊,會是魔道所為么?
他瞥向身側,卻見楚依依的眼中頗有憂慮之色,似乎也想起了什么。
就在此時,只聽得門外腳步聲響,孟歡快步走了進來,手里又拿了兩張紙條。
未等孟歡稟告,楚依依已搶上前去拿過紙條,只瞧看了一眼就臉色頓變,交給了華不石。
“怎么回事?”果樓蒙問道。
“浙境紹興分舵,魯境濟南分舵都遭了襲擊。”楚依依答道。
“甚么!”果樓蒙一掌擊在桌上,“老夫前日才從魯境過來,那些黑道宵小已經死的死,逃的逃,怎么還有人膽敢來犯濟南分舵!”
楚依依道:“此番襲擊,必不會是原先‘天下盟’那些黑道中人所為,應當與突襲粵境、浙境分舵的是同一伙勢力,一定是無生老魔!”
聽到“無生老魔”四個字,屋內所有人心頭俱是一顫,尤其是西門瞳,一雙拳頭已然握緊。
“你怎知道是他?”果樓蒙問道。
楚依依道:“因為當年他襲擊‘千花坊’,所用的就是這般手段,一日之間,本坊在各境的所有據點都被打擊,就象現下我們遭遇的一樣!”
雖然“千花坊”遭襲已過去了多年,楚依依說起時聲音仍是微微發顫,顯是想到當年眾多同門慘遭毒手,坊主解花語也被殺身亡,她的心中充滿了仇恨和恐懼。
她轉過頭對孟歡道:“你快去監看鴿組,有甚么訊息傳到就趕緊報來!”
孟歡應聲出門而去,而書房之內一時之間竟沒有人說話。
楚依依的猜測并沒有錯,孟歡很快就回來了,又拿來了三張紙條,正是另外三處分舵遇襲的消息。
就在隨后的半個時辰之內,各地的飛鴿傳書如同雪片一般傳來,足有四十三道之多,“惡狗門”在七境的四十三個分舵竟然全都被人襲擊,尚未遭襲的只有舞陽城的總舵,以及長沙,開封這兩處有青云衛和刺虎士駐守的地方。
楚依依玉面上已是一片蒼白,當日“千花坊”所受的重創她永生難忘,如今再度經歷一次相似的危難,實非她一個女子能承受得起的。
“依依夫人不用害怕,”望著擺放在桌上的一堆紙箋,華不石緩緩說道,“魔道雖然同時突襲了這許多分舵,不過舞陽、長沙和開封這三處地方才是本門的根基所在,而且三大戰部也未受打擊,我們還沒有到無力抵抗的地步。”
四十三處分舵遭襲,“惡狗門”在各境的產業必定損失慘重,但是在那些分舵駐守的大都是門派中的普通弟子,并非最為精銳的三大戰部,而“惡狗門”的大部分高手現下都在京城,這些才是門派內最強的力量。
魔道之所以敢悍然對“惡狗門”全面突襲,想必也是因為華不石大婚,“惡狗門”內的大部分高手都會會聚京城,各境分舵實力空虛的緣故。
聽了華不石之言,楚依依的神色稍微平靜了一些。
果樓蒙道:“無生老魔襲擊各境分舵,只不過是向我們示威而已。哼!他這般做未免不智,攻擊那些分舵,最多使我們損失一些皮毛,還能夠怎樣?”
“前輩是說,他在有意在向我們示威?”華不石喃喃道。
果樓蒙道:“不錯。這四十三處分舵分布在各境,按說遇襲之后傳信來京城所用的時間亦是不同,魔道能讓這四十三道被襲訊息都在今天你的大婚之際同時傳到京城,對襲擊的時間定事先就有謀劃安排,這不是故意示威又是甚么?”
華不石點了點頭,忽然之間臉色大變,叫道:“不好!快!快點備馬出城,去接應爹爹!”
這位大少爺話未說完,已邁步朝門外急奔了出去。
※※※
十余匹馬出了宅院,直奔向北京南城的永定門,馬上的騎者正是華不石和“惡狗門”的一眾高手,熊百齡,柴林和姚元孝亦在其中。
前堂席間和門口前來道賀的賓客們眼見此景,皆是莫名不解,大婚的喜宴還未開始,新郎新娘怎么就全都走了,這又是唱得哪一出?
