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繁花在以一個假的蘇項的骨灰盒解除了城門口的危機后,又以暗軍王七的異力操控樹葉擊退了東西虎軍,松漠嶺就徹底解除了危機,等東西虎軍徹底從眼前消失不見,一行人也都收了兵,又聚集在了后殿的大廳里。
其實夜已經很深很深了,已經到了五更天的第四更,而且四更天快過了,這些人卻都沒有睡意。
被動防守,損敵快一半,那么,在敵人狼狽收兵之跡,是趁勝追擊還是鳴旗息鼓?
這是一個戰術問題。
薛少陽說,“剛剛就應該派兵追擊的。”
韓廖說,“雖然敵人潰敗了,可王七卻不能再使用異力,東西虎軍看似狼狽,但退守的很有技巧,不是隨便亂退的,這些士兵不是蝦兵蟹將,他們是云蘇手下最強的兵,我們若在當時開了城門,趁勝追擊,誰知道會不會被他們反用其利,反攻上來?”
薛少陽覺得以云蘇的詭詐心思,很可能真會發生這種反殺情況,他抿抿嘴,不說了。
肖雄道,“現在追擊也來得及。”
肖璟道,“東西虎軍傷的不輕,又值這么個大半夜,他們定然要養傷休息,就算還有一大部分的人沒有受傷,連夜突襲,他們也吃不消。”
段蕭聽著,沒吭聲,過了一會兒之后他問宋繁花,“你剛拿的是蘇項的骨灰?”
宋繁花搖搖頭,“不是,那是假的,是我用來混淆云蘇的視聽用的。”
段蕭眉頭一挑,心想,你倒是知道云蘇一定會中計,他抿抿嘴,哼了一聲。
宋繁花沒理會他那一聲不是滋味的哼,轉而朝肖雄問,“蘇項有骨灰嗎?”
肖雄道,“有的。”
宋繁花問,“在哪兒?”
肖雄沒直接回答,而是反問,“你爹娘的靈位是從哪里拿來的?”
宋繁花道,“從一個靈位柱里拿出來的。”說罷,揚手往桌上一拍,大驚道,“啊,不會是蘇項的骨灰就埋在那個靈位柱里面吧?”
肖雄笑道,“正是。”
宋繁花蹭的一下站起來,笑道,“太好了!”她扭頭沖段蕭說,“你去把蘇項的骨灰拿過來。”
段蕭看著她臉上的笑,簡直都莫名其妙,但還是依言帶上肖雄,去到那個靈位柱前,將蘇項的骨灰取了出來,不是一個盒子,而是一個瓷瓶。
瓷瓶不大,也不是埋在土里面,就放在靈位柱最中間那個頂天的槽里。
大概因為蘇項死的最憋屈,所以才把他的骨灰擺在最頂頭也最中間的位置,以方便他第一個極樂登天,忘卻人間的恨,早生極樂。
這是云淳對蘇項的期望,又何嘗不是云淳掩耳盜鈴的自欺欺人。
他以為他為蘇項建了靈位柱,讓他往生極樂,蘇項就不會再來找他報仇了,是,已經死去的人,哪可能還會再回來,但死人不會回來,活人卻會來。
段蕭修長的手指扣在那不大不小的瓷瓶上,瓷瓶通體漆黑,外釉一層白花,其實還是很漂亮的,只不過想到里面的人,那心情真沒辦法漂亮起來。
至少,對段蕭而言,像蘇項這樣的英雄,死的這般憋屈,實在是令人唏噓扼腕。
肖雄見段蕭一直盯著手中的瓷瓶看著,就解釋說,“當初我們在收到云淳的旨意進入松漠嶺的時候大概是在蘇項死后的第三年,你可以想像,三年的時間,一個人的尸體早就腐化不在了,但幸好他的劍還在。”
段蕭聞言一驚,“這瓷瓶里放的,是他的劍?”
