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姚景帝元年十月十三, 天風和暢歲朗氣清。
距離登基大典還有七天。大姚依舊例以先皇逝世日算起,新皇守孝一月,其他親王方可返京, 共同籌劃先皇入殯大禮和新皇登基大典。因爲這兩項基本是緊密相連, 表示皇家鳳血的傳承。於是大典一共七天, 出殤, 入殮, 沐浴,頌歌祈福,拜神, 祭祖和交權,每天一項。整整七天, 新皇都留要在神廟。
這對姚芊來說無疑是一個絕好的機會。抓緊時間調集軍隊, 圍成, 逼宮,只要佔領了皇宮。活捉了二皇女, 什麼酒都可以結束了。
本以爲現(xiàn)實的皇權鬥爭並不是表面的那麼簡單,因爲牽扯到各世家的利益問題,姚宇看來需要分化,聯(lián)合,再打擊排外。不花個三五年是弄不下來的。但是姚芊不同。從災民的處置這件事情, 姚宇就自責了很久。她低估了姚芊的狠毒和瘋狂。她如果不在乎血流成河, 不在乎崩壞大姚江山社稷讓薛國乘虛而入自己只做個傀儡皇帝。她就能很快的辦成一切。
即使爲人作嫁也毫不在乎吧。因爲她恨姚菁。
鬼畜。姚宇感嘆, 自愧不如啊。如果當年自己有這份狠勁, 早就是這個江山的主人了, 也不至於被姚菁逼的如此落魄。
姚菁她想到了嗎?不管她想到?jīng)]有,姚宇都會有意無意的冒著滿身的傻泡泡去提醒她, 暗示她。不是她真心要幫忙,而是相反。她那樣的人怎麼會把自己的力量輕易曝露出來。她只是在等,等著兩遍互耗。漁翁漁翁,便來得利。
“這幾天加緊防禦,”皇城護衛(wèi)軍的統(tǒng)領面有憂色,每天巡查。
“是,”侍衛(wèi)長甲,俯首應道,趕緊叫幾個新來的小兵,去巡邏查看,統(tǒng)領一走就又吩咐手下人要順便幫她帶來異香樓的桂花釀,和品竹堂的醉仙雞。
小兵甲,著了厚重的甲衣,堅硬的鐵片放冷變脆,隨意的髮絲在清冷的風中凌亂。
她顫抖著問,“這麼冷的天氣爲什麼還要 這麼嚴密的防守啊,去年此時已經(jīng)換了崗正喝著小酒抱著美人呢。就是看護衛(wèi)軍這裡可以常常偷閒,時而耍橫纔來的。誰知今年,嗨?真是行情變了就。”
侍衛(wèi)乙,點頭,“這不遇上皇上登基大典,自是如此。走吧,走吧。誒,見過六皇女,端親王殿下。”兩人行禮,姚宇假裝什麼也沒看見,本來也沒有打擾人家美夢的想法。揮揮手,“該幹嘛幹嘛去,我隨便走走就好。”
兩人回禮,道了聲是,然後等姚宇慢慢離開,兩人才意興闌珊的又上了街在寒冷的風中打著顫,來回。
鳳飛看了姚宇一眼,姚宇,回頭衝她笑,“隨便玩玩,轉轉,我們走吧,回府再說。”
“什麼?京城東門的防守還弱了些,要趕緊加足,哎,看來美酒美人都是夢境了。”侍衛(wèi)長甲,拍拍侍衛(wèi)長乙的肩頭,心裡想著那兩個小子辦事利索程度,能不能讓她在換崗之前和上暖胃的酒。思考著不相干的事情,她根本沒看見姚宇。又怎麼知道在短短的一會時間裡,有人已經(jīng)看出了,主上交代過千萬不可泄露的事情。
東亭一場雨,對弈一局棋。姚宇喜歡喝鳳飛下棋,樂此不疲。風飛還在想要與會不會怪她薛夜辰的那件事,可是姚宇就只說了句,那是女人的事,他一個男人,你何苦爲難他,趕走了就是了。然後就真的不曾提過,只要風飛不主動提起。
安靜,平和的安靜。
姚宇放下一顆子,笑瞇瞇,“鳳飛啊,你退步了,我馬上就能贏了。”
鳳飛皺眉,心思不在,“你說我們的計策能行的通嗎?關鍵是你二姐可信你。”
“看這個,炮,本來是打馬的,而它打馬絕對有莫大的好處,可是它偏偏去吃了卒子。爲什麼?”
