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龍腹中,被清和臨終時悲憤又凄涼的目光一激,莫夫人頓時就跟種馬小姜一樣昏了頭,哪里還記得什么心魔不心魔的?捧著碎成渣渣的小心肝縱身一躍,他就那么干脆利落地跳下去了。
滔天的怒火似乎把神龍尸水都給點燃了,藍黑色的波浪翻騰涌動起來,充斥了整個世界……“轟!”只聽一聲巨響在耳邊炸開,姜皓川猛地清醒過來,就看見身前不遠處,道凌正在奮力地施展法術攻擊他之前為了渡天劫而臨時布下的法陣,整個光罩被擊得晃晃蕩蕩、搖搖欲墜,連法陣基石上都出現(xiàn)了裂痕。
“道凌?!”姜皓川大喝了一聲,霍地長身立起,怒目圓瞪。暫時來說,他無心去理會他此番渡天劫的結果究竟是成是敗,也沒閑工夫去查探自己渡完天劫之后的身體狀況如何,只要一想到在這個坑爹的世界里清和死得那么凄慘,莫夫人就滿心都是戾氣!
“啊,小姜你這么快就醒啦……”訝然停手的道凌盯著中氣十足、貌似渡劫成功的姜皓川看了小一會兒,就趕忙斂去了不慎外泄的一絲陰狠神色,而后他滿臉正氣、冠冕堂皇道:“為師見你呼吸急促、大汗淋漓,擔心你是深陷在心魔幻境里不可自拔了,便想出力幫你一把。”這家伙分明已將說謊話不臉紅的本事修煉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即便是感情深厚、心神相牽的清和跟姜皓川夫夫倆,也沒辦法相助彼此渡劫,道凌這是出的哪門子力?
重重地冷笑了一聲,憤怒的莫夫人二話不說就甩出四把靈劍殺了過去:還“為師”呢?去做尸體吧!
靈劍交織成陣、發(fā)出絢爛的寶光,姜皓川一出手就動了真格,殺意幾乎化成了實質,似烏云蓋頂一般涌向敵人——且不說道凌的這番動作明擺著就是想要暗算他,單說眼前的這個人是道凌、一個可惡至極的小人,那就沒有活著的必要了!
“小姜你這是干什么,快快停手。”道凌嘴上求和,手上的功夫可不含糊,每一招每一式都狠辣刁鉆,跟他溫文和藹的話語聲形成了強烈的對比,“我是聽說清瑤又跟你鬧脾氣了,這才專程來幫你們小夫妻倆說和的……你就是這樣招待為師的?”
“無恥小人,閉上你的臭嘴!聽到你的聲音我都嫌惡心……你只要伸長脖子受死就夠了!”先前在心魔幻境里受到了天大的刺激,姜皓川正值滿腔怒火無從發(fā)泄之際,不料道凌竟然巴巴地送上門來,不拿他開刀簡直是天理不容!
姜皓川話音剛落,“轟轟”之聲已然響徹了小半個萬獸深谷——渡劫期的“兩道至尊”和化神期的玄機掌門人開始了激烈的斗法,聲勢自然是相當?shù)暮拼螅绷钌襟w崩裂、碎石亂飛,仿若天災突至一般。
原本在他們剛開始打的時候,道凌大約還存著趁機干掉姜皓川的心思,所以幾乎沒有掩飾他那一招一式中滿含的惡意。然而他們才過了十來招,道凌背上的冷汗就嘩嘩地流下來了——奇了怪了,這姓姜的難道是吃什么龍虎之藥了,怎會忽然變得如此生猛厲害?!
道凌一向心機深重,他既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來對付“兩道至尊”,當然是早把對手的情況摸得清清楚楚了:經過三次渡劫失敗的挫折,“姜皓川”的修為和意志都一損再損,在面對道凌的時候已經占不到什么便宜了——只可惜他做夢也想不到正跟他斗法的并非實力受損、萎靡不振的種馬小姜,而是戰(zhàn)意滿滿、實力高超的莫夫人!
“小姜啊,我們之間大概生了些誤會,何不冷靜下來好好聊聊?”眼見著是打不過對方了,識時務者為俊杰,道凌逐漸放緩攻勢、著重防御,好聲好氣地開口勸說道。
姜皓川滿臉煞氣,一邊控制著靈劍對道凌狂轟濫打,一邊暴躁喝道:“誤會你個大頭鬼,我要為清和報仇雪恨……他是我道侶!男神!心上人!你們這些害過他的渣滓統(tǒng)統(tǒng)都要死!”