肖雄糾正道,“是劍焚過后的灰末。”
段蕭冷笑了一聲,“這是云淳故意的吧?”
肖雄嘆道,“是,云淳那個人,既埋殺了蘇項,就不會留他的任何東西在人間,他其實是因為對蘇項太懼怕,所以,才會如此謹慎、不遺余力,他讓我們三年后入松漠嶺修葺城鎮,其實就是因為他知道,最多三年,蘇項的尸骨就會腐化,他在人間的最后一點兒精氣血會消失。”
段蕭伸手撫摸著瓷瓶,面色沉沉地攔下一片陰郁,像云淳這樣對兄弟背后插刀的人,段蕭最為不齒,他又冷笑一聲,順手將蘇項的骨灰瓶塞進了袖兜。
二人回到城主府,進了明月殿,去了后殿的大廳,段蕭看到宋繁花就把裝著蘇項骨灰的瓷瓶給了她,宋繁花拿在手里,看也沒看,直接裝入了袖兜。
解決完蘇項骨灰一事,宋繁花又坐進了椅子里,參與討論是否趁勝追擊還是偃旗息鼓這一戰術問題。
那么多張嘴,七嘴八舌地討論了半天,最后多數人的意見壓倒少數人的意見,最后決定趁勝追擊。
那么,戰術制定好了,就是如何追,如何擊的問題了。
段蕭派元豐、馬懷燕、風香亭帶十萬金虎符三軍在前開路,為什么派他們三人在前?因為他們三人早先是投在蘇府門下的,又都是戰場老兵,對蘇府的作戰方式比別人要熟悉的多,若是在前方遇到了突襲意外,這三人能快速地做出最有利的應對措施。
三人帶兵開路。
緊跟而上的是薛少陽和薛凌之。
再之后是肖雄和肖璟。
然后是田家嚴和王朔。
云蘇會夜間突襲,段蕭也會,但是東西虎軍雖然在剛剛損傷慘重,卻絲毫不減其戰斗力,蘇昱和墨硯帶兵,迎擊段蕭派來的兵。
這一戰打的很吃力,卻也更血腥,主要是段蕭的人馬出來了,蘇昱就定要將他們拿下。
所以,大兵用大兵壓,小兵就用鷹兵壓。
兩軍打的如火如荼,白晝不分。
而就在兩軍勢如水火,拼的你死我活的時候,聳山那里,緊隨其后,兩撥人馬也對上了。
打算從聳山偷襲的蘇進和呂如寧帶了鷹兵千里萬險地翻過了聳山,卻在松樹林下,遭到了無方、張三牙、葉知秋的攔截。
無方挑戰蘇進。
張三牙挑戰鷹兵。
葉知秋挑戰呂如寧。
這其實不是一場有懸念的戰役,卻很難打。
蘇進作為蘇項的長子,作為蘇府的未來繼承人,武力和智力都不弱,可他對上的是段蕭身邊最強的貼身侍衛,而這個侍衛還會分影術,二人交戰半天,難分上下,無方不想在這里浪費太多時間,不想再這般僵持下去,就用分影術喚出了方信,以前他喚出方信,方信會分攤他的功力,但現在不會了,從在凈塵寺里朱堅將畢生的功力傳授給他,又加之后來的幾番靜修,方信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功力,二人合體功力自然是大增,可方信離體,能幫他分擔招式。
方信一出,蘇進就是以一對二了,漸漸的就處了下風。
張三牙一個人對付五十多名鷹兵,卻游刃有余,鷹兵當年是蘇項帶領的,雖不是兵種最強,卻也是兵種中厲害到讓人砸舌的,但偏偏,張三牙是天生護盾高手,鷹兵雖厲害,卻穿不過他的護盾天糖,攻擊被掣肘,張三牙就一個一個地收拾,鷹兵傷亡慘重。
葉知秋對戰呂如寧,這于呂如寧而言,是最危險的一局。
呂如寧使用異刀,如果對上無方,對上張三牙,正好可助長她的功力,可偏偏,她對上的是葉知秋,葉知秋是當年朝圣王國一葉禪的后人,最強佛門中的最強衣缽傳人,他所學的佛家絕學,全是對付異力的,因為早年,在朝圣王國那個時代,歪門邪道的人太多了,因此,佛門就創作出了許多爭對歪門邪道的武功法學。
呂如寧危。
鷹兵傷亡慘重。
蘇進漸入敗勢。
眼見著這一次翻越聳山的偷襲之舉要功虧一簣了,蘇進果斷地揚聲說,“退!”
