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內的亭子里,卿云歌站在階梯上,望著遠處的風景。
凜冬萬物凋零,卿蓁的身體便如凋零的花般,不久便將謝盡繁華。
“我以為她至少還能堅持一兩年,結果比我想的要差許多。”以前那個總是欺負她,孤獨而驕傲的人兒,如今成了這副光景豈能不令人唏噓?“她還能堅持到生辰那日嗎?”
卿蓁與她一般大,兩人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卿蓁生于正月初十的子時,正值夜色濃如墨,而她生于午時,霞光燦爛,祥云密布,因她出生過于特殊,無論是百歲宴還是生辰,賓客只記得卿云歌,而不會記住卿蓁,她處處蓋住了卿蓁的風頭。
若沒有當初的變故,及笄禮上,恐怕還是那番只聞卿云歌驚才絕艷,而不知卿蓁貌若天仙吧。
“怕是堅持不了那么久了。”卿燁面色依舊清淡如水,毫無波瀾的雙眼中深藏著心疼,“你不恨她嗎?”
卿云歌輕嘆,卻是笑了,“我恨,可那又如何?我與她聯手,她做了該做的,我自然該做到答應之事。至于報仇,她若好好的,她對我做的那些事,我會一一清算討回,可她已經活不了多久了,難道我還要去補一刀才甘心嗎?”
她與卿蓁本該是敵人,卿蓁害死了卿云歌本尊是赤裸裸的事實,她絕不會因同情卿蓁遭遇而讓放棄報仇,但事已至此,她出不出手卿蓁都已經是必死無疑,她有必要出手殺一個不久于人世的人嗎?
“云歌,謝謝你。”卿燁凝視著那張清冷的面容,面色微涼,眼神清澈,“我也對不起你。”
“二哥,我不是個多情之人,能讓我放在心上的人不多,二哥是其中之一,我不希望有朝一日,你我走到見面需要冷眼相待才會好過的地步,不管二哥是怎么想,我是把你當做家人看待的。”卿云歌沉著的模樣中有笑意閃過,面上浮現出暖意,微笑著問道:“二哥可認云歌這個妹妹?”
“自然認。”卿燁清淺一笑,如濃霧散開露出了山谷清幽,一片新意。
“如此便可以了。”卿云歌展顏一笑,邁步走下臺階,“明日便是除夕了,我去將夢鴿接回來。”
卿云歌走在大街上,厚雪覆蓋的北冥如一座冰雪堆積的城池,青磚白瓦掩蓋在白雪之下,一片皎潔。
蔚藍的天空,白雪不停歇的飛落,街頭攤販穿著厚厚的棉襖,摩拳擦掌的取暖。
許是明日除夕的緣故,街上繁華擁擠,熱鬧不凡。
她漫步在長街上,有種走在江南長街的錯覺,似乎她來到這個世界僅僅是南柯一夢。
“你去接那個小丫頭,該如何跟解釋她娘過世的事?”小狐貍竄到卿云歌肩頭,穩穩當當的坐著,張望街道的繁華。
“告訴她送去治病了就行。”
爺爺在張姨娘過世前便將夢鴿送到了寂家,卿府送去寂家的消息也是好消息,大家都打算隱瞞著張姨娘過世的事情,莫要讓夢鴿小小年紀便經歷喪母之痛,而卿云歌之所以隱瞞,是怕夢鴿受刺激讓暗雷爆發出來。
在蒼羽找到的那本古籍,上方雖然記載了與暗元素相克的功法,可卻難以參透,她需得好好研究。
“未必能瞞得過去。”小狐貍道。
卿云歌抿唇,這正是她所擔憂之事,夢鴿未必會不知真相。
這種事情,即便再小,總能猜測到一二。
“能瞞多久是多久吧。”
卿云歌漫不經心的往寂府走去,寂府門前喜氣洋洋,掛滿了紅燈籠,煞是惹眼。
卿云歌道明來意后,管家領著她到了后院。
寂家后院有一個花房,寂無邪不知怎么研究出來機關,即便是冬日寂家后院依舊鮮花怒放,蝴蝶翩飛。
還未進入后院,便聽到卿夢鴿帶著稚氣的嬌笑聲,洋洋灑灑的散落在后院的每一個角落,天真無邪的童顏,燦爛的笑顏,一切都那么美好,讓人如何忍心去破壞掉這張笑臉?
“四姐姐!”
卿云歌看得出神,反應過來時,穿著大紅冬裝的卿夢鴿已經猛地朝她撲了過來,如同餓狼捕食般。
卿云歌扶住卿夢鴿,她人卻是踉蹌了兩下才站穩。
“四姐姐,你回來了。”卿夢鴿緊緊的抱著卿云歌的雙腿,仰起懂得通紅的臉蛋,笑意盈盈的說道,隨后又想起自己娘親的事,眼眶一紅,小嘴一扁,精靈般的大眼睛有淚水溢出眼角,“四姐姐,我娘她……”
卿夢鴿聲音哽咽,說不出話來,眼淚如斷線的珠子往下掉。
卿云歌撫摸著卿夢鴿的腦袋,柔聲安慰,“沒事了,我讓蒼羽的人把張姨娘接到蒼羽去治病了,你不用擔心,會沒事的。”
寂無邪站在不遠處,聽到卿云歌的話,面露難色。
這番話又能隱瞞多久呢?
卿云歌抬頭,見寂無邪那副表情,只是勾唇淺笑。
“無邪,謝謝你幫照顧夢鴿。”
“你若真想謝我,哪天陪我喝上一天一夜就好了。”寂無邪上前來,不顧男女之嫌的摟住卿云歌肩膀,笑得還是那么瀟灑,一點不受世俗的繁雜禮數束縛,隨心而欲。
“好,莫說是一天一夜,三天三夜我也奉陪到底。”卿云歌一口應下,她也想喝點酒來解解愁。
“這可是你說的哦,改明我就叫上離愁,咱三……”話還未說完,寂無邪忽然想起一人,便道:“你和阿爍一起回來的嗎?”
卿云歌搖頭,“只有我而已,在蒼羽發生了一些事,有時間再與你說。”
“好,那就我們三個喝個痛快。”寂無邪也是爽快,氣氛一如剛才。
“無邪哥哥,還有夢鴿呢,夢鴿也要喝個痛快。”卿夢鴿人小鬼大的擠到兩人中間,出聲提醒。
卿云歌皺眉,微瞇起眼睛望向寂無邪。
寂無邪急忙擺手,“我沒給她喝酒,絕對沒有。”
“誰說沒有的,無邪哥哥怎么可以騙四姐姐呢?”卿夢鴿不滿的嘟起嘴,拉起卿云歌的手老實交代,“四姐姐,夢鴿有喝。”
“無邪,你說我要不要跟寂伯伯談談你終身大事的問題?”卿云歌笑,眼中卻精光閃閃。
“娘子想好肯嫁給我了,我自然是同意你去談的。”寂無邪無賴的回答,卻默默地撤到方便躲避的范圍外。
“夢鴿,記住,下次他再讓你喝酒,你就去跟寂爺爺說,無邪要娶你,懂嗎?”卿云歌蹲下身子,一本正經的對卿夢鴿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