道凌聽得目瞪口呆:“姜皓川你瘋了?你說清和……莫成淵是你的道侶?他不就是被你親手干掉的么?!”
“沒錯!所以你放心好了,等我把你們這些該死的家伙通通碎尸萬段以后,也會把‘自己’剁成肉末的!”姜皓川咬牙切齒地加重了“自己”這兩個字,雙眼迸發(fā)出森森的寒光。
這邊廂,怒意洶涌的莫夫人一心為夫報仇;而另一邊廂,種馬小姜卻是在吃清和的豆腐……
話說在跌入神龍尸水的那一刻,種馬小姜頓時感覺到極其可怕的腐蝕感侵入了他的皮肉骨血之中,仿佛連靈魂都化作了虛無——下一刻,他緩緩地睜開迷茫無神的雙眼,怔怔愣愣地坐在法陣中央,整一副神游天外、如墮夢中的模樣。
“我觀你神魂有損,渡劫不順么?”清和關閉法陣,大步走到陣紋中央,低頭看著種馬小姜,目光中帶著幾分淺淺的關切之意。
種馬小姜整個人就像一只霜打的茄子,蔫蔫巴巴地說:“失敗了、我又失敗了……”
清和伸手撫了撫種馬小姜的發(fā)頂,并沒有出言安慰:這具身體雖然還是他夫人的,但內里的魂已經不是他所愛的那一個了——清和或許會因為愛屋及烏的緣故而友善地對待種馬小姜,卻不可能情真意切地愛護和縱容對方。
直到這個時候,種馬小姜才猛然反應過來跟他說話、給他“愛撫”的就是他“逝去的真愛”——他驀地打了個激靈,一躍而起、撲到清和的懷里“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對不起、我太對不起你了……嗚嗚,我知道錯了……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渡劫失敗的事這就被種馬小姜給忘到了九霄云外去——跟“干掉真愛”比起來,那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
出于習慣性動作,清和回手摟住了種馬小姜的腰,但他立即就又反手把人推出了幾步開外,淡淡道:“你唯一對不起我的事就是把我夫人給換走了,快跟我一起想法子把他換回來,我就不與你多作計較了。”
種馬小姜聞言一呆,隨即心里一苦,不禁悲從中來:若是換回去……那他就再也見不到清和了,如果能夠一直待在這邊不回去就好了!
這般想著,種馬小姜復又撲了上來,緊緊地摟住清和的腰不放手,嗚咽道:“我不想走,我舍不得你……”
清和眉心微蹙,伸手鉗住種馬小姜的肩胛,說:“松手退后,我跟你什么關系也沒有,勿要曖昧糾纏。”他手上逐漸加力,卻還是稍稍猶豫了一下,沒有直接卸掉對方的胳膊——這可是他夫人的身體,弄傷了豈不是白白虧本?清和略略一想,還是用困神鎖魂鏈教訓這小子最合適了。
“讓我抱抱你,別把我推開,我就跟你一起想辦法……好不好?”種馬小姜抬起頭來眼巴巴地看著清和,臉蛋上還糊著淚水,喏喏地說:“那個……之前的心魔幻境很可怕,我、我被嚇到了……”
裝可憐這一招實在是很犯規(guī),清和略略放輕了手上的力道,無奈地看著好似八爪魚一般掛在他身上纏得死緊的種馬小姜,輕嘆道:“還是算了吧,就你這樣子,能給我想出什么好辦法來?”
清和疏遠的態(tài)度令種馬小姜倍感難受,他悶悶不樂地說:“總之我肯定還一個夫人給你就是了……”即使原來的那位回不來,他也可以勝任的呀——種馬小姜在心里默默補充了一句。
孰料便在此時,兩人的腳下忽然發(fā)出一陣強光,便連清和都來不及反應,就跟種馬小姜一起被“傳送”走了:這當然不會是普通的傳送轉移法陣,霎那之間,清和將所有的警惕心都調動了起來,準備應對未知的情況……
一陣天旋地轉后,清和睜開雙眼,卻發(fā)現(xiàn)他和種馬小姜似乎還停留在原地——這當然只是“似乎”,因為就在他們所立之地的幾步開外,背對著他們的莫夫人狠狠地踩了踩道凌的肚子,惡聲惡氣道:“我改變主意了,不跟你玩碎尸萬段了,要玩就玩凌遲——那簡直就是為你量身打造的死法!”
