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應物的頭暈暈沉沉，像是塞進了一大團棉花，然后加了水，也像是放了一盆白面，同樣加了水。
他很有些心浮氣躁，同時羞臊的渾身發燙，本應該是屬于自己的美好邂逅，卻是一步步變成了大型車禍現場。
“后頭鎖著哩……后頭鎖著哩……”一遍一遍在腦海循環播放，這聲音讓他酥麻，讓他浪起來，也讓他跌入谷底。
太丟人了！
太打擊人了！
道奇戰斧跑得飛快，烈風灌進何應物的脖子，他只想把自己展開，更快的降降溫。
他需要冷下來。
同時，他本就復雜的情緒中還夾雜了一種奇異的興奮感，這是一種見到姜小小之后，發自靈魂的顫栗。
很奇怪的感覺。
沒幾分鐘就出了晚鐘城，道奇戰斧的速度更快，巨石、枯骨、發黃的灌木叢飛一般向后退去，何應物覺得風在托著他，如在云端飛翔。
飛翔的感覺終于讓何應物慢慢放松，他的思緒也漸漸飄遠。
都說修仙者最講究心性，越往高處走越講究“道心磨礪”，可何應物在中庭世界七八歲時便陰差陽錯入了道德宗，那時他的心性就是個孩子。
經過十余年的淬煉，他的心性蛻變成了……大孩子。
仔細想想，龍凍強師伯教會了他近戰和裝死，教會了他“保命第一”；
李十針師伯教會了他煉丹要注意火候，做事不能急躁；
夏打雷師伯教會了他要貓在后面，多用符篆陣法會省很多力；
秋離昧師伯教會了他煉器要文武火交替，溫養最重要，做人也一樣；
李太一師伯早就放棄了他，估計篤定何應物金丹大道無望，這教會了他……不要上趕著貼李師伯，會被打的；
太虛真人凌敬然掌搖光峰，是何應物的授業恩師，也就入內門的時候敬過一杯茶，后來這便宜師傅招貓逗狗的時間都比教導何應物的時間多，這教會了他“凡事靠自己”，所謂“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所以何應物遇到問題從來都是自己想辦法。師傅凌敬然人稱劍道第一，可這劍道何應物半分皮毛也沒學到，他最多看著漫天的劍光驚呼幾聲“哇靠真牛X”！也就這水平；
至于玉虛真人，那是道德宗唯一的女性真人，霹靂性格……她教會了何應物如何最低限度的挨揍；
何洛易師伯人稱占卜卦象第一，自然是教會了何應物怎么樣神神叨叨，坑蒙拐騙；
而道德宗掌教，長春真人丘處機，教導他們最多的是切莫殺心太重。
所以盤算一圈下來，何應物應該大小算個全才了，又能打、又能慫、會坑蒙拐騙，還凡事主要靠自己。
可偏偏沒有人教他如何和異性相處。
唯一的一次和異性相關的對話交流，應該是和龍凍強師伯。
記得當時何應物眼睛發亮的問：“女人是什么？為什么所有的修仙戒律里面，都提到女人？”
龍凍強師伯吭哧了半天，講了很多不著邊際的話，也沒說出個所以然，只是最后總結說：“女人是老虎。”
長期躲著玉虛真人走的何應物，自然是忙不迭的點頭，深以為然。
所以要說到“修仙者對異性的理解和定力”，何應物滿打滿算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青澀小伙，就像是一堆曬了十幾年的干柴，遇到合適的“火”，很可能就嘩嘩燒起來。
這方面他可能還遠遠不如在滾滾紅塵中摸爬滾打十幾年的小青年，畢竟紅塵中可以多多接觸異性，可他在道德宗，十幾年間見慣的幾乎都是白胡子老爺爺。
只不過何應物的第一次動心，簡直是……慘不忍睹。
風很大，在轟鳴聲中，何應物漸漸冷卻下來，他的懊悔和興奮都慢慢趨于平靜，這時候他內心才升起一絲疑慮，為什么？
即便在中庭世界道德宗的時候見女孩子見的少，可在末日世界卻絕對見的不少了，比如幾乎每次去酒吧，都會有舞女或奔放或內斂的想要賺他的錢，而每次他都會說沒興趣。
