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繁花所有的殺氣火氣怒氣均被這一句低沉磁性的話給震的灰飛煙滅,她呆愣當場,眼睛發直地透著黑暗的光看著面前的男人,看了半天,沒看出來是段蕭,她伸手就往他臉上抓,“易容了?”
段蕭哎哎兩聲,“別扯,疼的。”
他不說還好,一說疼宋繁花扯的越使勁,小手在他臉上到處亂揪,邊揪邊道,“叫你嚇唬我,叫你嚇唬我,我是被嚇大的啊?”
段蕭無奈地低笑,“你不是被嚇大的,是被寵壞的。”
宋繁花心口不可扼制的又酸又甜,很想嗔瞪他一眼的,可他看不見,也就不瞪了,手臂往他脖頸一纏,腳站在他的腳上,仰頭吻住他。
這么熱情洋溢的吻段蕭自然不會放過,張嘴就含住她送上來的唇瓣,雙手摟緊她的腰,盡情地嘗著她的甜蜜。
吻了一會兒之后,段蕭低喘著按住宋繁花鉆進他衣服里面的手,輕斥,“別亂摸。”
宋繁花冷哼一聲,伸手就揪住他精瘦的腰身,故意擰了一把,疼的段蕭倒抽一口冷氣,正要罵她一句沒個輕重,誰成想,宋繁花倒是先陰陽怪氣上了,她好不譏諷地說,“你剛真是風流的很啊,隨便對一個女人都能把腰帶扯了,我怎么沒發現你這么慷慨大度的?”
段蕭輕笑,薄唇壓在她的唇角,灼熱的呼吸噴在她的臉邊,他低聲說,“除了你,誰能讓我這般慷慨大度?”
宋繁花撅嘴,“鬼知道。”
段蕭輕啄著她的鼻尖,低低地笑開,“吃醋了?”
宋繁花翻白眼,“這種芝麻蒜皮的小事,值得我吃醋嗎?”
段蕭挑眉,十分不爽地道,“那你揪我?”
宋繁花推開他,靠在身后的石壁上,因為這里面真的太黑,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宋繁花看不清段蕭此刻的臉,就道,“你把腰帶系好,我們出去。”
段蕭道,“等一會兒。”
宋繁花問,“干嘛要等會兒?”
段蕭一邊系著腰帶,一邊慢聲道,“等烈火。”
宋繁花咦一聲,問,“千左門的烈火也來了?”
段蕭笑道,“嗯。”
宋繁花問,“他去做什么了?”
段蕭系腰帶的手頓了一下,嘴角咧開,露出一抹陰險的笑,他出聲說,“你也知道千姬這次來是為了報幾年前寒云公子對她的羞辱之仇的,今天幾乎江湖上能稱得上名頭的幫門幫派都來了,千姬自然不會錯過這么好的機會,她大概也知道自己打不過寒云公子,所以,就讓烈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宋繁花眸底一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段蕭笑道,“嗯。”
宋繁花不用想就知道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就是當初你怎么對我,如今我就怎么對你唄,可當年是千姬向云蘇表白,遭到云蘇的羞辱,如今,千姬的意思是想讓云蘇向別的女子表白,然后讓別的女子當著武林所有人的面羞辱他?
宋繁花忍不住的想,這世上有誰能讓云蘇開口表白啊,沒有的吧?
宋繁花湊到段蕭跟前,好奇地問,“千姬想拿哪個女人讓云蘇丟盡臉面?”
段蕭輕掀眼皮看她,看了很久,才慢騰騰地道,“不知。”
宋繁花自喃自語道,“如今在玉剎閣能接觸到云蘇的,一是杜莞絲,一是秦暮雪,杜莞絲喜歡云蘇,可云蘇不喜歡她,斷然不會向她示愛的,就算云蘇在千姬的設計下向杜莞絲表白了,杜莞絲只會高興地接受,不會拒絕,那也就沒法讓云蘇丟盡臉面了,所以,不會是杜莞絲,而秦暮雪不喜歡云蘇……”說到這,她突地啊一聲,“不會是秦暮雪吧?”她道,“秦暮雪不喜歡云蘇,若云蘇向她表白,她鐵定會拒絕的。”
段蕭沉沉地看她一眼,沒應話,將腰帶系好后,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問,“今日怎么化了妝?”
宋繁花笑道,“因為要陪杜莞絲彈琴啊,不想給她丟臉。”
段蕭嗯一聲,也不多問,捏了捏她的臉,問,“吃過飯了?”
宋繁花道,“吃過了。”
段蕭又問,“你剛是在找我?”