“應該是在長遠來看有絕對的好處的。”鳳飛說,“我······”
“不對,因爲這步根本就走錯了,是下棋人心不在焉。”姚宇吃掉一個炮,“但是棋局結束前,誰也不能準確的判斷勝負。因爲這盤局不僅僅有兩方啊。”姚宇又在教她。風飛有些心虛的聽得很認真。
“宇表姐,的意思是?”
“我終於想到一個滅掉姚芊的理由了。惹天怒者人人得而誅之。”
“棄百姓者,百姓誅之?”
“不過我們得選一個曲線的滅賊計劃,讓姚菁替我們除掉她。然後絕對保持戰(zhàn)鬥力。”
“嗯,你什麼時候想到的?”鳳飛投給她一個鼓勵的眼神。
“就在剛纔下棋這會。”姚宇看著棋盤,目不轉睛。
“鳳飛,鳳飛啊,”姚宇突然變了個調子喊她。
“幹什麼,”鳳飛一個寒顫。不用擡頭彷彿就看見了對面那人笑出的狐貍牙齒,天空中有陰謀的味道。姚宇絕對是要利用她的內疚。
“我有一個好主意,需要你的配合。”
“太女當年的勢力?你可有聽錯。”姚菁握著信箋的手將紙捏成了怪異的形狀。
“屬下絕對沒有聽錯,此事重大,怎麼敢有所遺失。我看見她們交換了玉佩,玉佩上刻的有字不知道是什麼,但看到四皇女見到玉佩之後就愣住了,直盯著那個叫做鳳來的女子,居然是差一點哭出聲來。那女子接過四皇女的詔諭,用玉佩蓋了印,就叫手下去做,還吩咐不許張揚。”
“她們所謀何事?”姚菁指節(jié)蒼白,眼眸空明,思慮飄向了很久很久以前。
故事是這樣的。那四皇女與叫鳳來的女子本是互不信任,敏親王聽手下探子回報說看見有太女當年用過的東西出現(xiàn)在鹽城附近。四皇女派人去查了,發(fā)現(xiàn)那青鳳山莊少莊主,關鳳來的佩劍居然就是當年太女南巡時呆在身邊的御賜寶劍流光劍,上斬貪官污吏,下懲惡婦強紳。四皇女嘆可惜明珠暗投,寶劍蒙塵。此劍乃當年太女被廢除爵位是轉贈給了一位大俠,因爲她救過大俠的命大俠深感太女之恩請厚重,發(fā)誓將與家人爲太女奴僕十年,出生入死,不敢惜命。太女卻一笑,只是留下一塊玉佩以作今後相識之用。關家卻不肯罷休,立誓爲太女效忠,以玉爲令,忠心不斷。那塊玉後來就落到了四皇女的手上。親自拜訪青鳳山莊莊主,希望莊主可以見莊主一面。被當做是別有用心的小人,給拒絕了。四皇女是個倔性子在鹽城等了許久就是不肯離去,而且不吃不喝不睡終於用誠心打動了莊主。帶她到了那當年立誓的舊亭。四皇女方知那莊主也是個怪誕性子,明明家財萬貫富可流油卻偏偏住在偏院的草堂之中,冬日進風,夏日漏雨,的草堂之中。兩者正好,相互對上眼。老莊主激動的給她講述當年的事情經(jīng)過。敏親王離開鹽城就讓自己的嫡子,關鳳來隨四皇女入京,一路保護,鞍前馬後。
“你看來很喜歡說書?我問你她們謀得是什麼這次。”姚菁明明聽的很認真,聽完又如此說。
“回主子,是災民。那關鳳來小姐說的天下者必須要先得民心方能智取,穩(wěn)守。然後她們商量了一下,要在京都附近發(fā)放賑災米糧,以此贏得天下百姓對四皇女的尊敬和愛戴。”
“好,很好。”姚菁眸光一亮,“我一直好奇,你爲什麼知道這麼多?”
“額,這個,回主子。屬下一直在敏親王身邊當差,可這是關鍵時期,識時務者爲俊傑。笑的自然也要爲自己打算著點。”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姚菁冷笑一聲,直把面前的人凍僵了,
“姚宇你說那叛離的丫頭會得到你二姐的重用嗎?”
