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當、少林兩派弟子一見一瓢子撤出長劍,也同時掣劍在手,四下散開,把商綬圍在中間。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玄修道人和明性和尚腿上各中一掌,但卻在商綬雙手一放之后才口中悶哼一聲,兩個身子,同時跌倒地上。
只見兩人腿上,被商緩拍過之處,現(xiàn)出一個淡紅掌印,宛如描紅字一般,中間鏤空,五個手指和一塊手掌,清晰如繪!
商綬出手如電,來去無形,等大家圍了上去,他早已背負雙手,站在原處,冷冷笑道:
“死不了的,商某‘血影掌’,收發(fā)由心,生死隨意,我因他們出言無狀,各自廢去一腿,以示薄懲!”
他說到這里,目光一轉(zhuǎn),只見一葦子和十善、十行三人,已按三才方位而立,外面一圈,三個和尚,五個道土,也各自占了八卦門戶。不由仰天大笑道:“這就是你們四大門派的‘聯(lián)合劍陣’了?哈哈,商某雖然不才,卻也未必放在眼里!”
原來六十年前,四大門派四位掌門人花了三年時間,融合各派武功,創(chuàng)了一套絕世武學,由名匠雕成一尊綠玉金蓮千手如來。
這套絕世武功,原為對付東怪、西妖、南魔、北鬼而創(chuàng),但千手如來雕成之日,四派掌門都先后謝世,而這尊千手如來也在那時候失落。
四派后人,只知這尊玉佛身上,暗藏四派武學精華,但究竟什么武功,已沒有人說得出來。
不過,當年四派前代掌門,除了把全部武學精華,雕成千手如來之外,為了顧慮四派門人,在江湖行走,遇上強仇大敵,可以互相策應(yīng)。又從武當“五行劍陣”和少林“羅漢陣”
兩種變化精微的陣法之中,另創(chuàng)了一套“聯(lián)合劍陣”,分授門下弟子,不論人數(shù)多寡,均可聯(lián)手御敵。
同時還留下兩句遺訓,那就是“四大門派,誼如一家”要四派后人,精誠團結(jié),互相協(xié)助。
以一瓢子為首的“聯(lián)合劍陣”,雖已散布開去,但他們只是把商綬圍住,并沒發(fā)動陣勢。
一瓢子眼看商綬放下玄修、明性兩人,同時聽說已被他廢去一足,不禁臉色微變,回頭問道:“玄修,你們怎么了?”
玄修道人和明性和尚跌坐地上,聽到師叔問話,立即一躍而起,哪知才一用力,口中“啊喲”一聲,又跌了下去。
但玄修道人總究功力深厚,右腿雖然巨痛若廢,還是一咬牙根,站住左腳,恭聲說道:
“弟子右腿腿骨只怕業(yè)已全碎。”
話聲出口,額上黃豆般汗珠,一粒粒直綻出來。
一瓢子皺皺眉頭,揮手道:“你們退下去休息一會再說”
一面朝商綬頷首道:“敝師侄和明性師傅說的原是實情,商施主如果認為其中尚有出入,也不妨明白見示,貧道和兩位大師原是向施主求教來的,施主怎好驟下辣手?”
商綬冷笑道:“鼠狼湖山的人,已有三十年不在江湖走動,認為總可與人無爭,沒想到大家還沒忘記咱們姓商的。江湖是非,是就是是,非就是非,人家既然是非不清,硬要找上商某,商共豈是怕事的人?殺幾個人,難道還會賴賬?不錯,佟家在那些人統(tǒng)統(tǒng)是我殺的!”
隱身塔上的趙南珩,聽得大感意外。他早知道十戒大師和空中飛龜孫杰等人,并非死在東怪手下,何況從商綬的外貌聲音聽來,也證明他并不是佟家莊的老莊主,但他居然一口承認下來,寧非怪事?
難道這就是“東怪”出名的怪僻之處?
心中想著,連忙一拉琪兒,低聲道:“琪此,我們快下去吧,令尊并不是殺害十戒大師等人的兇手,這事我該出去證明,因為只有我見過佟家老莊主,也聽過他說話的聲音,決不是令尊,免得大家誤會越來越深,唉,就是他們不相信,我也要和他們說明白了才好。”
這會,琪兒卻站著不動,口中“咕”的輕笑了一聲,道:“趙大哥,你也別忙呀!我爹不是已經(jīng)交待清楚了?你聽不出來?爹說‘統(tǒng)統(tǒng)是他殺的’,不過是氣話罷了。我爹就是這個脾氣,在他氣頭上,你想去證明,準會碰上一鼻子灰,說不定和方才那兩個和尚道士一樣,給你廢上一條腿呢。反正這些臭和尚道士都瞎了眼睛,讓他們?nèi)サ眯┙逃枺覀冞€是在這里瞧熱鬧的好。”
趙南珩還想再說,琪兒別轉(zhuǎn)頭,瞧著草地,急急說道:“快瞧,這個臭和尚真是該死,敢和我爹動手……”
原來商綏說出慘家莊那些人統(tǒng)統(tǒng)是他殺的,這話聽得十行大師再也忍耐不住,斜抱禪枝,口涌佛號道:“阿彌陀佛,這話是商施主自己說的!”