一句退,呂如寧連忙虛晃一招,要走,可葉知秋不會放她走。
同樣的,張三牙也不會讓這些鷹兵活著離開這里。
無方更不會讓蘇進走。
三個人各自追擊著自己的敵人。
如此,三人就錯開了。
沒一會兒再回來,蘇進不見了,鷹兵也不見了,唯獨葉知秋抓住了呂如寧,而呂如寧,受傷頗重,卻不至于立馬就死掉。
無方看一眼地上的呂如寧,眉頭蹙了蹙。
張三牙問他,“蘇進呢?”
無方道,“被人救走了。”
張三牙嘖一聲,“真是狡兔三窟,看來背后還有人呢。”
無方道,“云蘇的貼身侍衛,叫水英。”
張三牙哼道,“下次見到她,我非剁了她。”
無方沒應這句話,問道,“鷹兵呢?”
張三牙神氣地笑道,“全死了,有我出馬,他們焉有活命之機啊?”
無方伸手拍拍他肩膀,“回去向少爺邀功。”
張三牙摸摸頭,打馬虎眼兒地說,“算了吧,就這點兒破事,雜好意思拿到少爺面前講。”
無方笑了一下,卻在觸及到呂如寧時,眉頭又擰了起來。
無方是最早隨段蕭進京的,也是第一個接觸呂如寧的人,原本他對這個呂如寧是很同情的,當然,也是敬佩的,畢竟去年剛入京的時候,這位呂府的二小姐可是對他家少爺上心的很,幾乎每天都來踩門檻,雖然少爺每次都沒搭理她,但她持之以恒,鍥而不舍,臉皮也是厚極,不讓人敬佩都不行,后來六姑娘進京了,這位小姐就打退了堂鼓,無方一直以為呂如寧就是閨閣女子而已,如今看來,這位呂府二小姐可真是深藏不露的很吶。
無方抱起雙臂,對張三牙說,“殺了她。”
雖然無方覺得呂如寧愛他家少爺沒錯,她被他家少爺拒絕也挺可憐,但不管是愛錯了還是可憐,都不能否認她與他家少爺為敵的事實。
既是敵人,就不能手軟。
張三牙是從來對這個呂如寧沒什么印象和好感的,聞言,毫不客氣地伸手,一掌擊向呂如寧的腦門。
呂如寧受傷很重,幾乎奄奄一息,可在生命危及關頭還是出聲大叫,“等等!”
張三牙往下落的手掌一頓,他勾著唇看她,“怎么,想來個臨終遺言?”
呂如寧虛弱著臉說,“我有東西給宋繁花。”
張三牙一頓。
無方瞇眼,“什么東西?”
呂如寧道,“什么東西自不能跟你說,說了我還有命嗎?”
無方冷笑,“你倒是挺會保命。”
呂如寧道,“沒辦法啊,我也不想死。”
無方哼一聲,心想,就算你現在不死,等進了松漠嶺,你也必死無疑,他沖張三牙努努嘴,“把她扛上,我們進城。”
張三牙大吼,“為什么是我呀!”
