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閣,寢殿外。
安陵陽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躁動不安的在回廊里來回的走動,時不時的回身趴在寢殿的門邊聽里面的動靜。而安陵旭則是安靜的站在回廊里,看著明月閣滿園的雪色,因為沒有了花匠的細心呵護,被寒風侵襲只剩下顫顫巍巍的幾朵零落的海棠花,凌亂的掛在枝頭上,搖搖欲墜。
“花非花,間落秋黃冬艷少,人顏帶雨,堪識離愁味。白骨昂首,再染凄涼,竟無殤。”安陵旭靜靜地吟道。面對指責,她無言沉默。卻在為那個男人的尊嚴,做了最后一搏。也許她也只是在最后知道了他對她的欺騙,還有比欺騙更龐大的愛意。想著卓爾的巨大悲慟,卻只是在大殿上靜靜的流著眼淚,素衣無絕,竟在最初點了這最后的結局。她依舊可以冷著臉與北辰陌對視,拿捏精準的威脅一國之君,傲然的挺著胸膛離開了讓她悲傷的殿堂。濁世之間,我們多是躁動的,每天在欲壑里奔走,在攫取中受傷。
“皇兄,你在說什么……”安陵陽聽到安陵旭突然開口,恍然轉身。
“我在說,有些人不需要姿態,也能成就一場驚鴻。就比如,里面的那位女子。”安陵旭一笑,拍了拍安陵陽的肩膀,順著他的目光,明知失禮卻依舊突兀的朝寢殿的門里望去。
燈如豆,門內人影憧憧,卻深知她此刻頭發上沾著潔白的雪。渾身冰冷的躺在床上,為了一個男人,將自己折磨的如斯狼狽,再無那日梅下飛天的灑脫與美好。他空空如也的懷里,似乎還留有她身上淡淡的清香,不濃烈卻足以讓他心醉。
屋內。憶昔看著卓爾的樣子,輕嘆了口氣,為什么他們家主子總是這樣多災多難呢?老天爺難道就不能給她平靜的生活嗎?碰到卓爾冰涼的身體,憶昔瑟縮了一下手,小心的為卓爾擦拭身子,換上了干凈的衣服,焦急的開門讓安陵旭和安陵陽進來。
因為此刻卓爾的情況不容樂觀,身體忽冷忽熱的,一會兒面色潮紅,一會兒又蒼白到毫無血色。額間沁出的汗水濡濕了她的頭發,而她仿佛陷入了一場盛大的回憶里,不愿清醒。
“娘娘不似感染了風寒,奴婢立刻著人去請太醫。”憶昔躬身稟報,轉身快步出了寢殿。
安陵旭走到卓爾的床邊,卓爾昏昏沉沉的睡著,將腦袋拱在被子下面,企圖尋找可以遮蔽她悲傷的地方,細碎的夢囈從卓爾微嘟的粉唇里發出,“云朔,不要走,你在怨我對不對……云朔……”她的眉頭緊鎖,骨節泛白,掌心緊緊地蜷握著,安陵旭嘆了一口氣,俯身從袖子中拿出那枚暗紅色的貓眼石,將她掛在卓爾的脖子上,不一會兒隨著貓眼石里蠱蟲的蠕動,卓爾安靜了下來,蜷縮的四肢舒展開來,窩在被窩里,靜靜地睡去。
看到卓爾放松了一些
,安陵旭輕呼了一口氣,捉住卓爾的手臂,伸手抵上她的脈門,剛剛她扔下陽的劍,竟然沒入石棱中。她的內力再強也不會強到如此地步,強大的令人膽怯。果不其然,卓爾的體內有著強大的內力在她的奇經八脈里沖蕩,不能被她的身體所承受。那個男人居然在臨死前竟然將自己所有的功力修為都傳給了卓爾,牽情蠱的母蠱與子蠱統統寄存在她的身體里,使它原本的功力提升了數十倍,所以導致卓爾的身體才無法承受,才會冷熱交替。此刻她的武功怕是天下已經少有敵手了。由于她剛剛經歷了巨大的悲愴,情緒激烈的變化助長了體內的紊亂的內力,索性她躺在雪地里,抑制了內力腐壞心肺的速度,若再不及時抑制的話,恐怕不出一個時辰,卓爾就會心臟爆裂,七竅流血而死。
想到這里,安陵旭神色一凌,扯掉卓爾身上的錦被,“陽,看著點,不要讓任何人靠近!”