“重用什麼啊,我猜,她現(xiàn)在八成是在地府爲皇姐效力。”
“何出此言。”
“姚菁那個人誰也不行,甚至連自己有時候都不相信。她絕對不肯相信會有人帶著那麼重要的消息投奔她。至少在姚芊身邊的話,你可以看見佈局,可以想象的更多。就不會懷疑自己這方會失敗。那人千不該萬不該聽了一半就跑去邀功。而她所說的那些話,也是漏洞百出,明眼人都不會相信。簡直是說書的段子。”
“她以前還真的就是個說書的。因爲謊話編的圓被四皇女請入了府中。”
“不過她編的確實像那麼回事的。”
“什麼意思,這些個傳說,是真的?”
“是真的,她說的內容和真相幾乎不差,只要把關莊主換成葉管事,將那敏親王換成端親王就好了。說來這是個相當?shù)拿孛芰恕2贿^現(xiàn)在告訴你也無妨。那太女當年的江湖力量早已被我收入手中。只是我已經(jīng)送了人了。”
聽到這,鳳飛的臉上有幾分不悅。是爲了姓薛的那個人。一定是。
姚宇笑了笑繼續(xù)說,“說來是真的東西,姚菁也不信,只要你說話的神色之間有那麼的幾絲怨念。還有就是,她很聰明,所以她會懷疑,姚芊故意讓人來投降向她,意在打聽消息。那麼姚芊也可以懷疑是姚菁藉助她的手,將自己手下的人反間陷害而來。然後逼的她落人後。姚菁再想會不會是姚芊真的瞭解自己的死穴,所以召來這麼一個,假裝被反間陷害了其實是設計自己的。而姚芊則覺得,如果是聰明的姚菁肯定是吃準時自己的計不會上,所以假裝不知,被她算計然後反算計之,這樣就沒完了·····”
“我越來越糊塗。”鳳飛喝水。我只聽到你說,你把自己最重要的東西交給了那個人。
“就是下棋的時候越厲害的人算出的步數(shù)越多,但彼此兩人都很聰明是救糾結了,因爲她們會相互以爲這,以爲那,到最後做什麼事情,都是憑運氣,只有一半的勝算。”姚宇依舊相當?shù)哪托摹?
(這一段我寫明白沒有,如果大家還有覺得不太明白的,說一下,我再改改)
“所以這次,姚菁她絕對不敢輕視姚芊,所以她就只有一半的勝算。她在賭,於是殺了她。賭徒是脆弱的。我們只要平衡好兩遍的關係就好。一起小透明。一起做漁翁。”
“那,下面我們做什麼?”鳳飛問。
“做好姚芊的走狗,哪怕只是假狗。”姚宇笑笑。彎彎的眉角,“而且還可以爲我們省好大一筆錢啊。”
“你對外宣稱青鳳山莊要賑災的事情就是爲了這個?”看著姚宇那守財奴的眼睛,鳳飛捏著杯子的手緊了緊。
“當然不是,只不過,有地方騙到錢爲什麼要用自己的銀子。我的銀子要用來養(yǎng)老呢,誰也動不得。鳳飛啊,我們會有好多的錢啊。下半生榮華富貴嘍。你小心,這個杯子很貴的,雖然我也經(jīng)常捏碎但是你不同,你弄碎了要賠。別生氣,鳳飛啊,我給你說,今時不同往日 ,我們以後是要養(yǎng)一大家子的人,不省著花怎麼能行。從明天起,府裡節(jié)衣縮食,月錢減半,飯菜減半,你的零碎花銷供給也減半······”姚宇列了十幾項,聽的鳳飛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姚宇,你就是不滿我吃你的花泥的就早說,明天你是不是想說,所有姓蕭的都必須繳納房租和伙食費?”
“當然不是,蕭安她是我姨,她除外。”
鳳飛無語了,光蘇州那些從富商巨賈那裡騙來威脅來的銀子,就足夠給她蓋一座金子做的屋子了。一個屋子的金子,她怕不夠花,不夠花。
當然,姚宇只是和鳳飛玩笑,讓她知道自己的態(tài)度 ,並沒有真正的實行。但與此鳳飛卻把姚宇,貪心不足的印象可入了心裡。
愛情一邊放,痛並快樂著,陰謀還得進行。風飛一彈指,白玉的棋子飛入盒中。
許久之前,京城不知從哪裡傳來的消息說,江湖上義搏雲(yún)天的青鳳山莊,決定出錢救助城外的流民。大街上人人傳頌那青鳳山莊的美名,江湖人稱,‘俠義鳳’。之後沒多久,有聽人說,那俠義鳳乃是四皇女的手下,當年賢王大皇女的舊臣。
說書人,滿心的崇敬與嘆息,“大皇女因梁州災患違背聖意而獲罪,朝中之人稱其過於軟弱,無能,但是做小女子看來,這個大皇女是俠女風範啊。她爲救百姓不惜違抗聖意,落得個太女之位被廢的結果,實在冤枉。而這個四皇女,繼承了她親姐嫺雅溫和,德行從善。從現(xiàn)在這個舉止局能看的出來,她是在爲大皇女積累福德。”
“是啊,是啊,”幾乎衆(zhòng)口一詞,稱讚四皇女的善舉,姚宇聽了下面人的回報高興起來,鳳飛很久前就像問她,“即使這樣的機會爲百姓做好事爲什麼,不給自己造名,就當是留後路了。就像你會所的那個春申君逃到蔡國的故事。”說完又後悔,怎麼能想象姚宇落敗的結果呢?