宋繁花道,“是啊。”想到什么,她抓住他的手臂,仰頭看他,說,“我們得想個法子通信,不然下次再這么分開,有個緊急事要通知彼此,那就沒轍了。”
段蕭也老早想過這個問題,聞言掏出懷里的玉蕭遞給她,“拿著這個,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你又有事找我,就吹這個蕭,自然會有信鴿尋到你,把你的信息帶給我。”
宋繁花接過蕭,想要好好看一眼的,可奈不住這屋里黑,看不見,她便迫不及待地說,“我們出去吧。”
她還沒好好看一看段蕭如今是什么臉呢,剛在外面只顧著打架了,壓根沒看。
段蕭伸手壓住她的頭,臉一偏,又吻住她的唇。
宋繁花笑著回應,段蕭輕輕吮著她的嘴,吃的都不舍得放開,可這里不是縱情的好地方,如今的情況也不允許他們縱情歡愛,段蕭松開她,轉身出了這道小門。
宋繁花拿著玉蕭,跟著出門。
出了門,眼前沒人,宋繁花仔仔細細地將段蕭如今的這張臉看了一遍,看罷,取笑道,“大變樣了,難怪連我都認不出來。”
段蕭瞪眼,哼道,“認不出我就認不出我,怪我的臉作甚?”
宋繁花攤攤手,據理力爭地說,“本來就是你變臉了啊,這里的人這么多,我哪知道哪一張陌生面孔是你。”
段蕭噎了一下,聽到前方的大門有人聲涌來,還有很多的腳步聲,想來是大匹江湖人士要出來了,段蕭不愿意讓宋繁花被這些人看見,尤其在這里,他沖她道,“你回去。”
宋繁花看一眼手中的玉蕭,很短很小,是那天從三元湖離開后,段蕭拿在嘴里吹的,這蕭一吹,樹林里的鳥就飛了來,那鳥是夜不鳴的信鴿,這蕭應該就是段蕭與夜不鳴信鴿之間連結的紐帶。
宋繁花抬頭問,“你把玉蕭給了我,你怎么與夜不鳴通信啊?”
段蕭笑應道,“我自然是有辦法的。”見里面的聲音越來越近,他催促,“你快回去。”
宋繁花也聽到了里面往外走的腳步聲,點頭哦一聲,拿著玉蕭走了。
等宋繁花離開,段蕭瞇眼往前面的大門看一眼,隨即腳步一轉,從另一邊離開,他來到云門秦家護衛隊們休息的房間,找了個無人的地方,歪倚在了木質闌干上。
烈火辦完事回來,找到他,在他旁邊立著。
段蕭用內音發語,問他,“辦妥了?”
烈火輕笑,那張方方正正魁魁梧梧的臉上被假皮覆蓋著,卻掩不住他臉上明顯露出的敬佩之色,他道,“辦好了,這下子就等著看好戲了。”說罷,頓了頓,目光觸及在段蕭那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上,笑問,“你如何會知道云蘇一旦中了醉暖香,會向宋繁花表白?他如果不表白呢?那這一出戲豈不就白費了?白費了不打緊,主要是,我們會暴露。”
段蕭漠然無聲地盯著腳下的小草看著,不回答烈火那么多的問題,只道,“我今日也想看宋繁花彈琴。”
烈火挑挑眉頭,說,“那就去武林聚會的地方。”
段蕭站起身。
烈火伸手拉住他,打趣地問,“若是云蘇表白了,宋繁花沒拒絕呢?”
段蕭想都沒想地道,“她肯定會拒絕。”
上次在木槐林,千左門被林新竹帶來的殺手圍殺,段蕭跟千姬說過,他與宋繁花是夫妻,烈火自然也聽到了,他撣撣眉,笑著道,“嗯,她若愛你,自然會拒絕云蘇。”
言外之意就是,她若不愛你呢?
段蕭掀眼,朝他臉上一瞪,“不會說話你就安靜地當個啞巴。”
烈火一噎,見段蕭抬腿就往外面走了,他也連忙跟上,一邊跟上一邊嘖嘖有聲地說,“氣什么氣啊,我就是那么一說,你生氣其實就是說明你也不敢肯定宋繁花是愛你還是愛別人,是不是?”
段蕭渾身氣息一冷,眼冒殺氣。
烈火捂著嘴巴,眼睛心虛地往四周瞟著,輕咳一聲,道,“我說的玩的,你別較真。”
段蕭驟然一聲冷哼,轉身走了。
烈火不敢再拿這事兒打趣他了,話說這個男人從第一次踏進千左門的大船開始周身就有一股讓人難以忽視的霸氣,如今更甚,他想到千姬讓他夜探玉剎閣,卻沒讓他干這多余的事,但段蕭一開口,他就頭腦發熱地任他差遣了,讓云蘇中醉暖香,讓他在江湖武林所有人的面前,坦露心跡,當時烈火問段蕭,“坦什么心跡?”他想的是,寒云公子清冷若雪,能有什么心跡可坦的。
可段蕭反問他,“醉暖香是什么毒?”
