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八日,白府的大房院內那些準備好的箱籠已經開始送出去,由海家和紅門先送往京城。蘇悅兒這趟上京雖是見皇上,但她也擺明了是要扎到京畿重地里去分杯羹的,所以她除了準備不少東西外,更知道這一去就不是個短日子,便先花了五天的功夫開始給三爺過手樂購行的事宜,又花了兩天功夫招呼了白家大大小小的事,把家業明面交給了老爺,暗地里則托給了老祖,最后的兩天則是宗族里與董大人處都跑了跑,這算是把全部的事都交代完了。
如今已是九月十八日,按她的意思,過幾天到了九月二十三這天就開路往京城去,這余下的幾天再看看有什么事還要處理掉。
此刻她撫摸著肚子站在廊欄里看那一院的秋菊在地上撒下大把的金黃和紫紅,只覺得心頭有一陣涼意在浮動,因為她還并不是很安心,
因為還有兩件事并未解決,一個是大老爺那里的白家二爺白子軒,一個則是遲遲不見其人,疑似失蹤的周和安。
白二爺的事不必細說,她相信大老爺這么一個都做到刺史的人,對付白子軒是搓搓有余,所誤不過是時間和親情的寄予;周和安自打六月帶著燕子離開,七月她蘇悅兒請人不見后,這再催就得了個消息:周和安和燕子一行已消失了個干凈,根本聯系不上人了!
她多方打聽,紅門的消息網也只說最后一次見到他是在薄霧谷前的小鎮上,而周和安當時還表示遲一些就回來,可事實是現在都要入九月下旬了,卻還沒一點消息,而是他們同樣失蹤的,還有毒王。
蘇悅兒曾就此事找過老祖,而老祖表示薄霧谷不是人人都可以進的,就叫紅門的人去聯絡普法大師,打算叫他去薄霧谷給瞧瞧,可是到現在也還是沒有消息,這不由的讓蘇悅兒在空閑之時就會猜測這周和安與燕子還有毒王三個,到底跑到何處去了。
“奶奶,那些箱籠都運送出去了,”紅妝伸手擦抹著汗水,這一早上她就在忙活這個。
“知道了!”蘇悅兒輕輕的應了一聲,便看向她:“如何?還是沒什么動靜?”
紅妝搖搖頭:“奶奶,您說會不會是周門主帶著燕子一起隱世了?” 蘇悅兒蹙眉:“他說了要來的,卻沒來,有這么隱世的嗎?哎,叫紅門的人繼續四處查找吧,有消息了就傳給我,還有叫個人去海家走一趟問問,看看他們那邊有沒有消……”她話還沒說完,有小廝的聲音在院口喊著大奶奶,繼而人跑了進來說是有人送了封信賴,便遞交了手里的信。
蘇悅兒接了信打開來抽出信,一瞧之后就沖紅妝說到:“備車,去賭坊!”
信不過是薄薄的一張,無有落款與抬頭,其上就幾個字而已:周有訊,面詳談。
蘇悅兒一看這幾個字就猜到是紅纓寫來的,而且看的出來這個消息急或是重,否則她不必專門來信知會,大可等到紅妝過去探問時再說起,何況還專門強調了見面再詳說,所以蘇悅兒當即就吩咐了備車前去,心里卻已經有些不安的忐忑。
備馬到了賭坊,從偏門而入,蘇悅兒一到樓上,就看見老祖坐在大椅里蹙眉,而她的身邊除了隨時伺候的紅纓,還有一個人在屋里旋來轉去。
這人有些奇怪,不是長發束冠,也不是光頭錚亮,而是一頭青寸很有仙人掌的感覺,加上他一臉的胡子渣渣的看起來十分邋遢,那一身的衣服早就看不清楚顏色和款式,只滿是塵土,甚至他每走一步都能飄落下一些輕塵來,而他那灰頭土臉的樣子別說看不清楚年歲,就是容貌也看不真切,于是說好聽此人像是剛挖出來的兵馬俑,說難聽了,跟一個在土里睡了幾天才出來的叫花子也差不離,哦,不,只是衣服還不夠襤褸,手里也少個破碗。
“大奶奶來了!”紅纓瞧見蘇悅兒進來自是到跟前迎,蘇悅兒點點頭先是向老祖問了安,這才轉頭看向這位輕問:“這位是……” “怎么你都認不出我來了嗎?”那人說著往蘇悅兒跟前走了兩步,蘇悅兒仔細的盯了好一陣,才從那有些猥瑣的笑容里看出點端倪:“您,不會是,普法大師吧?”
