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馬車駛出了村北,漸漸消失再也瞧不見,周榮才收回視線,不過眉頭卻是輕皺起來。一旁的周里正見兒子神情有異,忍不住關心的問:‘怎么?發生何事?’
周榮張了張嘴,周里正期待的看他。不過最后周榮卻是搖搖頭什么都沒說,拿著鋤頭狠狠地將土里一塊大石頭敲出來。周里正對這個沉默寡言的兒子沒轍,也不知道他這不愛說話的性子是隨了誰,以前還好,能蹦幾個字,參軍回來之后越發的變本加厲,一個屁都不放了!
不過周里正可沒時間研究周榮的問題,這耳邊啊,全是對花家的抱怨。
“瞧瞧這地,滿是石頭不說還干、得厲害!這能種啥啊!花家把這地給人家姑娘不是坑人家么!”
“何止是石頭,瞧瞧這樹根,都快趕上俺大腿粗了!”說著那漢子費勁巴列的拽著一塊樹根往外扯,因為扎太深,同時好幾個人一起動手才將樹根拔出來,那可都是使出了吃奶的勁頭!瞧得眾人紛紛搖頭嘆一聲老花家缺德!
“你們說當年那樓氏究竟是怎么會是?若真是與人茍且,斷然不會如此貞烈的自尋短見。那可是一尸兩命,可憐了那未出世的孩子。”嘆氣的是王老三,他今日沒駕車正好在家休息,也就跟大伙來幫幫忙。不過可沒人讓他干重活,只是在一旁除草。他跟花齊同輩,當年的事也都瞧在眼里,記憶尤深。
憑著他這些年來趕車見識人來人往的眼力,自然是能看出那樓氏絕對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千金小姐,只是不知是何緣故流落在外,還與花齊成了親,來了這落魄的靠山村不說,還蒙受了不白之冤,落得個香消玉損的悲慘下場,真是可憐。王老三如今瞧著那花卿顏,就像是看到了當年的樓氏一樣,他在心中期望著不要再發生樓氏那樣的悲劇。
王老三唏噓了一聲,繼續道:“那花耀宗不管如何都是樓氏的孩子,花齊也是糊涂,這么多年來讓他孤身在外不說,如今花耀宗只剩下這閨女,也不好好對待,也不知是發什么瘋!”
“失心瘋唄!”有人接話道,“我看那花齊的眼里如今只有溫氏那婆娘和他的小兒女!”
“可照這么一說也不對啊!”有人疑惑,“我看那花齊兩口子對花繼祖這個老大也是不錯的,應該不至于這么偏心吧?”
眾人聽后皆是嗤笑一聲,王老三更是搖頭諷刺:“那花繼祖,可是個讀書人,花家可還靠著他光宗耀祖吶!那耀宗小子也是可憐,貪上了這么一個爹,都說有了后娘就會有后爹,可不就是這樣么,害得人姑娘跟著受累!”
“行了行了,都少說兩句!”周里正覺得他們說得沒錯,但也實在是有些聽不下去了,無奈的擺擺手,“趕緊弄完了,那丫頭還能種上一季糧食,日子也會好過一些!”
眾人呵呵一笑,這才止了話頭,認認真真的干活,務必給人家姑娘弄出一塊好地來!
花卿顏可不知道地里那些老實巴交的漢子們正在給她打抱不平,她將契約書疊好和之前觀瀾居的契約,還有大部分的銀子一同裝在一個小匣子里,然后再放進空間的竹樓里,以保萬無一失。
做完了這些,花卿顏的心里滿是歡喜,如今她與觀瀾居的生意算是穩定下來了,且每月也有了一筆豐厚的固定收入,再也不用為銀子發愁。解決了溫飽問題之后,就要想著如何達到小康,提高生活品質,讓生活更加的充實。至于要如何做,那自然是做別的生意——比如賣花茶,賣糕點!
不過這之前,她需要去廚房給地里那些淳樸的漢子們做些吃食,眼瞅著都午時了,可不能讓給她幫忙的人餓著肚子干活!
花卿顏剛走進廚房就見璧兒迎面走出來,而且愁眉苦臉的。自從搬出老花家之后,璧兒可是很少露出這副表情了,花卿顏忍不住問:“璧兒怎么了?怎么這副表情?”
“姐姐,咱們斷糧了。”璧兒撓撓頭,“原本早晨就該跟你說,可我忙忘了。眼瞅著午飯了,這可如何是好?”
花卿顏走到米缸前一瞧,果然好幾個裝雜糧的麻袋都空空如也。不過現在托人去買糧食已經來不及了,花卿顏不由想起花齊之前承諾給自己的口糧還一直沒兌現吶,于是莞爾一笑。
璧兒見她笑可就傻眼了,自己都快急死了,怎么姐姐反而高興起來了呢?
花卿顏拍拍璧兒的肩安慰道:“不怕,你去找里正借糧食,我去花家要口糧,若是里正問起,你就如實回答!”