烈火道,“一種媚毒,也能致幻,中此毒的人若心有渴想,便會失去神智。”
段蕭慢條斯理地道,“當年寒云公子讓你家宮主在武林人士面前丟盡了臉,如今,你想不想用這招來對付他,替你家宮主出這口惡氣?”
烈火當然是想的,便道,“你有辦法?”
段蕭說,“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所以,那方法是段蕭想的,而今天,宋繁花會與杜莞絲一起彈琴,云蘇會去聽,所有的江湖人士都會去聽,而段蕭,也會去聽,其實,段蕭不是十足十的把握云蘇能中醉暖香,也不是十足十的把握若云蘇中了醉暖香就會向宋繁花表白,這只是一出戲,點戲的人是他,但唱不唱這出戲,卻由云蘇說了算,他若心無垢塵,明鏡若懸,就不會在江湖眾人面前失掉那張臉,也不會讓段蕭得逞,可他若真存了那樣的心思……
段蕭危險地瞇起銳眼,冷冷地想,敢打宋繁花的主意,不管是誰,他都讓他后悔有這一出想法。
段蕭隨著人流去了英雄群聚的地方。
烈火跟著他的腳步。
同一時刻,韓廖也風塵仆仆地從京城趕來了玉剎閣,在玉剎閣山腳下與無方相遇了,韓廖原本計劃的是明天到,他給杜莞絲的信中說的也是明天到,但因為段蕭,他還是今天就到了,段蕭說千姬有可能進不去玉剎閣,他有杜莞絲的邀約,能帶千姬進門,段蕭信中說的很簡潔,韓廖其實不知道千姬是誰,但管她是誰,段蕭既說了,韓廖自然就會想辦法將這個人帶進去,一行人去到門口,被林哲濤攔下了。
林哲濤奉云蘇的命令守在門口,專攔千左門的人,攔住干嘛?當然是在外面殺掉,云蘇厭惡千姬,自然更厭惡她的血臟了他的地兒,千姬想殺他,這無可厚非,是個江湖人都知道,所以,云蘇是斷不會讓千姬踏進玉剎閣的。
林哲濤看到千姬,一句話都不說,直接上前攔住,“你們不能進。”
千姬瞇眼,“為何不能進?”
林哲濤看著她,冷笑,“明知故問,你想進來干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不說不讓你進了,就是讓你進,我也覺得你得悠著點兒,進了玉剎閣,你還有命出來嗎?”
千姬上下將林哲濤看一眼,鄙夷地出聲,“你們林家狗脫胎的嗎,專當看門狗?”
林哲濤何時被人這般懟過,老早之前他就很有威望,雖然在蘇天荷的那個年代,他沒什么名聲,但在蘇天荷之后,林家嶄露鋒芒,曾坐擁武林盟主之位,自寒云公子出現前,林哲濤可是江湖上人人巴結的對象,雖然現如今,林府敗落,沒什么威望了,可他畢竟活了大半輩子,老臉在那兒擱著呢,千姬這個小輩,在這么多人面前罵他,他焉能不上火?
林哲濤沉聲就道,“嘴這么利,到地府去跟閻王爭辨吧。”
說罷,就要抽劍。
韓廖眼見勢頭不好,立刻上前一步,擋在千姬面前,他沖林哲濤拱了一個手禮,客客氣氣地說,“在下韓廖,是來聽杜莞絲彈琴的。”
林哲濤收過杜莞絲的叮囑,遇到韓廖,直接放行。
林哲濤不認識韓廖,原本如果沒有千姬,林哲濤大概會毫不猶豫地將韓廖放進去了,但此刻,恰遇此時,是誰都不可能這般輕易地放韓廖進去,若是奸細呢?
林哲濤用一雙狐疑的眼盯視著韓廖,盯了半天,手按在腰間掛的刀柄上,沖他上下地看,看罷,出聲問,“你是韓廖?”
韓廖面無表情地道,“是。”
林哲濤皺著眉頭問,“怎么證實你的身份?”