無方道,“你不扛她就殺了她。”
張三牙郁悶,看一眼呂如寧,惡狠狠地說,“你最好保證你手上真有東西給俺們的未來主母,不然,我鐵定親手了結了你。”
呂如寧沒理他,只在心底冷笑一聲。
張三牙不情不愿地扛起她,跟在無方和葉知秋的身后,從正門進了城。
段蕭不在城內,他隨著大軍出發去征討云蘇和蘇八公了,宋繁花在城內坐鎮,無方、張三牙、葉知秋進來的時候宋繁花正坐在飯堂里吃飯,已經到辰時了,正是吃早飯的時間,飯堂兩邊的桌子邊坐著沒有出城征討的剩下的一眾人。
無方、張三牙、葉知秋走進門口的時候大家都停止了吃飯的動作,扭頭看過去。
當看到張三牙提拎著呂如寧進來時,坐在飯桌前的幾個女子均是低低地咦出了聲,大概是十分不解的。
宋繁花看到呂如寧,沒什么情緒地抬了抬臉,問無方,“就她一人?”
無方道,“還有蘇進跟鷹兵,不過蘇進被人救走了,鷹兵全死了。”
宋繁花冷笑,“果然是想從聳山偷襲進來?”
無方道,“是。”
宋繁花抱臂往椅背里一靠,眼睛一瞬不瞬地盯在呂如寧身上。
韓廖也在看呂如寧。
韓稹也在看。
他二人看著呂如寧,眉心不約而同的揪了起來,最后,兄弟倆收回視線,彼此對視一眼,韓稹起身,朝呂如寧走去。
宋繁花瞇了瞇眼。
容楚、溫千葉、封嘯天無動于衷地坐著。
沈九、夜辰、夜不鳴全都隨段蕭出征了,不在桌前。
韓稹走到呂如寧面前,上下將她掃一眼,說,“傷的很重。”
呂如寧冷笑,“死不了。”
韓稹道,“有我在,你當然死不了。”他伸手甩出針帖,九針忽飛,眨眼間凝聚一體,沒入了呂如寧的體內,呂如寧只感皮肉一麻,整個人猝地就失去意識地倒在了地上。
韓稹將她抱起來,帶到了自己的房間。
宋繁花眼眸動了動,卻沒管韓稹,而是讓人又去添三副碗筷,讓無方、張三牙、葉知秋三個人先吃飯。
無方、張三牙也不客氣,找了位置就坐。
葉知秋看一眼宋明艷,默默地找了個位置坐下。
吃罷飯,宋繁花一個人去了韓稹的院子。
院子的主堂屋門在關著,宋繁花盯著那道緊閉的門看了半晌,沒有去敲,而是立在院中,仰頭看稀薄的被染了一層淡金色的天邊,天邊一輪紅日被遮去了大半邊臉,只露出了月牙般的一小片,可即便是一小片,依然將天空燒的如胭如脂。
等了將近有半盞茶的功夫,韓廖來了,看到她站在院中,眉梢挑了挑。
宋繁花沒理他,就站著看天,不動。
韓廖往堂屋的門看了一眼,走到院中的石桌前,沉默而坐。
坐了一會兒,堂屋的門還沒開,宋繁花也走到石桌前,坐了下去。
韓廖問她,“是想讓呂如寧死,還是想讓她活?”
宋繁花不溫不熱地說,“這是我說的算嗎?”
韓廖笑道,“你想讓她死,就算韓稹將她救活了,也還是會死。”
宋繁花哼道,“有你們韓氏兄弟在,我能讓她死嗎?”
韓廖掀起眼皮看著她,“我以為你怎么著也不會放過她的。”
宋繁花沒好氣地說,“你為了段蕭能犧牲愛情,我自然會滿足你這么一點點的祈求,不就是放生一條人命,這有佬難的,我可沒那么嗜殺。”
韓廖道,“我可沒祈求你。”
宋繁花道,“那等韓稹把她治好了,我再殺了她。”
韓廖氣悶,“你!”
