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完正事的時候已經有點晚了, 顧遠亭與雷展鵬一起走出來,在茶樓門口分別。
“開車了嗎?要不要我送你?”雷展鵬望了一眼顧遠亭,有些失落地想, 這輩子與他大概也只能維持只談正事的關系了。
顧遠亭笑了笑, 回答道, “開了, 謝謝你啦。”
有侍應生把車開過來, 兩人各自上了車,向不同的方向開去。
顧遠亭見雷展鵬掉了頭也不覺得奇怪,這不是雷家老宅的方向, 多半是雷展鵬在外面的住所了。能住出去誰也不愿意天天在家受老頭子的管制,也說不定, 他在外面養了個小情人?
顧遠亭徑自笑笑, 下次要拿這件事打趣一下雷展鵬才好。這么多年的交情, 他對雷展鵬的心思多多少少也知道一點。一開始顧遠亭是有些驚訝和為難的,但后來覺得自己也太大驚小怪了, 他顧遠亭是什么樣的人?雷展鵬又是什么樣的人?與不相干的人玩玩也就算了,他們的身份就注定了一輩子只能當好兄弟。想通這一點之后,顧遠亭就完全沒有在意雷展鵬那些不足為人道的想法了。
只是雷展鵬當局者迷,在大馬路上開著車窗吹了一陣冷風以后,他覺得抑郁的心情緩解了一點, 才開著車回了他與孫明俊暫時租住的地方。
雷家繼承人竟然也有一天會與人合租這種破舊的出租屋, 雷展鵬一步步走上樓梯時連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終于走到門口, 他摸出鑰匙開了門。
里面有為他留著的門廳的燈, 客廳是黑著的, 電視還亮著,里面人影閃動間或還有一些對白, 因為聲音開得很低聽不清楚在說些什么。孫明俊靠在沙發上一動不動,似乎在等他的過程中睡著了。
雷展鵬心中一動,大步走過去,俯身端詳著眼前這個人。黑暗中只有電視那一點微弱的熒光投在他的臉上,顯得格外的蒼白和脆弱;他的眼睛緊閉著,長長的睫毛投射下來一片陰影,而那陰影也在顫動著,似乎睡得很不安穩的樣子。
他那小動物一般的姿態讓雷展鵬心癢難耐,雷展鵬一把扯開領帶放在旁邊,一手解著領口的扣子,一手向著孫明俊的衣衫底下探去。
孫明俊在睡夢中只覺得有些窒息,而身體似乎不受自己控制,因一路被點燃的火焰而微微扭動著身體,企圖找到更舒服的位置。
這種半睡半醒的主動讓雷展鵬把持不住,他很快將兩個人的身體嵌合在一起,肆意地掠奪著,因為被滿足而發出低沉的喘息。
孫明俊漸漸醒過來,發現此刻的狀況時一開始還因為羞酣而有些臉紅,但很快慢慢地褪盡了血色開始發白,最終還是因為本能渾身都染上了紅暈。
算了,就這樣吧。
他自暴自棄地想再次閉上眼睛,這次卻被雷展鵬發現了。雷展鵬動作不停,卻還有閑情與他說著情話,“剛剛,你是在等我嗎?”
孫明俊本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他以什么樣的立場在等呢?寵物?室友?同居人?但因為突然更用力的撞擊讓他忍不住哼了一聲,“嗯……”就像是他的答案了。
雷展鵬好心情地碰了碰他的嘴唇,表面還是有些涼,乍一碰上卻很舒服,便忍不住拿牙齒輕輕咬著,口感也不錯。白天積累的抑郁,在這種深深淺淺的試探中似乎也消失不見了。
雷展鵬想,這個人果然還是有好處的,就暫且留在他身邊吧。反正,他也走不了了。
事畢,雷展鵬難得抱起孫明俊挪到臥室的床上,在他身邊并排躺下,很快沉沉睡去。
孫明俊卻睡不著覺了,雷展鵬對他態度越溫柔,他就越是心驚膽顫。他對雷展鵬的身體已經很熟悉的,但熟悉的似乎只有身體。孫明俊完全不知道雷展鵬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他們只是毫無節制地交纏著,分開后卻可以沒有任何關系,雷展鵬從不明確這一點,而孫明俊更加不可能說出口。
他怔怔地看著天花板,總覺得自己已經無藥可救了,卻還是留戀著雷展鵬給他的那點溫暖。
第二天早上雷展鵬醒來,嘴角咧開一絲明朗的微笑,說,“早安。”
孫明俊對他笑了笑,眼睛里映出的是他的影子。
在雷展鵬起床洗澡的時候,孫明俊為他準備早餐,因為不需要上班,早餐可以盡可能的精致。
他們像普通的夫妻那樣坐在一起,雷展鵬嘗過后滿意地夸他的手藝,可是明明就不是這樣。
孫明俊的心像是被扯成兩半,一半是早已陷落的感情,另一半卻一直在冷冷地諷刺他,揭開溫情脈脈的表面,這一切隨時都可以煙消云散。他被這兩種聲音折磨的心痛難耐,然而臉色卻很平靜,甚至看著雷展鵬還能帶出一點笑意來。
他想,這樣下去他遲早會瘋掉的,有些事情不是刻意忽略它就不會發生。