韓廖眉峰一掀,俠長的桃花眼里碎出一抹危險,心道,你懷疑我,你憑什么懷疑我?心中有氣,想要發作,但為了段蕭,為了杜莞絲,他生生地忍住了,他從腰間掏出一塊玉佩,遞給林哲濤。
林哲濤看他一眼,接過玉佩,瞧了瞧,瞧罷,將玉佩遞還給他,歉然地說,“真是韓公子,老朽失禮了。”
韓廖指指千姬他們,又指指無方和朱禮聰,漫不經心地說,“他們都是跟我一起來的,得隨我一起進去。”
林哲濤即刻皺眉應道,“不行。”
韓廖不跟他再廢話,直接道,“你去喊杜莞絲過來。”
這句話完全的就是命令的口吻,林哲濤驚了一下,想的卻不是這茬兒,而是心道,杜莞絲是誰啊?她是隨便什么阿貓阿狗都會來見的嗎?頓了頓,林哲濤正要應話,韓廖卻是一轉身,拂開褲袍,坐了下去。
林哲濤定神思忖一會兒,退身到玉剎閣門內,讓守門的府丁將門鎖好,去找杜莞絲了。
杜莞絲在宋繁花離開后沒多久就又坐在了餐桌前,這一次,坐下吃飯的只有秦暮雪、衛炎,其他的人都走了,剛吃罷飯,正打算與秦暮雪去外頭找找宋繁花,結果,林哲濤來了,對她說,“你上次交待說的韓廖韓公子,來了。”
杜莞絲愕了一下,慢半拍地反應過來,輕啊一聲,“他不是說明日才到嗎?”
林哲濤沉聲說,“不知,門口那公子有韓廖的玉佩。”
杜莞絲回過神,笑道,“那他人呢?”
林哲濤道,“還在門口。”
杜莞絲咦一聲,“他沒進來?”
林哲濤嘆口氣,將門口發生的事說了一遍,說罷,他道,“那韓公子讓你去門口。”
秦暮雪一直安靜地聽著,聽到這里,不慍不熱地插一句,“莞絲就不必去門口了,你讓那韓公子進來,當然,他帶來的朋友也放進來。”
林哲濤抬眸道,“可是……”
秦暮雪輕輕捋了一下袖子,她來自云門,又出身秦府,秦府是云門的霸主,掌管著神秘不出號稱天下兵種莫及的十三鐵騎,鐵騎飛豹,莫與爭鋒,秦陌是十三鐵騎之首,號稱秦閻王,而云門重兵,城中的人,不論年齡大小,性別男女,全都尚武,隨隨便便一個在街頭雜耍的人拉出來,也是深喑兵道的,在這種環境里成長起來的秦暮雪,自小沐浴著鐵銳兵氣,氣勢自是不在話下,她本人長的不怎么好看,沒有柳纖纖的狐媚眼,沒有杜莞絲的風華色,沒有宋繁花的白皙臉,雖同是女兒身,可細細瞧去,總能在她的眉眼間看到英氣,這英氣不顯,可在她定定瞅著你的時候,宛若一柄利劍,不出鞘,卻傷人。
林哲濤原本要說的話戛地愕然止住。
秦暮雪儼然一副主人的語氣,從容淡定地說,“去吧。”
林哲濤只好應一聲,下去了,在把韓廖、千姬、碧澀、無方、朱禮聰還有那么多千左門的人放進來后,他即刻去找云蘇,向云蘇稟明這一切。
云蘇在與傾心和彌月確定今日宴會的各項事情安排的情況,華子俊、裴津、武光三個人各自坐著,等傾心和彌月相繼匯報好情況下去,華子俊就站起身,走到高高的闌干邊上,從上往下看那露天的千尺臺場,看到場上涌了密密麻麻的人,一眼瞧去,遮云蔽霧的,他抿了一下唇,轉身半個身子倚在闌干上,沖云蘇道,“這般興師動眾,你要為的那個女人來了沒有?”
裴津看一眼云蘇,想到剛剛吃飯時云蘇的不同尋常,支著額頭將話茬接過來,“早來了的,你沒發現?”
華子俊眨眼問,“來了?”
裴津道,“是啊,不就是那個宋繁花嗎。”
武光瞬間抬起了臉,看向云蘇。
云蘇淡淡地從筆筒里捏出一根羊毛制成的筆桿來,蘸了墨汁,鋪開一卷白紙,垂眉作起了畫,他不理三人,三人自顧自地聊了起來,聊到一半,林哲濤敲門進來,對云蘇低耳說了幾句話,云蘇一聽,執墨的手一頓,他瞇起眼,冷聲道,“千姬進來了?”