宋繁花挑著眼神看他,小眼神在說,“求人就好好求。”
韓廖冷瞪著她。
宋繁花忽然一笑,身子往桌前一趴,湊著腦袋沖他問,“你不后悔嗎?”
韓廖冷聲,“什么?”
宋繁花道,“傷害杜莞絲。”
韓廖一怔,眼睛拼命地眨了幾下,想到宋繁花說這句話的意思后,心里把段蕭罵了個半死,他就不能什么事都向宋繁花匯報嗎?這種事他也要說?
韓廖英俊的臉微微一紅,狹長的桃花眼里飛快地閃過一抹尷尬,他輕咳一聲,扭過頭說,“管你什么事。”
宋繁花支著額頭笑道,“唔,是不管我的事兒,不過嘛,你的姻緣是我牽的,以后心想事成了可得給我備份大禮。”
韓廖額頭青筋抽了抽,鄙夷地道,“勢力鬼。”頓頓,又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借你吉言,我若真能心想事成,必給你備超級大禮。”
宋繁花哈哈一笑,笑的極沒有形象。
韓廖不忍直視地斥道,“都不能笑的矜持一點兒嗎?”
宋繁花道,“不能。”
韓廖撫撫額頭,“你這樣的女人……”
宋繁花危險瞇起眼,韓廖頓住,不說了,可他不說了,身后卻有一個聲音接著他的話說,“她這樣的女人,也就只有段蕭一個人喜愛的如寶,沒了段蕭,她這一輩子都別想嫁出去了。”
宋繁花抬頭看到韓廖身后,見韓稹站在那里,拿著帕子擦著手,她癟癟嘴,哼一聲,問,“把人治好了?”
韓稹道,“暫時穩住了病情,她傷的很重。”
宋繁花冷笑,“傷的再重,有你這個神醫在,她想死都死不了。”
韓稹笑道,“確實,你是親身體會過的。”
宋繁花哼一聲,站起身就往他走來,過門口的時候,韓稹拉住她,出聲說,“先別進去,我以銀針在給她渡息養脈,她傷的不僅僅是身體,還有巫族呂氏一脈的靈根,所以,比你當時的情況危險多了,她養病期間,不能有人打擾。”
宋繁花甩開韓稹的手,扭身就走了。
韓稹低頭看看自己的手,默默地將帕子收了起來。
韓廖看著他,對他道,“不該喜歡的人就不要喜歡。”
韓稹道,“你自己的感情都擺不平,別來對我指手劃腳。”
韓廖被噎了一下,臉色異常難看,起身就要走,但想到呂如寧的傷,還是硬生生地坐了下來,問他,“呂如寧的靈根怎么會遭到傷害?溫千葉一直沒出過城啊。”
韓稹道,“葉知秋。”
韓廖蹙了蹙眉。
韓稹道,“不管是誰傷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宋繁花的態度。”
韓廖道,“她剛說了不會殺呂如寧。”
韓稹道,“就算不殺,呂如寧呆在城內也很危險,也不知道祖母什么時候回來,呂如寧現在最安全之地是韓府,但你我二人如今都不能開。”
韓廖道,“有我跟你在,呂如寧的命能保得住。”
韓稹道,“希望是這樣。”
韓廖不言了,起身就離開,他來這里也不過是確定一下呂如寧的情況,呂如寧是呂府的子孫,就算他二人再不喜,也得盡力保住她的命,這不是看在呂府的面子上,而是為了韓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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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時候,段蕭帶兵回來了。
宋繁花親自去接他,段蕭騎在馬背上,宋繁花仰頭看著他,看到他的鎧甲染了血,她低聲問,“打的很兇?”
