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看起來,姬無波鎮定的就像是剛剝了皮的雞蛋,通透無暇、乾凈整潔,沒有一絲褶皺驚惶。
他聳聳肩:“我就說說而已,大家討論嘛!”
他眼角余光偷偷掃過何應物,送去隱晦的、祈求的目光,他相信何應物一定懂的。
……
何應物當然懂,他看出來崔小飛儼然就是一副沒有靈魂的驅殼,他的腦電波似乎只能接收崔安流給他的指令。
這個小東西有點意思,他應該和小野一樣,本質上都是某種高純度能量,只不過小野的基因載體來自于姜小小,崔小飛的基因載體貌似來自崔子瑜而已。
為什么崔小飛靈智未開,而姬小野卻精的跟猴一樣?
為什么崔小飛像是被剝奪了靈魂,而姬小野完完全全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何應物猜測,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失去了靈魂的傀儡更加容易控制吧!
他現在很是確定,松木城外小孤山,遠超一般進化的狼王巢穴,是崔家的杰作。
假如,不是何應物先發現了姬小野,而是讓崔家得到,那恐怕現在末日世界就會少一個黏著他的小胖子,多一個如崔小飛一般的人形兵器。
咳咳……罪過罪過,怎么能說小野是小胖子,罪過罪過……
可何應物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現出姬小野肚子上包不住的小肥肉……唉……
甩甩頭,把白晃晃的小肥肉拋在腦后,何應物又看向如死神般站在姬無波身側的崔小飛。
其實在中庭世界,有專門可以開靈智的丹藥,名為“啟靈丹”,有人感歎說“啟靈一粒補神缺,我家狗狗上大學”,意思就是說他家的小狗誤食了一粒啟靈丹,然后……狗狗就去上大學了。
當然中庭世界所謂“大學”是“大有學問之人匯聚之地”的意思,和末日世界所謂“學院”、“大學”這些不是一個涵義。
可惜,憑何應物三腳貓的煉丹本事,他在中庭世界煉著都費勁,更別提在沒爐沒火的末日世界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就算能煉,也沒理由給崔小飛。
看著姬無波故作鎮定,何應物只覺得好笑,這只狐貍梟雄,讓他受受驚嚇也好,反正現在已經有一縷外放的元氣悄悄護住他周身,擋不住崔小飛的攻擊,但能抵消大部分傷害,這就夠了。
……
姬無波話音落地,理事會圓桌會議上沉默了一會兒,崔安流是在環視等大家發言,而其他人則是若有所思,眼觀鼻、鼻觀口、口問心。
張遠止突然說話了:“贊同。我也覺得,我們應該好好討論討論,畢竟在理事會成立之初,議事規則便寫的很清楚,‘事關理事會的存續、解散、清算或者任何實質性重大改變,須理事會全體成員共同作出決策’,于情于理,都應該等殷破離、王終古兩位歸來,再做決斷吧!”
說完,他扭頭看了一眼崔小飛,含義莫名的笑笑。
顯然,他不認為崔小飛真的敢動手。
崔安流也無奈的笑笑,歎口氣,招招手:“小飛過來!怎得如此不成體統!”
他說著略帶歉意的環視一圈:“家門不幸,小飛戰力雖高,但不知為何靈智未開,因此行事隨心,如有得罪,安流先向各位賠禮了!”
說話間,崔小飛默默站到了崔安流身后。
“好說好說!”在眾人禮貌式的回應中,張遠止又是微笑道,“沒有人會和小孩子一般見識,只是很奇怪,之前從未聽說崔家有如此進化天才,孩子,你幾歲了?”
崔小飛木然看著張遠止,嘴巴閉的如同焊上了一般。
“幾歲了?”張遠止身子微微前傾,笑的很慈祥。
崔小飛像是沒聽到,只是死死盯著他。
“小飛……每天和我說話都不超過三句。張兄,他不可能開口的,唉……這孩子……命苦啊!”崔安流感歎并解釋道。
“哦,原來如此。”
“嗯!不過,對于張兄所言,我卻認為可待商榷。若說議事規則,我想大家也都記得,當時為了應對緊急的突發危機,我們議定了一條,‘緊急危機下,理事會應當以神圣聯盟整體利益最大化為原則,便宜從事。’昨夜的情況已然表明,我們面對的正是緊急危機,崔某認為,不敢再拘于小節,而壞大局。”
“大局?誰的大局?”張遠止緩緩坐直,“神圣聯盟的大局,還是崔家的大局?”
這番話,已經是很不客氣了。
崔安流微愣,旋即哈哈大笑:“果然!果然!自然是神圣聯盟的大局!崔某一切考量,皆以聯盟的利益為先!”
……
何應物饒有興趣的看著,從圓桌上各家的態度來看,情形頗為微妙。
姜東君、瀛有缺不置可否,靜觀其變;
李濟川面露慍色,顯然是對崔家不滿,但他新上任根基不穩,內憂之下,尚不敢言;
姬無波應當是反對,不過這個小狐貍顯然不想做出頭鳥,他樂得看張遠止跳出來懟崔安流;
張遠止憑家族之威,自認為不在崔家之下,眼見崔安流要提議改變基本的治理結構,要知道不管具體是什么提議,只要由崔家提出,不用想必然是有利于崔家,因此,他也不用想,唱反調就對了,就算要出提議,也要由張家來提;
趙玄云則是面無表情緊盯案頭,不過從他坐姿和微表情來看,應該是傾向于崔家。
何應物第一次發現,這些事情也蠻有意思的,他碰了碰身邊曬太陽的余歌,輕輕傳音入密:“你老爹還挺剛的!”
“閉嘴!”余歌面無表情。
“我怎么覺得崔安流說的這兩個‘果然果然’,話里有話呢?”何應物沒有閉嘴。
“那你去問問他。”余歌斜斜白了他一眼。
“我不去。不打擾他們,這多有意思。”
……
就在兩個人悄悄嘀咕的同時,圓桌上,張遠止突然大笑:“崔兄這話,怕是言不由衷了吧!真為聯盟考慮,何必如此急切?緊急危機?我看未必吧!”
崔安流收斂笑容,輕歎一聲:“看的出來張兄對我有意見,不過緊急危機之事,大家有目共睹!昨夜,哪家有能力抵擋鋼鐵飛行者?要不是崔小飛捨命斬掉三個,只怕各家的損失會更大!他們什么時候會回來?回來之后我們又如何應對?假如……假如這只是幕后黑手的先鋒兵呢?后續的攻擊我們又如何應對?不緊急嗎?不危險嗎?”
張遠止眉毛一挑,正要說話,上方猛然傳來一陣刺耳的尖嘯聲!
高空中,鋼鐵飛行者拉出一道白線,直奔張府方向!
在眾人愕然的目光中,飛行者身上猛地像下餃子般射出十余枚炮彈,直擊張府!
轟~~~轟~~~轟~~~轟~~~轟~~~
張遠止臉色大變,霍然起身便要趕回府邸。
崔安流卻是啪的一拍桌子,厲聲斷喝:“張兄留步!如此危急關頭,我們是仍然像昨晚一樣各自為戰,狼狽應敵,還是要聽我一言,從根本上改變被動挨打的局面!”
“你能?!”張遠止眉毛倒豎。
“我能。”崔安流緩緩起身,聲音沉靜,“平安,速帶暴熊、展翼,以及神機營百人,趕赴張府,不惜代價,遏制鋼鐵飛行者。”
“是!”
標槍般站立的一個中年人領命飛奔而去。
“現在,各位能好好聽我說了么?”崔安流緩緩環視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