救人如救火,在這個當口上,華不石自沒有余暇去與這些賓們解釋,他心所想的,只有快些趕到城外去接應父親。
無生老魔心狠手辣,老謀深算,華不石早已深知。當年“千花坊”的坊主解花語行事謹小甚微,仍是被魔道利用間客一戰打垮,“洞庭幫”幫主馬五花武功高強,性格剛烈,這老魔則約戰決斗將其擊殺。由此可見,無生老魔最擅抓住對手的弱點,出手一擊必中要害,決不會做無謂的攻擊。
魔道既要對“惡狗門”開戰,自會選擇要害下手,而“惡狗門”的要害,正是門主華天雄和大少爺華不石兩父子。
華不石現下正在京城之內,身邊又有霹靂營以及眾多高手保護,想要直接行刺殺人自不容易,但華天雄卻是在前往京城的途中,便于下手。突襲各境的四十三處分舵只是示威,而致命的一擊應當是截殺華天雄一行。
華天雄之所以會在路上耽擱,多半亦是魔道所做的手腳。
這是華不石的推測,而他現在卻希望這個推測是錯的,因為以魔道行事布置的周密和手段之毒辣,現在才趕去接應救援,只怕已是來不及了!
一行人快馬加鞭,如同風行電掣一般在大街上疾馳而過。如今在北京城里華不石已成了名人,街邊的百姓有不少都識得這位惡狗少爺,也都知曉他今日大婚,見到這般情形都不免奇怪。
永定門的城門口設有路障,往來的平民商旅皆要接受盤查方能進出,厲虎一馬當先馳在最前,離著城門老遠已將“蛇翼劍”擎在手中,厲聲喝叫:“不想死的趕快讓開!”
在門前排隊出城的百姓見此陣仗,直嚇得紛紛向兩旁閃避,厲虎的馬疾到近前,長劍揮出,欄在道路當間的木柵拒馬已被挑得飛出三丈開外,重重撞在城墻上,登時就散了架。
“喂,你干甚么!快停下!”
旁邊看守城門的兵士想要挺長槍阻攔,寒光閃過,只聽得“叮叮”數聲脆響,幾支長槍的槍頭已被利劍削斷,變成了光禿禿的白蠟桿子,當先一名小校被撞得倒跌了出去。
余下的兵士們眼見來人如此兇猛,不敢再湊上前來,十余騎猶如一陣風般地沖過了關卡,沖出了城門之外。
一口氣往南馳出了二十余里,身后已瞧不見北京城的城墻。華不石逾發焦急,額頭上汗水涔涔,也不知是因為一路疾奔所流的汗,亦或是心情緊張冒出的冷汗。他已意識到出城這么遠,還未遇見父親和二叔的馬隊,想來一定是出了意外。
又再馳出了五六里地,奔在最前面的厲虎叫道:“看,在那邊!”
順著厲虎所指,華不石望見里許之外的官道上,停著有三輛馬車,急忙提韁催馬奔了過去。
三輛馬車之中,居中的一輛翻倒在路邊,馬車旁的官道之上,滿目皆是橫七豎八的尸體,有人尸也有馬尸,刀劍兵器散落在地,有些已然斷折!
這正是父親和二叔一行來京的車隊,遠在數十丈外,華不石就已認出了那些尸體正是“惡狗門”總舵的弟子。
打馬來到近前,華不石幾乎是從馬鞍上滾落下來,幸好身側的司馬如蘭及時伸手相扶,這位大少爺才沒有一跤跌坐在地上。而他剛一站穩,就掙開了司馬如蘭扶他的手,跑向倒在路邊的尸體。
這些尸體足有三十多具,皆是被利器所殺,華不石瞪著兩只通紅的眼睛,發瘋一般地到處翻找,生怕在其中發現父親的尸身。
“你莫太心急,華伯父輕功高強,就是遇到了襲擊也不會這般容易就出事。”是司馬如蘭的聲音。
她說得沒有錯,“靈犬撲擊術”是極為高明的上乘武學,其中的輕功身法更是世間罕有,而父親已煉到了爐火純青之境,盡便是敵不過無生老魔,一心逃走并非做不得到。
華不石心下稍寬,而在馬車前后周圍找過一遍,倒在路邊的車上數十具尸體當中,果然并沒有華天雄,就連二叔華地虎和珍娘也找不到。
“師父,這個人還沒死!”忽聽西門瞳叫道,他正蹲在路邊扶住一個倒地的人。
華不石立時奔了過去,卻只見西門瞳所扶的一名身型粗壯,皮膚黝黑的漢子,正是華天雄的大弟子尹天仇。
一道可怕的劍傷在尹天仇的腹部,大量的鮮血已染紅了他的衣褲,滲入到周圍的地面。華不石一眼就能看出,這道傷口貫穿了內臟,足以致命,加上失血過多,尹天仇現下的情形已是神仙難救,也就只剩下了最后的一口氣而已。
華不石緊咬著牙,朝西門瞳做了一個手勢,西門瞳會意,提起右手,在尹天仇胸前或點或拍,將真氣灌入各處穴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