段蕭面色冷毅,眉心攏著一抹疑慮,他聽了宋繁花的話,點點頭,“是打的挺兇。”說著,彎下腰去,一把擄住她的腰,將她抱到了馬背上,放在自己身前,然后摟緊她的腰,夾緊馬肚,趕馬往前走。
后面的人跟上。
回了城,士兵們就立馬去吃飯了。
段蕭帶著元豐他們也去吃飯。
飯桌上,段蕭的眉頭一直沒舒展過,大家伙熱烈地討論了這次進攻楓林凹的情形,然后,不光是參加了這次主動進攻的人感覺到了奇怪,就是聽著戰況的人也覺得奇怪。
打的那么兇,段蕭也去了,云蘇卻沒出現?
段蕭問宋繁花,“城內可有異動?”
宋繁花搖頭,“沒有。”
段蕭又問無方,“聳山那里除了蘇進、呂如寧跟鷹兵外,沒別人了?”
無方道,“沒了。”
段蕭擰了擰眉,筷子的頂端點了點桌面,十分納悶不解地說,“云蘇難道離開了楓林凹?”
這個猜測一說出來,眾人紛紛大驚。
韓廖說,“不可能吧,這么個緊要關頭,他怎么會離開楓林凹?”
段蕭道,“我也覺得不可能,但不能用一般的思維去猜測云蘇,我今日出戰,他必會前來應戰,可從頭到尾他都沒出現,這就很異常。”
確實異常。
宋繁花想,以云蘇的性子,段蕭一出,他也定會出。
不出,就一定有問題。
哪里有問題呢?
宋繁花支著額頭深思。
段蕭也是緊緊地抿著唇,想著云蘇到底是離開了楓林凹還是在計劃著一個大的陰謀。
眾人也在紛紛猜測。
然后,宋明艷說,“不會是搬救兵去了吧?”
宋繁花腦中一炸,一抹亮光飛快地從眼前閃過,她突地拍桌站起,大聲道,“糟了!”
段蕭微瞇著眼問,“什么糟了,你知道云蘇去了哪兒?”
宋繁花說,“若我沒猜錯,他必然是去了云門,云門鐵騎有踏破一切障礙的能力,也就是說,松漠嶺的銅墻鐵壁一旦遇上云門飛騎,那就什么都不是了。”她忽然長嘆一聲,揉揉眉心,“昨夜里的慘敗慘退,蘇項骨灰盒的欺詐,王七引異力摧動樹葉的殺人,很可能把云蘇逼上了云門。”
段蕭道,“他若真去了云門,請來了云門鐵騎,松漠嶺就守不住了?”
宋繁花道,“十有八九就守不住了。”
肖雄道,“云門飛騎一出,不說松漠嶺守不住了,就是我等眾人,也怕是難逃死劫了。”
段蕭挑眉,“當真那般厲害?”
薛少陽道,“厲不厲害不知道,但云門鐵騎存在了很多年,遠比朱帝還要老,在朱帝以前,云門鐵騎就是令人恐怖的存在,而這種恐怖沒有一個人見過,全是傳說來的。”
段蕭道,“傳說的東西,不一定是真的。”
薛凌之道,“別的傳說不一定是真,但云門飛騎一定是真。”
段蕭作為段宗銘的兒子,自然也聽過云門,聽過云門里厲害的十三騎,可到底,天下人只是這樣的傳說,一傳十,十傳百,年年代代地傳下來,就把云門傳的神乎邪神,但其實云門到底有沒有十三騎,這十三騎是不是真的厲害的上天入地,無所不能,這還有得商榷,但保持理智之心的同時還得兼顧著這一傳說的可能性,所以,段蕭不敢大意,對付云蘇,真不能掉以輕心。
段蕭皺著眉頭想了想,出聲說,“不管云門飛騎是真是假,攔住云蘇不讓他上云門就行了。”
眾人都用一種“我知道,但有誰能攔得住云蘇”這樣的眼神看著他。
段蕭伸手點著桌面,氣息冷沉地道,“我去。”
宋繁花說,“我跟你一起去。”
段蕭道,“不行。”
宋繁花問,“為何不行?”