林哲濤小聲說,“進來了,是秦小姐讓放進來的,因為韓廖是杜小姐邀請來的好友,我沒法攔下。”
云蘇冷漠地命令,“將她斬殺,扔出玉剎閣。”
林哲濤一臉為難地說,“有韓公子護著,怕是不好殺。”
云蘇想到韓廖,默默地轉了一下眸子,他看著白色宣紙上畫到一半的畫,又提起羊毛筆,動手畫線,邊畫邊說,“韓廖那邊我會派人過去請來,你時刻關注千姬的情況,她敢進來,就讓她壯著肚子去入地府。”
林哲濤低頭應一聲,“好。”然后退身下去。
云蘇繼續做畫,一口氣將畫畫完,他將羊筆擱下,用方正將畫紙壓住,站起身,去找杜莞絲。
杜莞絲和秦暮雪在一起,她們已經在南墻找到了宋繁花,宋繁花與姚宴江在一起,兩個人不知道在說什么,笑聲不斷,杜莞絲和秦暮雪來了之后也加入了聊天的行列,也沒聊什么,就聊宋繁花的發胖史,姚宴江對宋繁花的發胖史非常感興趣,一剛開始不敢說,后來看宋繁花并不介意,就很有興致地聊了起來,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很多,比如說,吃什么比較能長頭發,比如說,怎么才能減肥……
姚宴江笑著說,“你這樣挺好的,不用減。”
宋繁花十分惆悵納悶地道,“我明明是受了重傷的嘛,按理說我會越來越瘦,怎么就能越來越胖呢,這不符合邏輯啊,太沒天理了。”
姚宴江一臉隱忍笑意地問,“是韓稹給你治的病?”
宋繁花悶悶不樂地道,“是啊。”
姚宴江懷疑地說,“是不是他在給你治病的時候做了什么?”
宋繁花猛地一驚,惶惶然地瞪大了眼睛,本想說一句不可能的,可想到上一次在衡州,她也是被云蘇傷的差點兒掉命,韓稹用他的九方銀針給她治病,故意用最疼的手法扎她,扎的她心肝肺都跟著冒汗,這一次,他不會是又對她做了什么吧?
宋繁花不想還好,一想就越覺得這個可能性最大,尤其后來,環珠和綠佩天天給她喝那什么湯,說是養身體的,那到底是不是養身體的,大概只有韓稹知曉了。
宋繁花忽然拍桌而起,怒道,“我要去找他,這個該死的龜孫子,竟然又背后坑我。”
姚宴江立馬拉住她,“怎么說風就是風呢,你想找他也得等今天過罷啊。”
宋繁花一刻都等不了,可念及著要與杜莞絲一起彈江山笑,她認命地坐了下來,坐下來后氣火不散,咬牙磨拳道,“等我見著了他,我非得扒了他的皮!”
姚宴江看著她氣鼓鼓的臉,覺得可愛極了,伸手就想去摸摸,結果,還沒摸到,杜莞絲和秦暮雪走了過來,他十分遺憾地將手收回來,轉頭沖杜莞絲和秦暮雪打招呼。
四個人坐在一起,還沒說上一會兒話,云蘇過來了。
姚宴江看到云蘇,鼻孔哼一聲,拽住宋繁花的胳膊就要走。
宋繁花也不愿意見到云蘇,姚宴江一拽她就跟著起身了。
云蘇看著姚宴江和宋繁花從他身邊走開,面色無漾,一點兒反應都沒有,他只是沖杜莞絲說,“韓廖進來了,你去把他帶過來,今天你要彈琴,我作東陪他。”
杜莞絲笑道,“好。”
宋繁花往后走的步子一頓,她扭頭問,“韓廖來了?”
云蘇沒應,杜莞絲答了一句是,宋繁花即刻就不走了,她沖杜莞絲說,“我與你一起去。”
杜莞絲想說好,云蘇卻是冷然無波地丟一句,“一個人去。”
杜莞絲一怔,片刻后沖宋繁花吐吐舌,去找韓廖了。
云蘇對秦暮雪說,“你去跟華子俊他們呆一塊兒,那里視線寬,能看的遠,也與琴樓極近,一抬眼就能看到莞絲彈琴的,別到下面跟不三不四的人混一起。”
秦暮雪看著云蘇,總覺得他后面那句話是沖著宋繁花去的,剛在飯廳,他就對宋繁花很刻薄,如今,似乎越發刻薄了,秦暮雪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比云蘇動情早,知道愛上一個人是什么樣的反應,什么樣的心情,什么樣的感覺,一個人若對一個人不在意,不會時刻掛在嘴邊說,哪怕是刻薄,那也是心有所屬的刻薄,專屬一個人的待遇,秦暮雪心想,還真是專屬一人的,云蘇若真厭惡一個人,那是半眼都不帶一絲正瞧的,更不會多說一句話,哪怕是刻薄的話,那也是不屑出口的,尤其,他從未對一個女人這般過。
秦暮雪笑了笑,站起身,說,“好。”經過宋繁花身邊的時候,多看了幾眼,心里暗道,云蘇原是喜歡這種白白嫩嫩的女子的?
