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多山路,雖說暗夜龍騎的戰(zhàn)馬披甲上都紋刻有【疾行】、【逆風】 等靈陣,但是山路崎嶇,黑龍軍的行軍速度也不算太快,自漁州北上繞道渠州,繼而往東翻越川渝邊界,足足花了七八天的時間,才進入到萬州地界。
雖然是古代,但是由于修行體系的存在,這個時代的科技其實在某些程度上不輸現(xiàn)代,例如這次出行姚若愚和許烜熔乘坐的輦車,都是紋刻有各類減輕重量、增快速度的靈陣,不但讓馬車能輕松跟上暗夜龍騎,更讓里面坐的人舒適平穩(wěn),毫無顛簸之感。
輦車里,許烜熔左手托著臉頰,手肘支在旁邊的小木柜上,因為車廂內(nèi)設有一只暖爐,所以她也沒穿那件大襖,只是簡單穿了條襯衣,香肩半裸,兩條長腿交叉著斜斜抵在車壁上,神色頗為愁苦地看著身前。
自從突破六境以后,不知道為什么,許烜熔以往精進流暢的境界莫名地停滯了下來,時至于今,也才勉強突破到六境三重,已經(jīng)落后了宋凱等人太多,更不要提已經(jīng)晉升七境王侯的姚若愚了。
她身前的小矮桌上擺了七八本典籍,都是許烜熔這些年收集與從金國國庫搜刮來的頂級靈法,因為她的《混沌經(jīng)》包羅萬象,以靈為核心掌握萬法,所以這些功法的屬性也都各不相同,火、風、水、木、土等等不一。
百無聊賴地翻著其中一本出自川蜀遂州冷夜門的《冷雨》,許烜熔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隨即有些煩躁地把書一合丟到角落,然后一翻身躺倒在車廂里,怔怔看著天花板。
呆呆地躺了一會兒,許烜熔忽然合上眼睛,櫻唇輕輕蠕動,似是在默念著什么。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
隨著口中默念,許烜熔眉宇間那郁結多日的愁緒竟是緩緩消散,隱隱間,整個人多出了幾分說不出的超然靈動。
當年第一屆百家講壇的時候,許烜熔巧遇龍虎山天師府的張真?zhèn)鳎@贈了一篇龍虎山秘傳的《道德經(jīng)》。
雖說和市面上流傳已久的《道德經(jīng)》并無區(qū)別,但是不知為何,或許是得了張真?zhèn)鱾魇诘年P系,許烜熔每逢默念《道德經(jīng)》,總會讓自己的心境變得平和寧靜。
她正輕聲頌念著,忽然聽見嘎吱一聲,馬車停了下來,隨即就聽車廂外的軍士肅然道:“許部長,王爺說休息了,請您去用膳。”
嗯了一聲,許烜熔仍是默默躺著,好半晌才坐起來,揉了揉微微發(fā)酸的后頸,喃喃了幾句,然后才起身推開車門走了出去。
此時黑龍軍正停在一處山谷前的空地上,許烜熔剛走出車廂,就看見數(shù)百名暗夜龍騎化整為零分散到了四周充當斥候,以防備四周會有敵人突襲。
遙遙看了幾眼,許烜熔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一轉頭就見正背對自己盤膝坐在一塊巨石上調(diào)息的姚若愚。
因為是背對著,所以她只能看見男子后背蟒袍上那條張牙舞爪的巨蟒,以及那股勃然欲發(fā)的浩瀚威壓。
看著蟒袍男子的背影,許烜熔眸光微散,竟是有些失神。
自當年舉辦晚會遭遇光球墜落而穿越到這個世界,已經(jīng)有差不多六年之久了,當年那一個個青澀稚嫩逗比搞怪的學子,如今也都成為了西北之地的權貴,其中變化最深的無疑就是這位背對自己的年輕男子。
從當年的微胖與沒正形,到今日的威嚴肅穆,誰能想到這番變化?他……又為了這番變化而付出了多少呢?
許烜熔正值失神,姚若愚則已經(jīng)緩緩結束了修行,靈力流轉數(shù)周后緩緩回到紫府,而后雙眸微睜,全身威壓稍稍一漲,繼而悄然內(nèi)斂入體。
長呼一口氣,姚若愚一躍而起,扭頭看見許烜熔,笑道:“萌萌噠,你出來啦?”
“什么叫我出來了?”翻了記白眼,許烜熔背著手,慢悠悠地來到仆從準備好的餐桌旁坐下,懶洋洋地說道,“倒是你,說是喊我來吃飯,怎么自己還修煉起來了?”
“沒轍啊,誰讓咱們文邦的地盤擴張的太快了呢?”