段蕭看著她,慢慢的薄唇抿緊,眼角細瞇起來,深深地凝視著她。
宋繁花摸摸臉,撇了撇嘴說,“云蘇應該昨晚就出發了,他既連夜趕路,那必然是快馬加鞭,從昨夜到今天,已經一天的時間過去,他的腳程若快,此刻已經行了多半的路,所以,想攔他就必定不是在路上,而是在云門,在秦陌面前。”
她微微頓了一下,雖然不想打擊段蕭,但還是實說實說地道,“你沒有信物,就進不了云門,哪怕你趕到了云門城墻腳下,也進不去,而等云蘇真的借了云門鐵騎出來,那就晚了。”
段蕭道,“我進不去,你也進不去啊。”
宋繁花伸手握在腰間佩劍上,稍頃,她笑了笑,說,“當年的玉裳以一把玲瓏玉劍驚艷了林新竹,可最終,這把玲瓏玉劍選了莫志誠,而莫志誠是秦陌心中的遺憾,也許事發當年,秦陌是毫無愧疚可言,但事隔多年后,他心中有沒有愧就不好說了,而玉裳已死,尸體不可能與莫志誠合葬,那么,唯一能讓秦陌彌補這一遺憾,讓莫志誠與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東西,唯有玲瓏玉劍了。”
段蕭瞇眼道,“你的意思是,秦陌會看在玲瓏玉劍的份上,讓你進城?”
宋繁花道,“是。”
曾經的玲瓏玉劍開啟的是莫志誠的心扉,而今,她要用這把玲瓏玉劍,開啟云門之路。
……
段蕭與宋繁花打算去云門,自然是一番準備。
而在他們準備的時候,云蘇已經快抵達云門了,等他們出發,云蘇已經抵達飛水河,過了飛水河,就真真正正地進入云門地界了。
飛水河很淺,云蘇騎著馬踏水而過,蘇子斌跟后,彌月和傾心隨后。
云門四面天險,一面飛水河,一面黃沙,兩面天壁山。
從云王朝的京城過來,面對的是飛水河,從軒轅王朝的赤道上過來,是黃沙,而另兩面天壁山外,是茫茫無盡的無人森林,云門飛騎之所以這般厲害,也與這四道天險有關,很久以前的十三飛騎,都是在無人森林里練兵的,而天壁山是他們每天練兵的必經之路,所以,翻天壁山就是練兵的第一課,因此,也練就了他們馭馬飛天之能。
當然,說飛天有點夸張,但翻天壁山,那是輕而易舉的。
所以,云門飛騎能被人傳的神乎其神,是有道理的。
而歷年來,統治云門飛騎的都是秦家人,而秦家人,出自史上第一個大統的帝王之家秦始皇之后,還是正統之后,所以,秦家人身上流淌的,是古老的帝王之血。
這也是為何云門的百姓們只奉秦家人為城主,而云門十三騎也只聽從秦家人號令的原因。
過了飛水河,臨近城門,云蘇遠遠地就看到了秦暮雪,她騎在馬背上,一身矜貴紫色的戎裝,颯爽英姿不輸男兒,她的身后跟了兩匹馬,每匹馬上都騎了一個同樣身穿戎裝的女子,而在秦暮雪稍前一點兒地方,一前一后地又是兩匹馬,這兩匹馬上騎的是男子。
云蘇看了一眼最前面的男子,豎發戎裝,眼睛不大,卻深邃漆黑,微微壓下眼線時便有無形刀光逸出,騎在馬背上的英姿高大巍峨,一如他身后的山般,峭然而立。
云蘇微瞇了一下眼。
秦暮雪騎馬過來,率先對他打了一聲招呼,“寒云。”
云蘇笑著回應一聲,“暮雪。”
秦暮雪笑著指了指最前面的那一個男人,對他介紹說,“我哥,秦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