那人呵呵一笑,立刻身上的塵土又下來了些,弄的蘇悅兒退了一步看向老祖,此時那人開了口:“大奶奶的眼神還不算差,正是貧僧!”
“那個……大師啊,您,您不是出家的和尚嘛,怎么這會好似才從地里鉆出來一般……”蘇悅兒說的還算客氣,其實她真的很想吐槽,你超度亡魂也不用去地下吧……
那普法大師一聽,笑著雙手合十念了一聲阿彌陀佛,老太太便開了口:“悅兒你可說對了,他真格兒是從地里鉆出來的!”
“啊?”蘇悅兒詫異的打量著普法大師:“這行腳僧云游四海我知道,難道還要去地下的干活?”
普法大師笑著搖搖頭,在輕塵飛揚里說到:“貧僧能有幸在地下走過一道,此生了無憾事嘍!只是走的慢了些,待出來,瞧瞧,都快看著不像個和尚了!”
蘇悅兒眨眼:“這是怎么回事?”
普法看了眼老太太,老太太便把手邊的一封信拿了出來,紅纓立刻取了遞給蘇悅兒。
“這是他帶來的,他是幫周和安給你送信來的,只是京城里進去容易出來難,他想用幻術一葉障目脫身,只可惜當年學藝不精,結果敗露出來倒被困守在京覺寺里出不來……”老太太張口便言,只是那語調分外的揶揄。
“哎呀,師姐你好歹給我留點臉面嘛,這不是學藝不精的問題,是我這些年都精心于佛法,故而生了手,生了手……”
蘇悅兒哪管他們那般言語,只快速的拆了信,結果這一看就大吃一驚:“血書?周和安竟被囚了?”
“是!”普法大師點了點頭,蘇悅兒便沖他問道:“這到底怎么回事?”
“其實我也說不大清楚,本來呢我得到師姐的消息去了薄霧谷,結果谷里竟空無一人,別說周門主,就是我師兄養下的那點人也全數不見了,并且他谷里的東西好似被炸了一般,一片狼藉,我挺擔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沿途探訪也沒能問出個所以然來,正打算回來就和你們說一聲,結果卻遇上了同樣出來云游的行腳僧,他說他倒是從京城出來的路上,遇見
過一個車隊,那隊里捆著三人,乃是一個老頭,一個年輕人,還有個小丫頭,我問了那僧人相貌,大體可以斷定,師兄同燕子是其中兩個,想來剩下的那個年青人就是周門主了,于是我便往京城去尋他們的下落。”
“你在哪里找到他們的?是誰抓了他們?”蘇悅兒直接問重點。
“我在京城里轉了好些日子也沒下落,結果在京覺寺內下榻之時倒遇上京兆尹府來人請那主持去府內驅邪,于是問了才知那京兆尹府內常有怪異的事發生,不是有人瘋癲,就是毒蟲遍布,我尋思那周門主乃是霧門之主,八成在此,恰好主持正在講法大典中十分的忙碌,我便自薦而去,去了京兆府內做法事,實際上是去探尋。”
“那你找到他們了?”蘇悅兒問的是廢話,但此刻她并不察覺,只眼里浮著擔心。
“是啊,我借尋局為名,在其府內亂轉,結果遇上了一只毒蟲給我引路,我好歹和師兄混跡過一段日子,便猜想他養的蟲兒發現了我,于是我便跟著那蟲子走,結果到了一處假山跟前,那蟲子停在其上不動了,而周邊卻有不少兵勇將我瞪視,要不是我身邊有京兆府尹,只怕他們都要對我動手,于是我猜想人該在附近,我說那府中有妖氣,需要月圓時分在此驅邪,因為那是局點,兵勇們不大樂意,府尹也很為難,但許是他們受了不少折磨,最后還是同意了,于是半夜時分我以幻術李代桃僵做了幻象讓他們以為我在那里誦經,其實我是趁機在那跟前找入口,于是我發現假山石下有機關,只是我勢單力薄,靈力有限,若是維持幻象還要去推開那假山機關必將擋不住其聲破幻,正在躊躇之時,那些兵勇竟紛紛倒地,似睡似昏,我雖有些暈,但卻因腦門被蟄了包,反而無事,后疑心不是師兄手筆也是周門主的杰作,這便大膽的推那假山!”