姚宴江覺得今天的云蘇面目實在是可憎,他沒好氣地沖云蘇道,“什么叫不三不四?你在說我,還是在說宋六?”
云蘇沒什么情緒地說,“你也上去。”
姚宴江才不聽他的呢,他若上去了,又讓他逮著機會欺負宋六?姚宴江扯住宋繁花的手臂,對她說,“你跟我一起上去,上面看的遠些。”
宋繁花原是想拒絕的,上面是云蘇的地盤,她上去干嘛,可想到上面視線看的遠,她大概能看到段蕭,就點了點頭,說,“好。”
她說好了,云蘇卻不同意,他看著她,十分嫌棄地道,“你憑什么資格上去?”
宋繁花一噎。
姚宴江怒聲說,“憑她是我朋友行不行?”
云蘇說,“不行。”
姚宴江氣道,“你非要針對宋六是怎么回事?你可答應過我的,不殺她。”
云蘇一雙俊美琉目落在宋繁花的臉上,慢慢地出聲說,“不殺她。”
姚宴江哼道,“再信你一次。”他松開宋繁花的胳膊,對她說,“我帶你去琴樓,琴樓的視線也高,看的也遠,你可以先在琴樓等莞絲,也順便先熟悉一下琴樓的格局,那里有廂房的,你到那里休息會兒,等英雄大會開始了,你再彈琴。”
宋繁花想也不想的點頭,反正能不見到云蘇,去哪里都成。
姚宴江見她點了頭,高興地帶她走了。
云蘇沉默地看著,眸中的神色無人可懂,等宋繁花和姚宴江都走了,他深深地吸一口氣,攥了一下手指,閉眼埋下內心里堪堪要壓抑不住的念頭,他狠狠地摁了摁眉心,心想,這是什么?
宋繁花跟著姚宴江來到琴樓,說是琴樓,實則是從玉剎閣的另一面延伸過來的單獨樓宇,樓內有廂房,有客廳,有琴房,還有書房和茶房,一應俱全,琴房是四面環空的,正對著下面的英雄聚會的千尺臺面,宋繁花站在上面看了很久,才在黑壓壓的人群里看到段蕭。
段蕭與烈火坐在臨東角的一方桌子前,他后面是一個假山石,此刻他正懶洋洋地倚靠在假山石上,仰頭看向琴樓的方向,看了一會兒,就看到了宋繁花,他眼中一閃而逝一抹詫異,隨即就笑了,目光柔柔地落在宋繁花的臉上,半絲都不再移動了。
宋繁花也看到了他,四目相對,他溫柔而深邃,她寧靜而專注,隔著樓上樓上,隔著人山人海,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彼此的自己。
段蕭心腔莫名的燥熱,很想腳尖一點兒,飛上去,在天下人面前吻住她。
可是,沒等他行動,宋繁花先是轉過了身。
段蕭一腔巖漿般灼熱的情意倏地就被一盆冷水潑了個盡,他嘆息地揉了揉額頭,看著宋繁花轉身離開,不一會兒那里就空空蕩蕩了,他的心,一如那空空蕩蕩的閣樓一般,空的漏風。
從沒有想過,有一天,他的身邊沒了宋繁花,會是這般的空落。
段蕭垂下眼,抓起酒杯,仰頭就一口氣喝完。
烈火瞅著他,笑著調侃,“是酒香還是美人香?”
段蕭修長的玉手搭在精致的酒璧邊緣,一邊摩挲一邊把玩,冷酷不羈的面孔被一層假面覆住,英俊不在,可眼神清透,淌著寒星一般的銳光,他慢慢笑道,“等你有了心愛的女子,你就知道哪個香了。”
烈火嘖笑一聲,也端起酒杯喝了起來。
宋繁花被姚宴江叫進去,姚宴江帶她在琴樓里轉了轉,每個房間都帶她走了一遍,又跟她說了一些注意的話,就下樓了,宋繁花躺在客廳的軟榻上等杜莞絲。
杜莞絲找到韓廖,自然也看到了千姬,她不動聲色地將韓廖拉過來,韓廖對她深深迷戀,看到她后眼睛就粘在了她的身上,壓根沒多余的目光去管別人,杜莞絲一拉就把他拉走了。
無方撫額嘆氣。
朱禮聰一張猙獰的臉上毫無情緒。
千姬似乎是心有所感地沖身后千左門的那些門徒們打了手勢,那些人接到暗語,紛紛隱退,不知道做什么了,碧澀小聲地對千姬說,“杜莞絲把韓廖拉走,很可能是寒云公子要對宮主下手,宮主要小心。”
千姬冷笑地道,“先去找烈火跟段蕭。”
碧澀應聲,“是。”轉頭就問無方,“你能找到你家主子嗎?”