要知昔年商紫震博得“東怪”之號,就是因為他生性怪僻,逞強任性,不分邪正,只憑自己的好惡行事。
商綬雖然很少在江湖走動,但自小耳染自德,一舉一動,完全模后他父親為人,是以在個性行徑上,也完全繼承了乃父的作風。
他本來就沒把少林。武當?shù)人拇箝T派,瞧在眼里,聞言微微一笑,道:“不錯,是我說了,又待如何?你們要是惹得商某性起,一個也別想離開這里。”
十善大師怒聲道:“貧俗等尊重商施主為人,才問你一聲,武當、少林要是怕事,就不在江湖上開門立派了。”
商綬點點頭道:“少林、武當不怕事最好,商某也毋須你們尊重,你們這般列陣以待,早就沒把商某放在眼里。商某今日要不讓你們這些和尚道土瞧點顏色,諒也不知道鼠狼湖山少山主的手段。”
一言甫畢,身形一晃,反手就是一掌。
他出手快似閃電,十善大師欲待擋格,哪里來得及,只聽“啪”的一聲,臉上已挨了一記!
十行大師看師兄受辱,禪枝一頓,還沒有出手,眼前只見青影一閃,迎面已一掌劈來。
那掌影好不飄忽,不知向何處擋架才好?情急中身形斜退半步,抱柏一振,左掌橫生,向前掃出。
只聽“砰”的一聲,他身子撞得后退出兩步,但臉上還是被商綬摑了一個耳光。
十善大師無故受辱,心中不禁大怒,虎吼一聲,禪杖起處,一招“風雷交擊”朝商綬身后直搗而來。
十行大師一退即上,手握杖身,抖腕間便了一招“左右逢源”,幻出兩個斗大杖花,左打右劈,一齊攻到。
商綏身形靈活之極,舉手投足,兩三個照面,把十善、十行,兩位大師近得難施手腳。
那隱身塔上的琪兒,看到爹揮手之間,就打了兩個和尚一人一記耳光,心中喜樂之極,只是抿著嘴咭咭輕笑。
趙南珩在少林寺住過一年,知道寺中“十”字輩的大師武功全非弱手,但到了商綬手里,竟然不堪一擊,心頭不禁大感凜駭。
此時的陣式,因武當一瓢子,和十善、十行兩位大師武功較高,陣勢全以三人為主,八個門人,站在外圍,只是隨陣移動。而三人之中,又以一瓢子身份較高,是以全降變化全仗他領(lǐng)導指揮。
一瓢子雖已聽出佟家莊之事,分明有人假冒,因為商綬在師侄腿上留下了“血影掌”樣子,也和佟家莊許多人尸體上的掌印不同,心知此事定然另有蹊蹺,哪知商綬卻怪僻執(zhí)拗得和當年老東怪如出一轍,根本不間根由,就一口攬了過去。
眼下已和少林兩位大師動上了手,自己身為全陣之主,再不出手,兩人決非商綬之敵,且不管佟家莊許多人是否死在“血影掌”下,不如先發(fā)動陣勢,把兩人替下,再作道理。
想到這里,長劍一指,大叫道:“兩位大師,速即退回原陣!”
少林寺五個僧侶眼看兩位師傅,連遭折辱,全都憤怒切齒,恨不得立時沖了上去,只因今日這一陣勢,非同尋常,是由武當掌門人的師弟一瓢子親自住持,他沒有發(fā)出劍令,誰也不敢妄動。
此刻聽到一瓢子的喝聲,五支禪枝,立即潑風般連綿撲上,三個武當門人,也長劍乍展,聯(lián)手擊出!
一瓢于喝聲出口,身形立即轉(zhuǎn)到天位之上,揮劍發(fā)招。他練劍數(shù)十年,劍上功力,威勢極盛,但見一道矯矯匹練,宛如天河倒掛,凌空卷出。
商綬倒也不敢大意,凝神拍出一掌。
兩方一觸即收,十善、十行兩位大師乘隙退下,各自占定方位。
這“聯(lián)合劍陣”一經(jīng)布成,情勢立變,一瓢子一柄長劍,展開武當派“兩儀劍法”左一圈,右一圈,劍光流動,劃出經(jīng)丈精虹,正面御敵。兩旁十善十行兩位大師,施展開少林“伏虎杖法”,側(cè)面助威。后面少林、武當八個門人也劍杖齊施,同時轉(zhuǎn)了上來。
商綬似乎微微一怔,身子滑碌碌一轉(zhuǎn),在這一轉(zhuǎn)之際,呼呼呼呼,一連劈出四掌,蕩開交擊而來的劍杖,仰天大笑道:“難怪你們敢向商某尋釁,原來果然有點門道!”