“推有什么用,一人之力如何憾石,你又不是楚霸王,肯定有什么機關可起!”蘇悅兒忍不住搖頭嘟囔道:“弄不好你蠻力去推,還能引發別的機關!”
那普法當即點頭,于是灰塵沙沙的往下掉:“對啊對啊,我當時就是忘了這個,大奶奶怎么知道?”
蘇悅兒聳肩:“這個很常見……您還是講后面吧!”
“哦,當時我一推推不動,便只能在假山上摸索,最后還是注意到那毒蟲的位置,才發現它的下面是一塊可以動的浮石,于是待我轉動了浮石,不遠處的地下便開了個口出來,有長廊通往內里,我入內后才發現那是個地牢,而我師兄和周門主竟被關押在里面,一邊一個牢房!”
“他們如何?”蘇悅兒挑眉。
“怎么說呢?沒什么外傷,也沒人敢把他們怎么樣,但是他們被關在那囚牢之內,那囚牢可全是跟跟鐵柱子,門上還掛了大鎖,我根本放不了他們出來!”
“毒王就沒辦法?”蘇悅兒本能就會指望到他身上,畢竟是穿越者啊,總該有法子撒!可是普法沖她搖了頭:“師兄說了,他們現在逃不了,燕子沒和他們在一起,那丫頭被抓去了別處,他們尚不知道人在何處,而他們也得到那府尹的警告,說是只要他們好好的在那里待過了年關,他們就會被放出來,不會有任何的損失,還另外給一千兩銀子做補償,可若是他們敢跑出去,那燕子就會被他們給殺了!”
蘇悅兒聞言捏了捏手里的信封:“所以投鼠忌器,周和安久叫你帶了這血書給我?”
“是啊,他說要我來找你,把這血書給你,你一定會有辦法的!”普法說著沖蘇悅兒伸了手:“聽說你還管著藍門,那你身上一定還有土遁箓,再給我個吧,其他四行的也給個唄,這一次要是沒那東西,我也要被扣在那里嘍!”
蘇悅兒搓了手:“我沒那東西,你那個誰給你的,你就和誰再要唄!”
普法一頓,看向老太太,老太太攤手:“別看我,那是亦蘭給我的,滿共他就給了我三個,水遁的在我被刺的時候,借血水而遁逃,土遁的給了你,你也糟蹋了,現在就剩下一個火遁的,我還打算留給自己防身呢!”
“師姐,你有幻術傍身,那個就舍給我嘛!”普法伸著手就沖老太太去,結果老太太擺手:“不成不成,你要真想要,找悅兒,叫她給你找海二爺去!”
于是普法又看向蘇悅兒,而蘇悅兒卻不理會他討要五行箓,只沖他問道:“后面又是怎么回事?為何你出城時,要做出幻象?”