花溪原本是照花齊的吩咐去花卿顏家告知花卿顏晚上去老宅吃飯的事,可剛走到村北,就看到小河邊停著輛華麗的馬車,不由眼睛一亮。上次觀瀾居的馬車來時,她并不在村里,所以錯過了和觀瀾居少掌柜熟識的機會,這一次又見到停在花卿顏家門口的馬車,她自然而然的認為又是上次的齊昱。
她理了理衣裳快步走上前想要打個招呼,卻被靳南書的容貌驚艷得愣在原地。
花溪從未見過如此貌美俊朗的男子!
花溪沒念過多少書,找不到更合適的詞來形容,只能說出風雅天成這幾個字。那男子一襲紅衣,端端是華貴無比!與花卿顏談笑間無意間流露出的風情都讓花溪沉醉不已。
等花溪再次回過神時,馬車已經離去。花溪有些懊惱,同時也暗自發誓,無論如何也要打聽到這男子的消息!
花卿顏剛出院門過了拐角,就見到花溪站在那里,雙手緊攥成拳頭,一臉發狠又不甘的模樣,不知在想什么。不過她沒打算理會,就像花溪討厭她,她對花溪也同樣不喜。
可她不想理會,但架不住人家想搭理她呀!
花溪見到花卿顏臉上竟然兀自露出一抹喜色。竟是攀上來伸手就挽花卿顏的手臂。花卿顏沒有防備的讓她挽了個正著,她如同被蟲子蟄了一下般,抖了抖下意識的掙脫。
被拒絕的花溪眼底閃過一絲惱怒,在心中暗罵花卿顏不知好歹,但面上還是一副和善且笑瞇瞇的模樣。花卿顏見她如此一反常態,心里有些發憷,步子不由快了幾分。哪想花溪也加快步伐非要跟她并肩,而且還一副欲言又止,欲說還休的樣子。
花卿顏不堪其擾,終于忍不住問:“你有何事?”
花溪眨眨眼,顧左右而言他:‘你去哪兒?’
“去老宅。”花卿顏想到自己的目的似笑非笑的瞥她一眼。
可花溪卻是沒明白她眼底的深意,贊道:“卿顏妹妹今天真漂亮,尤其是在這頭花,可好看了!”
花溪本是隨口一說,恭維恭維花卿顏,但是隨后一打量發現花卿顏今日是真的不一樣,那穿戴也是比在老宅的時候好上不少,連平日里胡亂散著的頭發都挽成了精致的發髻,腦后還別著一朵頭花,兩邊粉色的流蘇垂下來,隨著她的步子搖曳,煞是好看。花溪認得這個,她也偷偷花二十文從董貨郎那買了一個,打算與柳迎風見面的時候戴,但她的卻沒有流蘇,也沒有花卿顏的這般精致。花溪心中嫉妒,朝著花卿顏腦后伸出手。
花卿顏若有所覺,偏頭躲過,睨著花溪停在半空的手疑惑的問:“做什么?你想打我?”
花溪收回手,面色有些尷尬。她沒想到自己會下意識的伸手去拿花卿顏腦上的頭花。但如此丟臉的事,花溪絕對不會承認,于是笑了笑轉移話題:“今日去你院子的是觀瀾居的人么?”
花溪故作平淡的語氣中帶著些許焦急和期盼,花卿顏看著她,忍不住拽袖子眨眼睛的動作,瞬間什么都明白了。
感情這花溪是看上那騷包的靳南書了。這花溪的眼光還算不錯么,攀上了靳南書,花家這輩子也算是揚眉吐氣了。不過這靳南書能將觀瀾居發展成如此規模,又豈會是柳公子那等庸俗之輩,豈是花溪能勾搭的?
花卿顏暗笑花溪的自不量力,嘴上卻還是告知了花溪實情,“那是觀瀾居的靳東家。”
花溪的眼果然愈發透亮了,花卿顏想她勢必會糾纏靳南書一段時間,一想到靳南書往后的表情,花卿顏的心情又是愉悅了幾分。誰叫靳南書臨走還不忘戲弄她呢,她這就是伺機報復!
花溪此刻儼然已經忘了頭花這回事,她的腦海里可全是花卿顏的話。那可是日進斗金的觀瀾居啊,比宴福樓還要典雅高檔的地方!而且那男子還是觀瀾居的東家,完完全全能將偌大的酒樓掌握在手里。而那柳迎風還不知何時才能當家呢!
如今有了對比,之前的什么才富五車,富甲一方,英俊瀟灑的柳迎風就完全不夠看了,那些花前月下,非君不嫁更是忘到了腦后!
“卿顏妹妹,他下次若再來,你定要告訴我啊!”花溪想了想又說,“算了算了,還是我去鎮上吧,瞧瞧能不能遇上。”
花卿顏看著她這副躍躍欲試,恨不得馬上就去鎮上與靳南書來個偶遇的樣子,著實覺得搞笑。還不知道自己在花卿顏心里成了跳梁小丑的花溪,還在兀自暢想著自己往后的美好生活呢。
漸漸的兩人一同走到了花家老宅門口,花溪看著熟悉的院門,突然就想起今日去找花卿顏的目的,見花卿顏自己上門了,有些疑惑的問:“你來老宅做什么?”
花卿顏笑著說:“自然是來要糧!”
話音剛落,院門突然被打開,溫氏冷著臉,吊著眼狠狠地盯著花卿顏,“要糧沒有,要命倒是有一條。你要就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