他是真的沒興趣。
比如坦白說云靈娘也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姑娘，他也沒什么雜念。
為什么是姜小小？為什么一見面就想……抱抱？
那好像是一種非常親近、親密的感覺，但又明顯不是男女之間那種情欲。
是姜小小太美了，美到讓何應物不敢有一絲褻瀆的念頭？
美？絕色？可姜小小滿是褶皺的寬松便裝，根本就不是那種前凸后翹的風格，嗯，她可能是一種更高級的美……
可自己是因為這種“更高級的美”，所以才會產生“抱抱”念頭的嗎…..好像也不是……
胡思亂想了很久，何應物努力的抽絲剝繭，想要找到這狗血的根源，可到最后他也說不清楚到底是為什么，只是隱隱感覺，這是非常自然的沖動……就像是見到姬小野就抱起來那般自然。
…………
姜小小靜靜的看著扈從們加油，面容沉靜，不露悲喜。
絕色如姜小小，各種男人的丑惡嘴臉，實在見得太多太多了，層出不窮費盡心思的搭訕，也早已記不清見過了多少花樣。
可今天這陸左思的扈從倒是與眾不同，穿衣打扮邋里邋遢一身布條就算了，偏偏還這么蠢的嗎？
不過智商成這樣，也能做陸左思的扈從？要求太低了吧？實在是想不通。
另外蠢就蠢吧，不懂就不懂吧，偏偏這家伙還煞有介事的裝成熟穩重，還時不時來個瀟灑飄逸，坦白說，有幾個動作確實給人驚愕之感，那自然流露出來的淡然，竟真的有幾分閑云野鶴的味道。
可這幾個動作帶來的美感，迅速淹沒在整體的夸張中。
前面其實還好，看到何應物要往氣嘴里灌油，姜小小第一次實在忍不住笑了，智商低也要有個限度吧！
后來，那家伙飄逸的上車，轟鳴聲震天，道奇戰斧動也不動，姜小小差點噴了。
如果摩托車會說話，估計要罵死他。
她發現，這家伙的智商總能刷新她的認知，也實在是不容易。
姜小小這次出任務，整體還算順利，可折損了一名忠心的扈從，讓她的心情很是陰郁。
雖然扈從們平時都以“主人”相稱，可姜小小從來沒覺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主人，也沒覺得扈從是“應該”替她搏命的人。
她一直認為，他們是一個團隊，所有人都是在幫助她，渡過一個又一個難關，取得一次又一次勝利。
而勝利的代價，是汗水、鮮血，以及很多時候，是人命。
按理說她早應該看淡了生死，可每次有身邊的人離去，她還是忍不住的黯然。
作為榮耀圣堂的少將，作為扈從們的主人，她又不能表露出來。
她很羨慕那些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真性情，可惜她不能。
作為七巨頭之一姜家的人，她還必須堅強、必須實力強橫，一旦受傷實力受損，或者永久的虛弱下來，迎接她的一定是……地獄。
她不僅僅是個漂亮的女人。
絕色、高傲、實力強橫、赫赫有名的天才少女、出身名門、榮耀圣堂少將……任何一個標簽，都讓她成為極受追捧的……貨物，更何況這些標簽全都屬于她。
用腳趾頭都能想到，如果她實力受損虛弱下來，她的家族會怎么壓榨她的剩余價值。
她有些害怕去想，不過哪怕最樂觀的估計，也是地獄。
所以作為一個女人，她必須保持強大。
這次出任務，她受了些傷，至于是否會留下隱患，或者需不需要治療，都需要去韓音離那邊檢查之后再做決定。
她當然是信賴韓音離的。
這次回鳳凰城，終于可以好好的休息一陣了，對姜小小來說，這真是不多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