普法似悻悻的縮了手去摸腦袋,結果自是又弄了些土下來:“嗨,你不都猜到了嘛,那假山我推了一把,便觸動了機關,只是那機關不是傷我,而是報了信息給別人,我和他們才說了幾句那院落里就來了好些人,當時周門主在寫血書,師兄就叫我放了毒出去,將他們迷倒,可是來的人太多了,都是些兵勇,還是周門主召喚了蜂群將他們圍住,才使我能拿了血書出來,可是幻象早破,府尹更知道我出入過,便來尋我,不得已我在京覺寺裝昏,主持說我被蠱毒傷身昏迷不醒,他們也沒抓了我走,只是把我守在寺廟內,可我不能總那么等著啊,這就只好用幻術一葉障目讓他們根本不會看見我,而想要溜出城外,可城門口人太多了,要想個個都看不見我,我沒那么大的靈力,所以我就想讓官兵看不見我就好,可是運氣不好,才到城門口,正趕上一隊兵勇尋來,人太多,我沒撐住,當即就被發現,情急之下,我想起有這個土遁箓我便吞進了嘴里,結果呼啦一下就到了地下。”
蘇悅兒聽來咂舌,雖然她明白這個世界里,神門的秘術聽起來和神話差不多,但聽到人就這么到了低下去,還是不免驚訝,而那關鍵的是,她不明白普法大師怎么把自己弄成這樣,于是她打量了一道普法大師后說到:“你不會是挖了一個月的土吧?”
普法不好意思的笑了下,笑的臉上的土層都龜裂往下掉:“挖土倒不至于,就是沒能出來,幸好地下渴了可以喝水,餓了還可以吃一些番薯,花生之類的,我應給抗了過來,足足抗了近一個月!”
“你就不能出來走嗎?”
面對蘇悅兒的疑問,普法攤手:“你以為我不想啊,可我也沒法啊,我一到地下,就發現地下是一個有無數分叉的洞,我在下面都能聽見其上兵馬所過的動靜,或是有大嗓門的人說點什么也聽的清楚,我聽的明白,他們派人沿途追我,而且出動的還是大隊兵馬,我怎么敢出來啊,畢竟那符箓就一個不是?在地下我辨識不了方向,只能靠耳朵聽地面上的動靜判斷路線往前走,頭頂上有蘿卜土豆,餓了,我就爬上去弄點下來吃,所幸有火有水咱還能過,好歹我是行腳僧,這點苦吃得,所以這一路我就這么走了過來,到了平城的地界我本想出來,可覺得咱還是不露面的好,所以干脆就一直找啊轉的,終于在地下聽到師姐喚紅纓的聲音,我這才出來!”
“是我叫人把你給挖出來的!”老太太此時插言,臉上依舊是揶揄之色:“悅兒你少聽他胡說,那土遁箓用時應該是捏在手心里念動咒語方可開啟,入地后欲出,只需倒念咒語即可,這家伙滿腦子佛經早把咒語忘了個干凈,結果只能吞下符箓強制入地,他呀在地下想出出不來,只能走地道找我們,要不是我能感覺到腳下有靈力聚集,叫人開挖,你就是在地下喊上二十年也不會又人聽到,只能去墳地里蹲著,等人家挖坑的時候趁機出來,要不然你一輩子就待下面吧!”
“師姐!”普法大師哀嘆似的喊了一聲完全沒一個得道高僧該有的寵辱不驚那種氣度,于是蘇悅兒瞧著他那茸茸的發茬,滿臉的胡渣撇了下嘴:“大師,您,辛苦了!”
普法不好意思的擺了手:“說那些做什么,還是給我點五行符箓比較實在!”
蘇悅兒干笑了一下:“這個,容我研究一二!”她說著捏了捏手里的信看向老祖,當下老太太沖普法言道:“你快隨紅纓去收拾了吧,瞧你這樣,哪里還像個和尚!”
普法聞言搖了下腦袋,也不多言的就和紅纓出去了。
門一帶上,蘇悅兒便捏著信往老太太跟前走:“老祖宗,您覺得這是誰的手筆?”