無方說,“能。”
碧澀就對他說,“帶我們去。”
無方點了點頭,在人群泛濫的會場看了一圈,用獨家秘語與段蕭傳話,段蕭卻沒告訴他他在哪兒,也不讓他帶千姬近他身,無方不解,但還是照做。
千姬沒有從無方這里得到段蕭和烈火的位置,就讓碧澀與烈火聯系,聯系上之后,千姬就堂而皇之地往段蕭和烈火所在的地方去了,段蕭和烈火如今是什么身份?云門秦府的衛隊,而千姬在江湖人行走那么多年,誰人不識?是以,千姬一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了過來,伴著竊竊私語。
有人說,“她是來向寒云公子尋仇的嗎?”
有人說,“應該不是,你沒看她向秦家衛隊去了嗎?或者是沖秦暮雪來的?”
不同的人不同的聲音,卻是同樣的疑惑。
會場因為千姬的到來,一片騷動。
段蕭額頭一抽,看著往這個方向走來的千姬,他連連嘆道,“她想做什么?”
烈火搖頭,表示不知道。
段蕭抬頭往身后看了眼,身后是懸空的天,空出來的地方什么都沒有,只在視線很遠的地方有樹,有山,他微微瞇了瞇眼,目測著這個距離,大概有百丈遠,而在百丈遠處射箭,以木生水的功力,是否能射的中?
段蕭不相信云蘇知道他來,不向他暗下殺機,所以,他時刻警惕。
原本,千姬不來,他還不至于暴露,木生水就算隱藏在了暗處,找不到目標,他也沒法動手,可千姬一來,木生水大概就能尋到目標了。
段蕭覺得情況不太秒,捅了一下烈火的肩膀,對他道,“我得離開一會兒。”
烈火皺眉看他一眼,提醒道,“別去琴閣。”
段蕭笑了笑,沒應,起身就走了,他去哪兒?自然是去琴閣,最危險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啊,云蘇的閣樓,加上秦府衛隊的身份,木生水想殺他,那也殺不到的。
段蕭頂著秦府衛隊的身份,慢悠悠地往琴樓去了。
而此刻,琴樓里,宋繁花在等杜莞絲等了一會兒后,實在無聊,就起身跑到書房,找書看,她正在書架前翻著書籍,忽然間,門聲一響,她下意識地就扭過頭,她原以為是杜莞絲,卻不成想,是云蘇,她大驚,頃刻間就收起手,跑到窗戶邊上,打開窗,要跳下去,結果,人剛跑到窗戶邊上,那窗戶就砰的一聲被一股內力給封住了,宋繁花緊了緊手,認命地轉過身來,沖倚在門上的一臉情緒莫辨的男人說,“我今日沒惹你。”
云蘇寬大的背靠在門上,靜靜地看著她,那目光很深,似有波光在閃動,那目光很沉,似在極力壓制著潭底要涌上來的地火,緩緩,他站起身,徑自往宋繁花走了過來。
宋繁花一臉防備地盯著他。
云蘇走近后伸手就去摸她的臉,宋繁花伸手就擋,云蘇拽住她的手,強硬地把她的手按在墻壁上,雍容沉貴的臉一點點地壓下來,聲音低沉危險,“你剛說本王的嘴臭?”
宋繁花立刻道,“不是,我沒說你。”
云蘇淡笑,極有興趣地盯著她白嫩臉上的緊張之色,出聲問,“那你在說誰,說你自己?”
宋繁花不冷不熱地道,“王爺說對了,我是在說我自己呢,我嘴巴很臭,人又胖,你還是離遠一點兒,免得污染了你。”
她在用剛剛吃飯時云蘇說的話回懟他,云蘇怎么聽不出來,可他不生氣,不知道為什么,連一點兒生氣的跡象都沒有,反而,他控制不住的想笑,可他知道不能笑,宋繁花一直想殺他,大概也在找各種辦法殺他,明著打不過他,就會想暗招,暗招若是不行,大概就在想損招,反正,各種招式往他身上使,非要讓他死,若他表露出喜歡她或是愛她的念頭,她會不會反利用這點優勢來扼住他的命脈?
