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的人是江玉。
江玉這個丫頭,幾年前進入到《新文化報》,頭一條重要的新聞就是關於林海文的,當時林海文正在樹立自己“華國油畫未來”的flag,當時報社的一個資深編輯,就帶著小丫頭江玉到敦煌娛樂做了一次上門採訪——江玉還記得呢,當時林海文嘴裡也是把自己大肆誇了一頓,叫她瞠目結束,大長見識。
萬萬沒想到啊,時隔四五年之久,她也從一個菜鳥記者,升格爲了報社的主任編輯——要說升職的這麼順利,也跟林海文是個新聞製造機有重要關係。畢竟林海文的新聞,其實後來一直是她來跟的,大小新聞無數,《新文化報》也是拿到了不少獨家,其中一大部分的功勞,都要算在了江玉頭上。
不過在今天,從林海文嘴裡,聽到這麼一番“華國油畫將自我而終”的話,還是讓她有點今夕何夕的感覺——林海文這個不要臉的勁兒,倒是幾年如一日,分毫不變。
“呵,是沒有什麼問題。”
“那就好,那就好,小江,咱們合作的還是很順利的嘛。”林海文這幾年也是總跟江玉打交道的,很舒心了。
江玉年紀比他還大三四歲呢,不過對於自己被稱作“小江”,她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
瞧瞧林海文都在跟哪些人對著幹吧,一句小江已經是擡舉她了好不好……
《新文化報》的報紙,可以說是在萬衆矚目中出爐的。
目下的局面,耳聰目明的,都已經搞清楚了,明顯是林海文、常碩師徒,再加上半個天美,跟半個央美、一整個桐城美院等其它七大美院的結合體,正在通過種種方法,辦展也好,哄擡輿論也好,總之是各出百寶地爭奪話語權。
至於是什麼的話語權,大家反倒不是那麼在意了。
如今央美的董文昌等人,已經進一步出招了,林海文聯合中河省也出面迴應,剩下的就是林海文怎麼來擺弄輿論了——他可是此道高手。
央美的蔣和勝也是其中一個,他早上上班,八點到辦公室,校辦的人就趕緊把報紙放在他辦公桌上。
“有吧?”他問了一句。
固然所有人都認爲林海文會通過《新文化報》來發聲,但畢竟只是猜測而已。
校辦主任點點頭:“第三版,幾乎一整版呢。”
“整版?”蔣和勝搖搖頭,這幫媒體,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他翻到第三版,果然幾乎是一整版,當然不只是林海文的採訪,還有此前董文昌的採訪,在右下角,標題的字也小得多。剩下的還有此前關於兩個展覽的報道,以及一小篇編者按。蔣和勝沒有先去看林海文的採訪,反而是去看編者按,《新文化報》和林海文關係密切不假,但是作爲文化報業集團旗下的媒體,他們還是會有自己的觀點——蔣和勝想要看看他們的觀點是怎麼樣的。
“最近一段時間,油畫藝術界,關注青年,尤其是在讀學生的聲音,分外高漲起來。其肇因大約是林海文在黃帝祭祀大典國際華人青年藝術展的籌備中,大幅度降低了‘青年’的年齡線,而且據說,他也建議各方提供參展名單時,更多的向學生傾斜——所以我們看到此次各大美院的名單當中,都至少有2名以上的在讀學生,這在以往的同類級別的青年展中,是見所未見的。但從另一個角度,也可以看出來,總體上,除了林海文所在的天南美院貫徹了以學生爲主的宗旨,其它七大美院都並沒有邁出這麼大的步伐。
不久後,央美的副院長、著名油畫家董文昌,以個人名義表達了想要籌組一個全國學生美術聯展的想法,得到了包括桐城美院耿琦、西京美院季仲德等名家的呼應。幾乎是隨之而來的,林海文和中河省組委會,宣佈正在考慮將此次黃帝青年展續辦下去,成爲一項定例賽事。林海文更是罕見接受本報專訪,剖析了他的想法和意圖。
那麼從林海文的採訪中可以看出來,雙方此次爭相追逐的,並非是一個簡單的展覽,而是對國內藝術培養體系的話語權——究竟是堅持目前這種熬資歷的‘國畫式’培養,還是打破既定成規,讓青年展迴歸青年,以想象力和創新取代資歷和閱歷,這纔是雙方的深層次矛盾所在。
編者認爲,在全世界範疇內,藝術,或者說油畫藝術,都在追求想象力、表現力,這樣的潮流已經持續了相當長一段時間,而國內對此一直後知後覺,甚至是裝聾作啞,這絕對是逆潮流而動的。只是林海文作爲全球範圍內古典主義的旗手之一,一直以來對抽象主義這種彰顯內在、個性和想象力的風格流派相當不屑,但在國內,卻偏偏是他,喊出了革新的第一聲初啼,確實有讓人玩味之處。
編者希望,此次爭執平息的方式,不是各方妥協共存,而是藝術界真正取得一個共識,讓華國油畫藝術,能夠衝破自己的藩籬——從師法歐美、師法前蘇、流於意識形態,到今天混沌茫然的怪圈中掙脫出來。”
蔣和勝皺眉看完,《新文化報》的態度是明確的,他們顯然是認同林海文的觀點,而且說不定,這也是藝術評論界比較佔優的一個觀點——儘管董文昌那套完善體系的理論,也得到不少人的支持,但相較而言,林海文的觀點,對於這幫評論人來說,還是比修修補補來的更加吸引人了。
他再看林海文的專訪,除了看到“華國油畫自我而終”的時候,撇了撇嘴之外,也沒有太多意外出現。
爭議不可避免了。
“唉,”蔣和勝食指在辦公桌上無意識地叩動,一直到接近中午的時候,他才傳了個意思出去——對於這個議題,央美不要求統一立場,大家可以自行表達。而在臨安的國美,西京的西京美院、清華美院,也都大同小異,並沒有誰一把押上,揭盅定輸贏。
下午一上班,董文昌氣沖沖地找上門來。
“院長,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如果你支持林海文的觀點,我可以服從學校的決定,但你這樣,除了讓學校更加混亂,還有什麼意義?”
第一更,看到有人說我活該……我好桑心,我要暈古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