他話雖說得輕描淡寫,但劈出掌風,和各人劍杖勁力一接之下,已知形勢果然不同。不但一瓢子等正面三人枝上勁氣如山,就是外圍八個門人,每一把發(fā)來,也都具極大威力,遠超過他們本身功力之上。
一時不由激起他逞強之心,雙掌開圍之間,在“聯(lián)合劍陣”中滴溜溜亂轉(zhuǎn),只見他身形飄忽,掌影翻飛,在劍杖交叉而過的隙縫中穿插游走。
掌風所至,必然有人被他逼得連連后退,但“聯(lián)合劍陣”原是互相策應(yīng),聯(lián)手拒敵的陣法,一兩人被逼后退,余人又自攻到,進退之勢,絲毫不亂。
琪兒瞧得大是氣憤,噘著小嘴,哼道:“依仗人多,又算得了什么?真要惹怒了我爹,管叫你們一個個立斃拿下!”
趙南珩卻只是目不轉(zhuǎn)瞬的瞧著場中諸人,進退激戰(zhàn)!
他本身武功,雖然算不得高明,但他心中卻熟記著一部少林鎮(zhèn)山之寶,天下武術(shù)至高理論的“達摩易筋真經(jīng)”。
后來又學會了在佟家莊柴房中那位瘦小老人送給自己的“千佛指法”,和孫大娘傳授的六式截脈手法。此時瞧著這一番激戰(zhàn),頓覺雙方有些招式,和自己所學的,頗相接近,不由越看越喜,悠然神往!
尤其“達摩真經(jīng)”上,許多不知其意的詞句,緩緩在心頭通過,此時看了一瓢子和十善、十行兩位大師的進攻退守,商級詭異飄忽的身法,更覺若有所悟。
要知“達摩易筋真經(jīng)”乃少林寺鎮(zhèn)山之寶,天下武學,無論正邪,都逃不出一個原理。
十善、十行兩位大師使的“伏虎杖法”,為少林七十二藝之一,固然出于真經(jīng);一瓢子使的武當派“兩儀劍法”,和商綬自成一家的武功路數(shù),又何嘗脫得出真經(jīng)所論的范疇?
這一場大戰(zhàn),對趙南珩來說,當真是莫大進益!
就在地凝神玄思之際,琪兒在他耳邊低低的道:“趙大哥,我爹使的叫‘七星身法’,你瞧,這些和尚道土,都被我爹逼得步步后退呢,這身法我也會咯!”
趙南珩并沒回頭,他只是全神貫注的瞧著場中惡斗,點了點頭。
琪兒奇道:“你也知道?噫,我爹干么不使‘血影掌’,和這些和尚道士,有什么好客氣的?”
趙南珩道:“令尊好像在潛心研究他們的陣法?”
琪兒喜道:“趙大哥,你真聰明,我爹平日就是喜歡什么奇門五行學,你說得一點也不錯!”
這時場中形勢已變,商綬雙掌連揚,只聽呼呼風響,滿場盡是掌影,“聯(lián)合劍陣”威力雖大,卻也攻不進身去。
若論一瓢子和十善、十行三人的功力,一經(jīng)聯(lián)手,商綬原不能單憑一雙肉掌,把他們逼退。但因“聯(lián)合劍陣”外圍八個門人,武功較弱,劍陣既以聯(lián)手合擊,互相策應(yīng)為功,八個門下弟子被人家強猛掌風通開,位在中樞的三人,也只好隨著后撤。
劍陣盡管被商綬的掌風撐開,但依然把商綬圍在中間,陣勢布得相當嚴密,只是和他距離遠了一些。
武當派道人的長劍,已經(jīng)夠不到商綬身上,連一瓢子滿布劍氣的劍光,也只能堪堪擊到地面前!一瓢子原無和商綬拼命之意,他只想困住對方,使他知難而退。
商綬的心思卻被趙南市一語道破,若依地平時的性格,這些和尚道土圍著他纏斗,早就連施殺手了。
只因他性喜五行奇門之學,平田鉆研各種陣法,自詡淵博,在鼠狼湖山島上,就因地制宜,利用樹木,布成陣勢,使人不得其門而入。
因此瞧到他們展開劍陣,不禁見獵心喜,展開地獨門絕技“大風掌法”,掌風猶如風起云涌,把“聯(lián)合創(chuàng)陣”硬行撐開,以便參透劍陣的精奧變化。
這一番酣斗,當真掌風呼嘯,劍杖縱橫。
商綬的“大風掌”,純以內(nèi)家其力劈出,自然也極耗真力,他心中暗暗為難,此時深有欲罷不能,欲勝不得之感。
一瓢子和十善、十行兩位大師,自然更是驚凜!第二代東怪的武功,竟然會有如此高強,連四大門派認為最具有威力的“聯(lián)合劍陣”,也只能和他打成平手,看來今日之戰(zhàn),已成騎虎難下之勢,只得各出全力周旋。
這一瞬功夫,一瓢子和兩位大師劍光杖影,突趨凌厲,八個門下弟子也互相呼喝招呼,撲擊而上。
眨眼之間,劍陣陡然縮小,劍杖交叉,化成一片綿密網(wǎng)幕,全力合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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