云蘇知道不能親近宋繁花,可越是告訴自己不能,越是想親近,這是不是就是心與靈魂的分離?心知道這事兒不能做,可靈魂卻控制不住的為她傾倒。
云蘇看著這張讓他昨夜輾轉反惻了一夜的臉,眸色深深沉下,他緩緩說,“嘴巴很臭嗎?”
宋繁花看著云蘇越來越低的臉,腦中在急速地想著脫身之法,窗戶不能跳,那就得逃門,逃門前得先脫離他的桎梏,宋繁花的一只手被云蘇壓著,另一只手卻沒有,在云蘇的臉越來越低,幾乎快貼上她的臉時,她快速出手,襲上他的腰,想要將他腰中薄刃抽出來。
只是,沒能成功,就在她的手快觸上云蘇的腰時,云蘇用另一只手鉗住了她,云蘇低聲冷笑,“被你用過一次,你覺得本王還會讓你用第二次?”
宋繁花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挑眉笑道,“王爺說錯了,我要用的可不是你的薄刃。”
話落,右腿往下一壓,內力全部往小腿灌去,倏地,眼前銀光一閃,卻不是九環鏢,而是九根銀針,銀針離腳而飛,直往云蘇的身體各個部位射去,這針不大,又細又小,云蘇卻不敢大意,猛的松開宋繁花,急速往后退去,宋繁花趁著他退開的功夫,輕功一展,飛至門邊,剛把門拉開,身后一道沉悶掌氣襲來,直打上她的肩頭,宋繁花閃身躲避,又退回房內,她大怒,九環鏢應聲就要出,可想到段蕭在這里,九環鏢一出他勢必就知道她有了危險,便揚手一換,指腕翻轉間,玲瓏劍譜頓顯于指端。
她站在那里,背影挺直,彩帶飄飄,湛藍色的長裙拖曳著她豐腴的腰身,白皙的臉上挽著冷笑,灼亮的眼角盈燦著櫻花絕色,單手負后,單手以指氣御劍式,氣魄絕然于世,神態從容而鎮定。
云蘇看著她,看著這樣的宋繁花,忽然就笑了。
天下間有如此女子,他云蘇若得不到,那就是他無能了。
玲瓏玉劍之所以在多年前一入江湖就掀起了巨瀾,大敗林新竹,是因為玲瓏玉劍沒有克制之招,來自于問鼎峰劍無涯手中的劍譜,都是世間絕招,是以,宋繁花的玲瓏劍譜出,云蘇就提升了功力,不能破招,那就破功。
云蘇的真正實力如何,所有人都不知道,因為,他從沒有顯露過,如今,因為宋繁花,他展露出了真正的可怕的實力,內力如氣波一般一波一波地散發出來,不說琴樓了,就是整個玉剎閣,都沐浴在了這強大的內力震懾中。
杜莞絲剛登上琴樓,被這內力干擾,隱隱倒地不起,她扶著門框,但下一秒,這突然而起的強大內力又消散了,杜莞絲緩了一口氣,站起身,還沒抬步,一個黑影咻地穿肩而過,直往那道書房的門而去。
書房內,宋繁花被內力震的氣血翻滾,一口氣沒忍住,吐出一大口血來,身子跟著一軟,往后踉蹌著倒靠在了墻壁上,她伸手捂住胸口,感覺五臟內腑都散了,她離云蘇最近,受到的傷害最大,手臂虛弱地抬起來,還沒擦上嘴角的血漬,下巴驀地被人抬起,眼前一黑,溫軟觸感襲來,下一秒,她唇角的血以及她的唇,全都被男人吃進了嘴里。
云蘇吻著這香軟的唇,嘗著宋繁花的鮮血,嘗著她的香甜,完全是沒法抑制的,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腦勺,加深加重地吻了進去,另一只手圈住她的腰,將她狠狠地揉進懷里,大概在這一刻,他想把她揉到身體里去,讓她與他合二為一,他沉重的呼吸噴在臉上,身體明顯變化的某處抵在宋繁花的腰上,宋繁花大驚大怒,瘋狂掙扎,可云蘇抱的很緊,唇也像水蛭一般緊緊吸附著她的唇,不管她怎么掙扎怎么錘打,他都沒有松開,沒有一丁點的縫隙,直到宋繁花喘不過氣,唔唔唔地掙扎個不停,臉憋的通紅,眼睛瞪的老大,胸膛起伏的厲害,險險要被吻死過去了,云蘇才慢慢松開她,臉貼在她的臉上,緩緩地喘著粗氣,喘息一會兒之后,他又埋下頭,去擒她的唇,卻不想,身后的門,咔的一聲,被人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