“你要說說人選!”老祖的眼里透著一些閃亮之光。
蘇悅兒眼一轉:“皇上,賀閣老,太子!”
“你連皇上都算上了?”老太太輕笑,蘇悅兒也不含糊:“他是最有可能的,畢竟我們不也得到他要面見我的消息了嗎?只是到底是不是他的意思,我現在也吃不定,不過那令牌伯父已經驗過,卻乃宮內令牌,而且是金制的,為御前行走所用!”
“所以你覺得可能是他故意叫你前去,將你也羈押在手?咱們可是神門啊!”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要我說他大概是怕我們反!”
“這么說來他是能算一個,當爹的為了兒子把不聽話的捏在手里,這無可非議,不過……我覺得你可以把皇上去掉了,要知道神門之力,他是見識過的,我相信他不會傻到,以為封住神門的門主就能將神門拿捏住的。”
蘇悅兒瞧著老太太一臉的安然,便點點頭:“您既然肯定不是他,那我就暫時排除他,這答案就是兩個,賀閣老與太子爺!”
“說說!”老太太伸手端茶。
“這有什么說的,賀閣老若是要反,必然是怕神門插手的,自是要控制咱們,好等到天下已到他手再放了人出來,畢竟當年,什么就是為了百姓之安而瞞天過海,如今如法炮制一會,也是理所當然。”蘇悅兒的言語得到了老太太的認同,她笑著點頭:“是啊,凡事開了頭,就有例可循!”
“至于太子爺嘛,我總覺得他很介意我們的存在,大約是因為它們本該做王的做了皇,自己心里都不安穩,所以,我覺得他希望我們消失,那樣不管保護不保護,他只知道沒人會盯著他!只不過現在他還需要我的幫助老對付賀閣老,所以說真的,我還真吃不定這次的事是不是他的意思!”蘇悅兒說著欠了身:“老祖宗,您覺得呢?”
“我沒什么覺得,你想的和我想的差不離,而答案,只有到了那里才會知道!只是那太子爺這一年來的變化有些大,縱然是繼位之事想近,我也至今對他的變化有些不能釋懷!悅兒,我勸你還是多留神些,要知道,太子爺與我白家本該是很親近的,他會對眉夫人下手,
實在叫我心里梗著刺,你此番前去,需多加小心!還有,奇兒會陪你去,他與太子爺自小感情是比較深的,我希望你注意這一點,我不想他會……”
“我懂!”蘇悅兒沖老太太笑了一下:“我會盡可能的摸清楚這是怎么回事,不過,若真是咱們最不愿看見的局面,他也要學會承受!是男人,就要頂天立地!”
……
蘇悅兒從賭坊里出來的時候,就做好了決定明日里就開動,只是再去京城之前,她還要去一個地方,薄霧谷,因為周和安的血書里寫的很清楚,他的蜘蛛姐姐和黑婆婆被他留在了谷外,而她必須去找到她們,因為她若要去救他們,就必須先從他們那里得到一樣東西。
至于這個東西是什么,蘇悅兒并不清楚,因為周和安的血書里,對于著個東西,只是畫了一個奇異的符號,蘇悅兒看不懂那是什么。
匆匆的回到白府,大爺還沒歸來,胡管家更因為被蘇悅兒囑咐操辦一些事,也暫時丟開了管家的事,忙活的不在府里。她匆匆找來秋蘭,命她去鋪子上知會白大爺前往海家商量急事,自己這邊就出車去了海家的別宅。
……
海二爺此時也很忙,這段日子他照看生意也難得休息,今日里才歇了下來說要瞇一會的,就收到了一封信,他信才剛看完,管家來報,白大奶奶來了。
海二爺聞言說了快請,待一見蘇悅兒就開言:“你都五個月的身子了,還不好好在白府里待著?不日你就要上路由你折騰的時候!”