“是。”安陵陽點頭,以為他的皇兄終于開竅了,知道霸王硬上弓的好處了。立刻喜滋滋的抄著劍,站在寢殿里。可是一想又不對,哪有哥哥做“好事兒”,讓弟弟守門的道理?他的哥哥什么時候剛轉身想理論幾句,卻看到緋色的床帳撒下,只好識相的閉上了嘴巴,翻了翻白眼,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床榻上,安陵旭將卓爾的身子扶起,卓爾耷拉著腦袋,如瀑的黑發凌亂的遮住了她的眉眼,只能看懂惹人憐愛的瓊鼻,隨著緩慢的呼吸輕輕聳著,微嘟的粉唇勾著她沒有笑意的唇角。
看著面前有些神志不清的卓爾,安陵旭穩住心神,與她面對面盤坐這,輕聲說道,“卓爾,對不住了。”說完他顫抖著雙手,摸索著卓爾的身上的穴位。飛指凌厲的在她的胸前打了個十字,分別點了她的華蓋穴、天突穴、神藏穴、顫中穴,好將她體內翻騰的氣血壓制住。伸手從他腰間扯出一枚偌大的紫玉扣在十字的中心,暗運掌力,須臾一只紅色的血蛛從紫玉里爬了出來,轉眼間鉆進了卓爾的胸前內。紫玉血蛛是安陵國的至寶,玉器本就帶有混天然織成的靈氣,是貯藏蠱蟲的最好容器。越是上好的玉,里面存放的蠱毒也就越為的厲害。紫玉是療傷圣物,而紫玉血蛛則療傷里的極品。卓爾現在就處于走火入魔的狀態,安陵旭將血蛛放入她的體內,讓血蛛引導她體內亂竄的真氣游走各大經脈。安陵旭附之幫她沖破體內的幕障,使她的武功能夠在最短的時間里融會貫通,好騙過牽情蠱的認知,讓它認為他的主人足夠強大,這樣才不會被牽情蠱巨大的反噬之力所吞噬。
“額,好熱啊!好難受!……云朔,救我……北辰……救……”卓爾嘴里胡亂的呢喃著,因為忍受不了內力在她體內如同洪水猛獸般的巨大的沖撞,她不適的扭動著身子,不知不覺間越來越靠近眼前
的安陵旭,媚眼如絲,神情混亂,迷蒙的眼神中卓爾將眼前的安陵旭當做了云朔,傾城一笑,眼看著就要躺倒在安陵旭的懷里,安陵旭一個慌亂分神手恍然間離開了卓爾,沒有了他的走穴引導,卓爾一口氣沒有提上來,栽倒在他的懷里。粉唇看看擦過安陵旭的臉頰,安陵旭頓時手足無措起來,嘴里默念著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不得不將卓爾扶起身子半摟在懷里,為她渡氣,輔助紫玉血蛛在經脈里的游走。
這個女人的身體因為以前受過傷的緣故,好像對外來的內力十分吃不消,還出現了輕微的排斥現象。這樣的境況下,只有一種可能,她是真正的鳳鳴玨主,來自異世。眼下鳳鳴玨已經被云朔摔碎在了暖香殿內,她恐怕是只能在這里帶著,繼續完成她的使命了。
此刻憶昔推門而入,跟在她身后的是化裝為太醫的耶律邪,“姑姑,我快點吧!我怕娘娘耽擱不起。”耶律邪焦急的說道,一抬頭,就看到安陵陽抱肩站在寢殿的中央來回踱步,耶律邪嗅到了奸情的氣息,緋色的紗帳內,人影憧憧,卓爾纖弱的身影與安陵旭的交疊在了一起,再加上那一聲聲因為不舒服而發出的呻吟,不讓人想歪都難。
耶律邪看到如此境況,臉色一變,手里的藥箱一扔,抬步上前,冷聲道,“你們在干什么?”
安陵陽早就看這個臭名昭著的花花公子不順眼了,擋在他的身親不讓他靠近半步,嬉皮笑臉的說道,“哼,我們在干什么,耶律邪嗎,你沒有眼睛嗎?不會看啊!”
“你……”耶律邪懶得跟這個缺根弦的二公子計較,不想與他廢話,冷冷的與他對視,撥開他的肩膀想要撩開床帳一看究竟。安陵陽側身躲過,扯住耶律邪的袖子不讓他走過去。
“你不能過去!”安陵陽再次擋在了耶律邪的身前,故意曖昧的走到耶律邪的耳邊低聲說道,“不要打擾了我皇兄的好事才是,君子要成人之美,耶律王子應該是知道的吧。”
“好事?成人之美?”耶律邪的眼神越發凌厲,狠狠地盯著安陵陽那張欠揍的嘴臉,“今天本王就給你個教訓,不是任何人都是能讓你隨意遐想的……”一時間寢殿里的火藥味彌漫,緊張的情勢一觸即發。
“砰——砰——”氣勁相沖,安陵陽與耶律邪拳掌相對,打了起來。耶律邪一把扯掉身上礙事的深藍色的太醫官服,露出他們渴單精悍利索衣服,如同一頭暴怒的雄獅,一聲怒吼朝安陵陽撲去。安陵陽也棄劍從掌,也耶律邪赤手空拳的對壘起來。
掌風呼嘯,拳勁凌厲,一時間在寢殿內你來我往的激斗起來。紗帳內,安陵旭凝神為卓爾沖破最后的玄關,功敗垂成在此一舉。如若這個時候有人阻了他,那么倒下去的不會再是卓爾,而是他和卓爾兩條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