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子晴糾纏許久，江雷才走出牡丹園，終究是陰曹下屬，就算不出力也得出工。于是他來到功過司，從四品吏員開始，逐個單獨詢問。

“左司郎，小弟奉命查案，若有得罪的地方，還請海涵。”

“好說好說，都是為公事。”功過司左司郎是個大胖子，在陰曹地府沉浮近百年，深通一團和氣之道。

“那小弟就斗膽相詢了，功過司大神何時被害？”

“這個，我也不清楚。功過司上下三天沒見到大神露面，才意識到不妙，向陰陽司大神報告。隨后趙城隍下令嚴查，一天后在鬼城一間偏僻空屋中發現人形白灰。”

“是功過司大神死后留下的？”

“是。趙城隍動用官印神術，終于確定白灰就是功過司大神，不僅如此，就連四品官印都不見了。”

“小弟在寧遠曾聽說，陰曹每根吏簽，每顆官印都能被上峰召喚，趙城隍為何不召喚，也許就能因此破案。”

功過司左司郎苦笑道：“誰說沒有，連試幾次都沒有效果，后來都城隍親自出手，都沒有成功，可能被修士用特殊手法蒙蔽了吧。”

“原來如此，左司郎請自便，小弟被公務所縛，竟不能暢快一敘。”

“江司郎客氣了。”

兩鬼拱手而別，江雷坐在空曠單間中琢磨：“堂堂功過司大神外出，若是公事豈會不帶人手？不帶屬下，去得又是鬼跡罕至的偏僻處，只能為了私事。還是非常隱蔽的私事。通常，能與死者產生**交集的都是熟鬼。”

想到這，他又找來與功過司大神私交頗密的右司事。同樣一番客氣的開場白后，江雷問道：“右司事對功過司大神的家眷，還有至交好友熟悉嗎？”

“這個倒頗為熟稔，大神有一妻一妾，又因性格剛烈，所以好友不多，只有三五人而已。”

“只有一妻一妾，說明不是好色之徒，否則以四品大神的權勢，建個后、宮不算難。性格剛烈，倒是容易得罪人，遍地敵人的好處是處處提放。試想一個謹慎到處處提防的鬼，會隨意孤身去偏僻處赴約嗎？”江雷稍加琢磨便敢肯定，作案的必是與功過司大神相熟的內鬼。

隨后的問題是，一個普通鬼就算偷襲，也殺不死四品大神，除非有專破鬼體的法寶。還少不了在陰曹地府替他打掩護，抹除線索的援手，起碼兇手與功過司大神先后孤身離開城隍廟，就少不了注意的鬼。

能在府城隍廟為所欲為，那得多龐大的勢力？這內部勢力勾結修士作案，想想就不會簡單，沒有相當的權力或者修為根本不能碰，否則一但查出蛛絲馬跡就得橫死。想到這，江雷立刻將話題轉到細枝末節，猛打哈哈，然后送走莫名其妙的右司事。

到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升任四品吏員根本不是因為擅于破案，威名遠揚，而是因為原先不屬于府城隍廟序列，不清楚永平鬼城內盤根錯節的鬼際關系。想想吧，這種人生地不熟的小鬼驟得高位，會發生什么？

揚眉吐氣！趾高氣揚！心浮氣躁！急于立功！再說清楚點，就是愣頭青！

恰巧這個愣頭青手中，還有一張城隍簽發的令諭，可以隨便拘拿四品以下吏員，可以隨意詢問各司大神，簡直就是人間假節鉞，捧著尚方寶劍的欽差大臣。

一念至此，江雷背后差點驚出無數冷汗。心道：“果然鬼心險惡，一不留神就被算計了。那么將我推上風口浪尖的兵戎司大神，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若是兇手那方的鬼，將他送上四品高位，又促成一張城隍諭令，恐怕就是在故布疑陣，弄些假線索出來，讓他把水攪渾，方便就中取事。若是兇手的對立方，如此做的目的，自然是把他當試水送死的馬前卒。反正一個二品小吏，死也就死了，不心疼！

“我OO你們個XX！”想到這江雷憤怒大罵，若不是他身懷秘密，另有目的，兼而擁有地球現代的嚴密推理思維，只怕已經上了大當。“可惜啊，小爺原本就是來應付差事的，不管你們是誰，都要失望了。”

其后的江雷，果然表現得如對方希望的那樣，上躥下跳，風光無限。最值得記錄的光輝事跡，是一口氣召集城隍廟三分之一的吏員，要求他們互相揭發，否則不準回去。直到耽誤了正常公務，才由趙城隍親自下令了結。

可若是有心人，便能察覺，新任糾察司右司郎雖然鬧得厲害，可有用線索卻沒找到一條，簡直就是無能的典范！

“等著看好戲吧，趙城隍是不會放任他這么鬧下去的。”被折騰的吏員如此議論。可惜現實是殘酷的，這些鬼一直等了兩天，都沒等到城隍的處罰命令。

第三天，他正想著如何折騰，就聽城內響起警鐘，稍加打聽便知道：趕尸門圍城了。

還真敢來？！！江雷跑出城隍廟，來到城頭探腦一看，好家伙，不下千人，每個邪修身旁，都有一具或青或白或金的僵尸。

“快看，那就是金尸，攻擊力相當于法相修士，居然有九具之多。”

“你們看到沒有，最多的不是銅尸，而是銀尸，相當于元嬰修士的銀尸。真沒想到，趕尸門竟然有如此底蘊！”

“是啊，幾百元嬰，真可怕，咱們能守得住嗎？”

“怕什么，府級鬼城，區區九個法相修士就想拿下來，想得也太簡單了。”

果然，隨后趕尸門發起的攻擊，都被鬼城防御大陣輕松抵擋，幸好對方只是試探性進攻，才沒有損失人手。九個擁有金尸的邪修聚在一起商議片刻，便做出了撤退的決定。

雖然此次圍攻有驚無險，可仍造成了極大的轟動效應，因為永平府距離京師極近，屬于防范重地！都城隍廟當即進行全境搜查，卻沒有發現趕尸門藏匿的蹤跡。

“可能帶有挪移大陣，見機不妙跑了。”

“這也是應有之義，趕尸門再猖狂，也只敢打偷襲戰，要么一鼓而下，不成就快速遠遁。”

……

江雷在眾鬼議論聲中回到后衙，知道自己暫時可以四處走動，不必龜縮在鬼城了。雖然他到現在都想不通，趕尸門怎么會貿然攻擊永平府，不是打草驚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