孫母找上門的時候,雷展鵬正好不在家,孫明俊第一反應竟然是覺得慶幸,他總算不用再把自己的粗俗和無措展現給雷展鵬看了。
孫母一上來,就拿方言把孫明俊罵了個狗血淋頭,甚至驚動了鄰居探出頭來看個究竟。他們聽不懂孫母話里的意思,但是偶爾幾句粗話還是明白的,看得直皺眉頭。
孫明俊只好一邊低三下四地道歉,一邊拖著家人進屋,散落一地的尊嚴撿都沒法撿。他想,也許在那天晚上自尊什么的就已經被徹底毀掉了,此刻的低頭無非是不想給雷展鵬添麻煩而已。
這次來的不但是孫母,還有孫明俊的三個姐姐,可以說是全家人都到齊了。孫母罵得口干舌燥以后,大姐孫招娣只會默默地抹眼淚,二姐孫來娣又接著陰陽怪氣地說了一通,終于還是三姐孫盼娣忍不住打斷,冷著臉說明了原委。
原來王大貴介紹他出去工作以后,孫明俊一直沒有回來也沒有聯系他便著了慌,畢竟是同鄉,出了什么事他也擔待不起。因為同去的還有孫小寶,自那天回來后就沒精打采的,問他也支支吾吾地不說話,終于還是王大貴發了狠說不說實話就不要他了,才終于開了口。
小孩子不懂得委婉,既然要說便一五一十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個遍,王大貴一聽就覺得麻煩大了。他托朋友認識的那個老板打聽,才打聽出來原來是孫明俊被帶去出場,被一個惹不起的人帶走了。帶出去的時候□□遍體鱗傷之類的情況也說了,朋友叫王大貴不要多事,就算報警也沒有用,聽說孫明俊是自愿的,是他親手簽的名。
王大貴十分惱火,原本以為是個老實人自己還想幫他一把,沒想到卻還真會惹事。他原先的嫉妒與現在被欺騙的惱火疊加在一起,總覺得不能什么事都不做,便通過幾個手下把這件事傳回了老家。
鄉下本來就是又閉塞又封建的,這個消息一出簡直是石破天驚,傳了幾次話之后事實早就扭曲的不像樣子,村里的大部分人都在對孫家指指點點,說那家出了個大學生在城里其實不是干正經工作的,而是賣身給城里的男人的,簡直傷風敗俗不要臉。
孫母聽到險些氣絕,她一開始還與別人對罵,甚至有幾次動了手,卻也吃了虧。這時候正好孫盼娣的電話打回來,兩邊一通消息更是不得了。
孫盼娣只知道孫明俊失業又失戀一時糊涂才與那個男人在一起,沒想到還有這段經歷,莫非是他先出去賣,才被那個男人買過來?這個猜想讓她的心瞬間涼了半截,辛辛苦苦供出來的弟弟不但沒能光宗耀祖,還讓老孫家抬不起頭來,只是孫盼娣卻不敢跟家人講。
她想,這事情還是要跟孫明俊當面對質的,便暫時安撫了孫母,并買了火車票叫她們先過來。
孫明俊聽到最后整個人都在發抖,他不得已只好靠在餐桌上,手死死握住桌子一角。他不明白,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明明,也沒有做太過分的事情,是他一時不慎讓自己落入那樣的境地,可是也只有那么一個晚上,為什么現在全村的人都會知道,并且想象的更為不堪?
“孫明俊,你給我一句實話,你到底有沒有出去賣?”孫盼娣說出最后這個字幾乎在咬牙切齒了,在她的觀念中,要賣也是女人的事情,孫明俊做出的事情簡直無法想象。
孫明俊無力地搖搖頭,他知道這沒有一點說服力,當初是他帶著孫小寶去應聘的,為了不讓那孩子陷進去他自己簽了合同,卻沒想到會變成最后那樣。那晚的事情他幾乎不敢想,但這時候面對著最親近的家人,就算他把所有的傷口都撕開,血淋林地展現給她們看,也難以驗證自己的清白。
孫盼娣幾乎想抽死這個弟弟,孫來娣仍在唯恐天下不亂似的添油加醋,孫招娣抹著眼淚心底涌現的卻更多是對自己境況的擔憂,本來在婆家就沒什么地位,以后更是抬不起頭來可怎么辦。
孫母卻在這時候哭了出來,她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明俊,跟娘回去吧,咱不在城里找工作了,咱家還有地……”
“不行,不能讓他回去。”孫招娣不由驚叫出聲。
孫明俊不回去還可以硬說是那些人胡說八道,他一回去豈不是坐實了傳言?他們一家人還要怎么做人!
孫明俊心中一片刺痛幾乎不能動彈,他死死咬住下嘴唇,直到嘴里一片腥甜才終于算是活了過來,他直起身,看著他這輩子唯一在意著的親人們,一字一頓地說,“我不回去。娘,您就當沒生過我這個兒子。”
只聽啪的一聲,孫母用力扇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口里卻喃喃地說,“乖兒子,跟娘回去。”
“我不回去。”孫明俊冷硬地重復著,村里的閑話能要人命,他一個人也就算了,如何還能連累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