姚宇笑笑,“這不是我們把美名讓給她,而是把災禍讓給她。你見過我四姐的,她那個人其實,作風狠毒但是謀略不深,當個將軍還不錯偏不偏野心不小。我們現(xiàn)在是在用她的錢爲她造聲名,也是爲她造棺材。”
“此話怎講?”
“沒有人可以安享盛名,出了死人。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樣的好名聲只能讓她提前暴漏在姚菁的箭羽之下。千瘡百孔,死無全屍。以我對姚菁的瞭解,她不會單單滅了姚芊了事,經(jīng)過這一件事,她會更加的去花心思收斂民心 ,恐怕是要冠上什麼罪名讓姚芊身敗名裂之後,她再開斬。”姚宇,品了口茶,遞給鳳飛一杯,做了個敬的動作。
鳳飛與姚宇一同喝下,就像她們無數(shù)次,對盞飲酌。
“姚菁她有連個死穴是別人不能提的。,”
“一個是當年大皇女的死。”鳳飛接口。
姚宇點頭,“還有一個就是我。”
茶已飲下,微涼的感覺,與當年的美酒燒喉相比又是一番滋味。
————————————————
九月的盛典終於就要來了,朝堂上,一些人回報京城周圍災民的事情,姚菁如姚宇所想的堅決要求如時舉行大典。
在大姚禮法中,即使不舉行大典,她也是新皇, 可是大典有它存在的價值,舉行大典,參與先皇祭奠,祈福,拜廟。做完這些是不僅僅讓百姓認同,而且是讓,先祖也認同。
姚宇不信教,不守禮法,可是姚菁很在乎這些。姚宇喜歡最直接的結果,是無限現(xiàn)實主義者。而姚菁她喜歡繁瑣而程序化的步步完美,從小就是那樣,每一步,沒一個細節(jié)都想要做的不可挑剔。
在她眼裡自然是什麼也不能阻止她的大典。
幾個老臣想借災民的事情,引經(jīng)據(jù)典,要求推遲大典,安撫百姓爲上。
自以爲憂國憂民,姚宇想,實際上是得罪了姚菁,爲她們做了嫁衣。
上官的幾個門生圍繞災民的事情,說了很久,唾沫橫飛。楊朝雲(yún)出馬,一個‘什麼大也大不過皇權,什麼重要也重要不過禮法’給堵回了一幫人。此時姚宇看見姚芊,也和她一樣,半閉著眼睛,等著姚菁說話。
其實姚宇知道,姚菁這個人看似通達實則拘泥。她從小就喜歡精緻的一切,要奢華秀麗、還要繁文縟節(jié),一切用來標識身份和品位的東西。其實從這一點來講的話,恐怕要讓她來推動改革是很難的了。
歷史在向前發(fā)展,車輪一次次殘酷的碾碎了繁華和富麗。到最後不想被消亡就必須改變。
姚宇用幾個不甚華麗的藉口掩了過去,姚宇瞟了一眼姚芊,看到了吧,這就是姐,比我們都大,比我們都強。姚芊微一皺眉,若有所思。
這一切當讓都是顯然的,姚菁絕對不會延遲她登基的大典,哪怕再緊急的情況下。
“大典正常舉行,個親王侯爵皇族子孫,必須全部參加。”
姚菁一語封住所有逆言,全面封殺和驅趕流竄至京都附近的災民。甚至不惜出動了禁衛(wèi)軍。如果她知道哪些纏住她的災民裡混入了奸細會怎麼想。
吊明罰暗?面安撫,暗地鎮(zhèn)壓。如果這樣的話,姚芊又會怎麼做呢?姚芊有葛家的綏遠軍,姚菁有京都六衛(wèi)城的禁衛(wèi)軍,幾乎旗鼓相當。蕭家軍遠在幽州隔岸觀火,是場好遊戲。
幕兒努力耕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