“我也想偷懶兩天啊,可是,難啊!”蘇悅兒說著注意到海二爺手里的信,她便挑了下眉,結果海二爺自己就開了口:“太子爺給我來了一封信,要我趕年前給他從關外尋一雪狐披風來,他好獻給皇上,用以上元之日加身抵擋風寒,表表他的孝心!”
蘇悅兒眨巴下眼:“不會是要你親自送去吧!”
“能不親自送嘛,這種東西難道我還能指望別人給送去?”
“怎么就不能?娶媳婦生子找個借口叫別人去!”蘇悅兒直接放了話出來,宛如命令一般,那海二爺楞了一下,把手里的信轉了個:“怎么?你覺得有問題?”
蘇悅兒點點頭,當下把周和安的事說了,而后她看著海二爺蹙眉道:“你現在在別人眼里還是藍門的當家,你若也去,咱們三個可都在別人的手掌心了,到時候逃的出來與否可是兩說,我的意思,必須留個人在外,不成了可以救,再不成了,藍門有你也還能保,何況老太太還在,這紅門也在,充其量所失也就是個霧門!”
海二爺眨巴下眼:“我留不了,太子爺欽點了我去!”說著他把手里的信晃了晃。
蘇悅兒直接翻了白眼:“弄個替身去唄!”
海二爺聞言頓了一下,沒開口,而此時他們的身邊有了說話聲:“你還是讓小舅舅去吧!”隨著話音落下,大爺就憑空出現,宛如從風中走出來一般。
“為什么?咱們神門必須有所保!”蘇悅兒一點也不詫異大爺的出現方式,沖著白子奇便問,而白子奇看了看海二爺說道:“他必須去的,有些事需要他處理!”
“事?什么事?”蘇悅兒自是追問,白子奇卻不回答,反倒對蘇悅兒說道:“這種時候,神門合力才是,小舅舅陪著咱們同去也能幫忙不是?”
蘇悅兒瞧了瞧白子奇又瞧了瞧海二爺,忽而就伸手抓了海二爺手里的信,那海二爺本能的縮手,只聽刺啦一聲,信封破城兩半,不過隨即那海二爺卻把手里的半封信遞到了蘇悅兒面前:“我也不想瞞你。”
蘇悅兒沒拿,她看著海二爺扭動了幾下嘴唇厚,直接問了一句話:“你去時因為他,太子爺,對嗎?”
海二爺點點頭,蘇悅兒當下伸出右手食指先比了個數字1,又指頭一彎比了個數字9,“對不?”
海二爺眨巴下眼睛:“什么意思?”
蘇悅兒笑了下:“沒什么意思,你既然要去,那就去吧,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最好用替身去見他,雖然我也希望我會猜錯。”
海二爺抿了下唇:“我知道了!”
“好,明天我就會出城,你去找你的披風吧,我很希望你找不到雪狐披風!”蘇悅兒說完就轉頭往外走,白子奇蹙了下眉向海二爺:“……”
海二爺伸了手:“不用多說。”
白子奇輕嘆了口氣,快步的追了蘇悅兒出去。
“你是不是無法接受?”白子奇在馬車里憋了很久才問出這句話來,可蘇悅兒卻沒出聲,當下白子奇捏了捏手指說到:“其實我本來也無法接受,我甚至還說他那樣我娘知道了肯定生氣,可舅舅他很苦,這些年,外人總以為我舅舅對我娘有執念,其實根本不是,是他希望我娘能托夢給他,答應他,他實在太辛苦了……”
“托夢?”蘇悅兒輕笑:“這是他自己的事,他自己選擇就好了,干嘛要別人來干涉?我看,他是借此給自己找一個理由來反對自己吧?只可惜這種往往是越陷越深!”
白子奇眨眼:“你能接受?”
蘇悅兒看了白子奇一眼:“我有資格反對嗎?相愛是他們的自由,我管不著不是嗎?”
“那你就是接受嘍?”
