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乾隆五年的除夕夜到了,又要舉辦家宴了。而我,比起去年來說,似乎要更加成熟、有心計、有地位了。我換了一身青色的留仙裙,外披一件翠紋織錦羽緞斗篷,腰間一條淡綠色的腰帶,上面鑲嵌著幾顆綠松石,一個反綰髻上斜插著夾竹桃花簪,墨綠色的金線平底鞋顯得成熟大方,更加襯得我膚白如雪。我用脂粉掩蓋住了丹鳳眼的韻味兒,用了淡藍色的眼影,粉紅色的嘴脣倒讓我更加俏皮可愛。我本來也是想大放異彩,可是後來想想,我可以比平時漂亮百倍,但也只能侷限於清秀而已,有那麼一份嬌媚的話,對於嫺妃的威脅就越大。嫺妃的心機,我早就看了出來,不能喝嫺妃有著一樣的風格。
我低頭望了望那雙平底鞋。我只是嬪位待遇而已,不是正經的妃嬪主子,不能穿花盆底。儘管,我不想踏足後宮,與弘曆的事情,也讓我深陷泥潭了。
“哇塞,尚宮娘娘果然是傾國傾城啊。和上一次的風格完全不一樣了。”粗使丫鬟一下子驚豔不已。好在,三玉一向沉穩,大概也是知道我的心思,二話不說就把我送往了夜宴的現場。我只是個奴婢,是不能通傳的。我微微頷首,向諸位娘娘請安。舒嬪低頭喝著茶葉,我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大約,我的確是風頭太露了吧。那些貴人、常在、答應身份低微,可是我又不是正經主子,就微微頷首。我也報之以平禮:“各位小主萬福金安!”
她們見我那麼謹慎,也都默默落了坐,不說話了。
皇后今日是一襲明黃色的鳳袍,朝服的鳳尾鑲上了一粒粒碩大圓潤的東珠,杏黃色的頭面,百鳥朝凰髮簪,端的是弱柳扶風,卻也端莊。今日,皇后用了脣彩,嘴脣格外光鮮,透的皇后的臉色也紅潤了些許,只是有些力不從心。我上下打量,看不出皇后有一點點像薛錦瑟的樣子,難怪,成婚這麼多年,也只是相敬如賓罷了。我心中微微有些惋惜,掉過頭去。慧貴妃來得是最早的那一個,湖藍的捻金銀絲線滑絲錦被,寶石綠的花盆底,雙螺髻上是價值不菲的八寶玲瓏簪,只是終究是潛邸的老人兒了,總覺得容顏衰老,只是精氣神還不錯罷了。一看就是暴發戶的樣子,哪裡有皇后與生俱來的貴氣?縱然打扮的那麼華美,不過也是凸顯自己地位超然罷了。
嫺妃今年倒是沒有和皇后撞衫,但依舊妖豔。枚紅色的刻絲泥金銀如意雲紋緞裳,外套一件淺粉色碎花的斗篷,那雙丹鳳眼凌厲嫵媚得不行,身爲女子得我都不由得歎服。只是,我就知道嫺妃不會那麼安分得。眼影是正紅色,大紅色的眼影,亮晶晶的,似乎撒上了金粉。火焰般妖媚的脣線輕輕地啜飲著葡萄佳釀,說不出的慵懶貴氣,的確稱得上是後宮第一人了。其餘的人大多數都是按照品級規規矩矩地穿上了朝服,像個隱形人似的默不作聲。我微微淺笑,服裝上面的爭鋒果然是激烈的不行啊。
一會子的功夫,弘曆與太后就到了。弘曆的餘光微不可見地看向我,露出了一抹溫柔得笑容,我假裝沒有看到,用錦帕掩住嘴脣,微微一笑。宮宴默默地開始了,熟悉的絲竹絃樂,還是那樣子的庸俗,只是,我的心境已經不復從前了。
不一會兒,又有妃嬪出來獻藝。這一會她們可不是爲了今晚了,而是爲了今晚過後,弘曆會去她們宮裡面,一個個的拼勁渾身解數。我暗自揣讀了一番,內裡的行情一清二楚了。她們是把看家的本事都拿了出來,所有的本事和內涵都浮在表面上,自然精彩,但也沒有更加深層次的含義了。弘曆是何許人也,這些彎彎繞繞有可能看不出來嘛?
嫺妃的目光有意無意地瞥向我:“聽說魏尚宮在閨閣的時候就是出了名兒的美人兒,但是不通文墨,不知道是否所言非虛啊?”
這是挑我的刺兒來了:“坊間的傳言豈可作數,嫺妃娘娘豔絕六宮的美貌纔是嬪妾可以敬仰的。倒是嬪妾的妹妹,出落得比嬪妾漂亮多了,嬪妾怎麼算是美人兒呢?”好你個魏清泰!傳出來的消息有幾個是對我有利的?又有幾個不是霓裳的?
“哦?那便是才華橫溢了?不如試試吧。”嫺妃大約是認爲我必然真的是不通文墨,我福一福身子:“奴婢獻醜了。”
我接了一把好琴,指尖在琴絃上來回的波動,似是跳了一曲美妙絕倫的舞曲,琴音空靈悠遠,繞樑三日不絕。當然,我可不會把內涵都顯現出來,這不過是皮毛而已。彈琴若是沒有琴魂,那便是白彈了。果然,嫺妃的臉色不太好看,舒嬪的眼神有些複雜,純妃若有所思。我心中冷笑,嫺妃是自取其辱啊!可是表面上還是恭恭敬敬的:“奴婢獻醜了,不敢與衆位娘娘比肩。”
有了幾聲稀稀拉拉的笑聲,這場宮宴仍是不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