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軒沖著九方夢輕輕點了點頭,也轉身向著城外去了,九方夢自己也向著城北的方向去找。
無論如何,就算是來不及,她也要將莫瑜找出來。
此時的莫瑜正用一根繩子捆著程玉樓的手,拉著他在山間的小路上走著。程玉樓穿著長長的直裰,走山路極不方便,一路都走得有些跌跌撞撞。
他看著前面頭也不回地拉著他的莫瑜冷笑道,“莫將軍,你到底打算在哪里結果我?莫非是嫌尸體不好處理,要將我殺掉后扔在山里喂狼?”
原來他以為莫瑜要利用那狂奔的馬車沖下山崖之類的來殺他,制造成一場意外,卻沒想到莫瑜卻是突然停了馬車,將他捆了帶到這山里來。
莫瑜沒有理他,繼續向前走著,程玉樓看著他的后背,心中就起了一股氣,再也沒有剛在坐在那狂奔的馬車上時的氣定神閑,他諷刺道,“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做事一樣狠辣!”
莫瑜還是不吭聲,程玉樓心中的怒意更盛,他疾走兩步,抬腳踹在莫瑜的小腿上,“你要殺就殺,玩那么多花樣做什么!”
莫瑜多年習武,身強體壯,肌肉結實,程玉樓這一踹對他來說根本不痛不癢,他還是沒有理他,程玉樓頓時氣結,他之前從容就死的心思是半點不剩了,干嘛臨死還要這么順仇人之子的意。
他頓時就站住不肯動了,莫瑜拉了兩下,程玉樓還是不肯動,莫瑜終于回過頭來看他,“你要是喜歡我把你打暈了扛著走,我也不介意,那樣速度可能還更快點?!?
說罷,他做勢走過來抬手就要去劈程玉樓的后頸,程玉樓躲了一下,臉色難看地道,“我自己走。”
如果要死,他不希望自己死得糊里糊涂,他希望自己清楚明白地感受到死亡的那一刻,這才不枉到世間走一遭不是么。
他們之間又恢復了沉默,程玉樓剛才亂掉的心緒又平靜下來,臉上重又掛上了那種譏誚又輕蔑的表情。他怎么死的都無所謂,重要的是是莫瑜殺的他,這就夠了。
莫煜向他保證過,會以他的死為*,引出當年的舊案,絕對不會讓他白死,一定會讓他得到他想要的公正和他父親的沉冤昭雪,哪怕是他用命換來的,他也愿意。
其實,在他第一次找上莫煜的時候,看重的就是莫煜那種野心勃勃的眼神,他知道有這樣眼神的人是一定不會放過可以打擊對手的機會的,所以他才選擇了他,哪怕他知道莫煜一定會不擇手段,可對付惡人不就是該不擇手段么?
他們又走了一段,眼前視野開闊起來,不遠處出現了一處村落,莫瑜拉著程玉樓往那處村落走。
程玉樓有些懵,莫瑜這是綁架不怕人發現么,就這樣捆著他進村子。進了村子,他才發現,原來這里是一處廢棄的村莊,沒有人煙,水井邊長滿了半人高的雜草,井沿生滿了青苔,顯然是廢棄已久了。
莫瑜將他拖到一處還算完好的木屋前,推開門,將他推了進去,程玉樓一個踉蹌踏進去,發現屋子里居然有一套可以捆住人手腳的鐵鐐,而屋里的被褥什么都是新的。他被莫瑜推倒坐在床上,楞楞地看著莫瑜給他的手腳帶著鐵鐐,問道,“你是要在這里囚禁我么?”
莫瑜沒有正面回答,只是道,“我準備了一切的生活所需,我會照顧你的生活起居的。”
“你要關我多久?”程玉樓嗤笑。
莫瑜沒有說話,程玉樓又譏諷道,“你不會是打算關我一輩子吧?”
莫瑜給他戴好了腳鐐抬起頭看他,程玉樓看見了莫瑜的眼神,心中一驚,莫瑜是認真的。
“我知道你恨我和我的父親,但是我會將你照顧得很好的。”莫瑜咬了咬牙,似乎有些難以啟恥,但還是道,“那些事情,求你忘了吧?!?
“為什么你不干脆殺了我?”程玉樓諷刺地扯起嘴角,“這樣不是一勞永逸,又何必這么麻煩?”
“我想過,我真的想過殺了你以絕后患!”莫瑜的眼神充滿了痛苦的掙扎,他聲音沙啞,“可是我做不到,我說服不了我自己殺掉你!”
程玉樓臉上的那抹譏誚和輕蔑漸漸消失了,他看著自己面前這個痛苦的青年,聽見莫瑜說,“你是無辜的,我知道,錯的是我的家人,可是我殺不了你,但也不能眼看著我的家人出事?!?
莫瑜的面孔痛苦扭曲,他艱難道,“我知道這樣做對你很不公平,將你一直關在這個地方,所以我也會留在這里,我會親自照顧你,若是你要恨,就恨我一個人吧!”
“值得么?賠上你的前程,一輩子都在這里守著我?”程玉樓凝視著莫瑜,問,“你不為自己可惜么,你可是深受皇上看中,很有可能登上大位?明明有更簡單的選擇,殺了我,或者是放棄你的家人!”
“不可惜,”莫瑜搖頭自嘲道,“也許我天生就是個懦弱的人,那兩個選擇,我一個都做不到?!?
所以他被夾住了,他被夾在正義和親情之間,動彈不得,進退維艱。明明那兩個選擇,隨便選一個,他都可以活得更輕松,可是他就是做不出選擇。
“我這樣的人怎么配坐上皇位呢?”莫瑜苦笑,他在做下這個選擇的時候,就決定了放棄一切,前程,理想,聲名,地位,還有九方夢。他是這樣懦弱的人,就注定得不到自己所求。
只要程玉樓消失了,只要莫煜再也找不到程玉樓,那么侯景所說的可以解決所有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莫瑜想,若是自己不在了,那么他大哥就不會再為了他而同侯景勾結,若是自己不在了,也許莫煜就不會再咬著裕王府不放,那么一切都可以解決。
程玉樓看著莫瑜,忽然就笑了,他想起莫煜曾經給莫瑜的一個一評價——很天真。
不得不說,這個少年將軍,有時候真的很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