“我從沒說過我不接受啊!”蘇悅兒似是無奈的轉了頭。
“你早說嘛,我看你那樣子,還以為你接受不了!”
“我不是接受不了,我只是擔心,我怕他會接受不了!”蘇悅兒說著伸手去揉腦袋,倒把白子奇給嚇到了:“你怎么了?不舒服?什么他接受不了?”
蘇悅兒忽然停手看著白子奇:“你說,要是有一天你深愛的人變了,又或者他已經不是當年的他,那你怎么辦?”
白子奇的眼睛眨啊眨:“你要真變了,我就陪你變唄,不管你變成什么樣,我都陪著你!”
“子奇,我是認真的!”
“我也是認真的!”
蘇悅兒看著那雙桃花眸子深吸了一口氣:“那么假如有一天,我變了,我變成一個背信棄義的人,變成一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你怎么辦?”
白子奇怔住了,他雙眼直直的看著蘇悅兒,并不回答她的問題,兩人的耳中都只剩下馬蹄聲,車軸聲以及各自的心跳聲。
大約五分鐘后,蘇悅兒已經覺得沒必要去等這個答案的時候,白子奇開了口:“我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殺了你,我再自殺;還有一個,就是陪你一起作惡。”
蘇悅兒的呼吸一窒,她看著白子奇:“那你會選哪個?”
“只有到了那個時候我才知道。”白子奇說著抓了蘇悅兒的手放在唇邊:“但不管做哪個選擇,我都是陪著你不離不棄!”
蘇悅兒聞言眼淚便在眼眶里轉悠,但她很快伸手抹去了眼淚:“傻瓜,我只是假設!”
“你不會無緣無故的假設,你到底想說什么?”白子奇異常的認真。
蘇悅兒咬了下唇:“你有沒有覺得,太子爺變了呢?我很擔心,若他變的太多,海二爺他……”
白子奇的眉擰到了一起:“他會做自己的選擇。”
蘇悅兒聞言深吸了一口氣,將頭枕上了大爺的肩:“是啊,那是他的選擇!”
……
九月十九日,蘇悅兒和大爺帶著紅妝,易容成一對夫婦帶著丫鬟,三人乘坐一輛馬車由白府后門而后,繞城一圈后向官兵遞上了出外進香的路條出了平城,他們是前往薄霧谷,而另一隊人馬則由紅門和藍門的人精心打扮偽裝成他們從正門出發,向京城前行。
蘇悅兒和大爺重走那一節路,實在顧不上欣賞沿途的風景,也沒有當時的那份自在,他們快馬加鞭的向前沖,沿途也沒遇到那位紅姑。
“她人呢?”蘇悅兒理所當然的問著白子奇,白子奇眨巴眼睛裝糊涂:“我怎么知道,我現在都很擔心,她會突然跳出來向你質問,為什么半年了這里還沒走過一道糧?”
“就沖我先給她的銀子,她白得了就尋不上我,何況我相信,他們已經不在這里。”蘇悅兒說著伸手扯了下大爺的衣領:“你最好和我說實話,人呢?”
白子奇笑了笑:“我只是成就了一段姻緣罷了!”
“成了嗎?”蘇悅兒挑眉。
“應該成了吧,反正你不也沒再聽到悅王的消息嘛!”白子奇說著伸嘴巴在蘇悅兒的鼻子尖上親了下,蘇悅兒瞪了他一眼:“沒消息可以有很多種,死人也會沒消息的。”
“那你可以當他死了,反正他現在也顧不上江山之事了。”白子奇說著嘴巴又往蘇悅兒的臉頰上親,蘇悅兒當下推了他一把:“趕路呢,正經點!”
白子奇一臉苦瓜色的眨眼:“你都五個月了……”
“五個月了,你可以……”某色狼的爪子已經摸上某人的大腿。
“啊喔!”凄慘的一聲嚎里,蘇悅兒狠狠的揪著某人的寶貝:“親愛的,你最好再乖乖的忍幾個月!”