被一截手指粗細的龍筋捆得嚴嚴實實的道凌悶哼了一聲,正要說話,卻是猛地看向姜皓川的背后,雙目瞪得凸出了眼眶,駭然叫道:“莫……莫成淵!你怎么可能沒死?!你、你……懷里的那人又是誰?!”
姜皓川霍地回過頭來,與清和四目相對:只見他眼中的怨憤和殺機“唰”地一下就化作了似水柔情……然后又變成了滿滿的驚怒,“混賬東西,放開我男人!”他大吼了一聲,后腳在道凌的肚子上一蹬,就旋風一般地沖了過來,扯住種馬小姜的胳膊用力往外拽,眼中躥出兩簇飽含敵意的小火苗。
種馬小姜被莫夫人扯了一個踉蹌,心里也生出了“情敵相見”的憤憤之感,反駁道:“他也是我男人!”
“是你妹!清和是我一個人的!”莫夫人氣得要命,揚起拳頭就砸了在了種馬小姜的臉上,錘出一個大大的黑眼圈,險些把對方的鼻梁也給砸扁了。
種馬小姜“哼”了一聲,也揚起了拳頭,卻是被站在他身側的清和一把抓住了手腕,便在他微微一愣的片刻間,另一只眼睛也被莫夫人給錘腫了——種馬小姜“嗷”地叫了一聲,委屈至極地看向清和,控訴道:“你偏心……你幫他一起欺負我!”
清和莫名其妙地瞥了種馬小姜一眼,伸手將自家夫人摟進懷里,那表情似乎在說“廢話,我不幫他難道還會幫你”,直把自作多情的種馬小姜打擊得不輕。
沒興致去探究種馬男那糾結又憂傷的小心思,清和徑自把目光投向他心愛的夫人,輕笑道:“阿川,我跨越了一整個世界來找你,你卻光顧著跟旁人打情罵俏,倒把我扔在一邊不作理會?”
“才不是什么打情罵俏,我恨不得把他剝皮拆骨!”姜皓川把腦袋埋進清和的肩窩蹭來蹭去,“清和你不知道,這個世界的我真是壞透了,干的根本不是人事……你可不能再縱容他占你便宜了!”
清和頗感興趣地說:“哦?愿聞其詳。”然而莫夫人還來不及“告狀”,就聽種馬小姜懊惱至極地喊道:“別!你別說出來!”
“你想得倒美,我怎么可能幫你隱瞞那些混賬事,更何況我跟清和之間本來就沒有秘密!”姜皓川轉過頭來,抬起下巴翻個了白眼,對種馬小姜表示深深的鄙視,“就憑你做過的那些事,竟然還有臉來黏著我家清和?你可真是人渣啊!”
“你……你!”種馬小姜氣得渾身發(fā)抖,心里卻是既害怕又后悔、難過得想死——心緒的劇烈波動引發(fā)了神魂和肉體的不協(xié)調,于是他兩眼一翻,就軟趴趴地暈倒在地了。
“裝,你就裝吧!演得太假了,在這里暈上一百年也沒人理會你!”姜皓川才唾棄了種馬小姜兩句,腦袋就“嗡”地響了一聲,然后他也兩眼一黑暈了過去——總算比種馬小姜的待遇好很多,因為他是軟趴趴地倒在了心上人的懷里。
清和心里一跳,猜測這應該就是在換魂了,便小心翼翼地不敢移動,用期待的目光來回掃視著兩個軟趴趴的小姜。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被龍筋捆成粽子樣的道凌在地上艱難地蠕動著,就像一條爬蟲——他本來想偷偷溜走,結果怎么也掙脫不開龍筋的束縛,又被強烈的好奇弄得渾身難受,便出聲問了一句。
清和連一個眼神也懶得分給道凌,語調漠然道:“無論這是怎么一回事,總之你是死定了,問也白問。”
道凌被噎得無話可說,躺在清和懷里的那位則是哼哼了兩聲睜開了雙眼——只需一眼,清和就判斷出這人的魂已經換回來了,現(xiàn)在從身至魂都是種馬小姜——于是他立即松開了雙手,任由尚且有些迷糊的種馬小姜“唉喲”一聲摔在地上,徑自奔到另一邊抱起自家夫人,動作那叫一個體貼溫柔。
“……”看到這一幕,種馬小姜忽然覺得心里撥涼撥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