……
九月二十九日,蘇悅兒他們的馬車終于到了曾經滯留過的那家客棧。這一路不管是韓城還是鑫城,因為生意的事,或多或少的耽誤了他們不少的時間,所以當這天夜里趕到這家客棧的時候,蘇悅兒舒了一口氣。
因為已是深夜,蘇悅兒便和白子奇早早的歇下了,紅妝則向店主雇了一匹他們的馬去了附近打探以求獲取些信息。 早上,休息好的兩人起來,就得到了紅妝的回復,這里并沒人注意到有個老嫗,而方圓十里內,她也沒獲得疑似的信息。
“咱們得入谷!”蘇悅兒立刻做了決定。
“可今兒是大太陽!”紅妝看著天搖頭。
“怕什么,我們有大爺,下面有什么難?”蘇悅兒說著招呼來店家點了些飯菜,又帶了一點干糧,這才離開了客棧,走了沒多久后,就到了谷口。
薄霧谷又名迷霧谷,哪一個名字都不算錯,因為從小鎮一出來進入林地后,那到谷口的這條路上,就已經彌漫著薄霧,將那些高聳入云的樹涂抹上了朦朧。蘇悅兒看著這片薄霧與那高聳的樹林就知道這里是一片原始森林,此刻即便已經是深秋見冷,這里也并非是枯黃,而是墨綠。
當他們到谷口的時候,薄霧已經變成了濃霧,厚厚的霧層不但讓視線變的模糊,也讓呼吸變的憋悶。
“老大快降雨啊!”蘇悅兒用圍巾捂住了口鼻,叫紅妝把帶來的油傘撐起,白子奇只好乖乖的站在谷口,開始捏決念咒,沒過多久,一片水嘩啦啦的兜頭落下來,蘇悅兒低身往外瞧,也沒看到有烏云壓頂。
她正疑惑怎么這無云也能下雨,就聽到砰砰聲,油傘被砸的同時,竟撲撲嗒嗒的還掉下來幾條魚落在地上掙扎的甩尾巴,并濺起一些水飛上了蘇悅兒的臉。
伸手拿圍巾擦了臉,蘇悅兒看向大爺,此時他還在專心的捏咒,讓所謂的雨水呼啦啦的下,蘇悅兒見狀只能自己從紅妝手里抓過油傘對紅妝說到:“把那魚都串了吧,丟這里可惜了!”
紅妝笑著從袖子里摸出了一張帕子,來回扭著扯了幾下,就成了一個來回拐彎的布條,她將地上那些魚兒一個個的抓了,串了腮幫后,雨水也停了。
蘇悅兒看了一眼在那里叉腰喘氣的白子奇便是輕笑:“至于嘛,瞧把你累的!”
白子奇翻了個白眼:“你以為我是神仙啊,說下雨就下雨,我只能把附近的水搬過來下一場,幸好這谷里有個湖,要不我還真沒地方搬水來,這搬水如搬山,乃是相逆的事,累著呢!”
蘇悅兒笑了下:“知道,瞧瞧,魚都給人家搬來了,等會兒到了谷里,若是條件可以,給你燉個魚湯好了!”
白子奇一聽就笑了:“太好了,我還沒吃過你親手做的魚湯呢,出外能吃到夫人的魚湯,真是劃算!”
蘇悅兒嘿嘿一笑:“那個,還是叫紅妝給你做吧,我,我大著肚子,不方便!”說完她立刻指向周圍:“瞧,霧淡了!”
白子奇雖然很可惜蘇悅兒現在不方便不給他做魚湯,他吃不上,但也心痛妻子,便也沒當回事,此時瞧見那霧已散,自是說到:“走吧,咱們趕緊進去,到了內里就好了,別在這里逗留,不然過一會霧又起來了!”說罷便沖在前天,兒蘇悅兒則吐了下舌頭心里念叨:還好,還好,叫我做魚湯,你敢喝,我可不敢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