聳了聳肩,姚若愚來到餐桌對面坐下,笑道:“攻破重慶府以后,我大文據(jù)渝之勢已成定局,每日都有海量的靈韻自四面八方匯聚過來,大文國勢也越發(fā)洶涌,要不是我已經(jīng)突破到了七境,只怕已經(jīng)要被這股國勢給動搖根基了。”
許烜熔聞言秀眉微蹙,她也清楚國勢對于一位修行者的意義,可以說是增長修為的最強藥劑,但也是污染根基的可怕毒藥。
“不過沒事兒,”發(fā)覺女子眼中的關切,姚若愚心頭一暖,笑道,“我的終結劍道可不是吃素的,演化黑洞后自然能排除其中的雜質(zhì),只是國勢的量太大,只能不間斷的進行消化過濾。”
嘁了一聲,許烜熔示意仆從端上菜肴,問道:“你現(xiàn)在什么境界了?”
“目前是七境三重,如果國勢再繼續(xù)這樣增補過來的話,可能很快就要突破到七境四重了,”姚若愚笑了笑,眉間坦然從容,“只是等此戰(zhàn)結束,必須要散去修為來增益體魄了。”
許烜熔眉尖一顫,蘭州城一戰(zhàn),姚若愚幾乎以一人之力吞噬了金國歷時百年積累下的七境,驟然間膨脹的功力何等龐大,若非有終結劍道在身,換了他人早就爆體而亡了。
只是快速增加的修為也會導致根基不穩(wěn),哪怕姚若愚散去功力重新修過,也需要花費比常人多數(shù)倍的時間,才能修復這份缺憾。
“不說這些煩心的了,”姚若愚看著仆從端上一份份江南風格的菜肴,笑道,“在川渝吃浙江菜,放在這時候,咱們這也算是土豪了吧?”
許烜熔夾了片糖藕,淡然道:“你是豪,我是蹭飯的。”
姚若愚嘿嘿一笑:“那你這個蹭飯的可沒什么覺悟,居然連禮物都不帶,好歹帶點水果什么的吧?”
瞧他在這兒搞怪,許烜熔無奈道:“窮啊!誰像咱們白部長、段部長,一擲千金就為了一個美人,我為官清廉,兩袖清風,實在沒有余錢能給王爺送禮啊!”
“兩袖清風?”姚若愚挑了挑眉,滿臉狐疑,“我記得好像花夢音坊在我們川蜀的幾家分部,都是和你合開的吧?”
早知道此事瞞不過暗部,許烜熔也不吃驚,只是丟了他個白眼:“怎么,打算抓我么?”
“不敢不敢,我怕被打死。”姚若愚連忙搖頭,陪笑道。
輕哼了一聲,許烜熔難得不趁勝追擊,夾了幾筷子小菜,津津有味地吃著,不時和姚若愚斗嘴兩句,雖說如今天寒地凍,但是在這山林之中,卻也別有一番風味。
酒足飯飽,仆從撤了碗筷,把已經(jīng)熱好的暖爐抬了上來,上面還擺放著一個茶壺,清新的茶香悄然溢散,加上暖爐的暖意,將這凜冬的寒意悄然間驅(qū)散了大半。
端起茶杯抿了口,許烜熔眸子微亮:“這是雅安露芽?”
姚若愚對茶沒研究,瞥了眼旁邊的仆從,后者趕緊答道:“稟許部長,正是雅安露芽。”
“你對茶這么有研究?”姚若愚笑道。
許烜熔將茶杯捧著來暖暖手,得意一笑:“那是當然,我們家以前就是開茶館的,從小耳濡目染,當然有研究了。”
說著說著,本是滿臉嘚瑟的她臉色卻緩緩沉靜下來,卻是想到了已經(jīng)分別有六年之久的家人,也不知道在另一個世界,他們過得如何。
瞧見她神色,姚若愚已經(jīng)猜出她的心思,頓時嘆了口氣,緩緩道:“放心吧,都說九境能夠穿越空間,等未來我到了九境,一定會找到回去的辦法。”
“九境?”許烜熔微微一怔,倏然破涕為笑,“得了吧,你要說八境我還信,可是九境?你知道自從商周以后,世間再無九境了么?”
“那又如何?”姚若愚五指一握,掌心空氣噗地爆開,臉上也浮起幾分凌厲,“在我之前,世間可有人參悟終結天道?終結終結,終結萬物,換言之,我的終結乃是凌駕萬法萬道之上,既然如此,為何我不能入九境?”
“凌駕?”許烜熔唇角一掀,似是想要譏笑兩句,可是倏然,她整個人莫名一抖,居然就這么怔住了。
終結位列三大天道之一,自然有資本敢號稱凌駕萬法萬道之上,可是在大道之中,也有數(shù)門大道是同樣凌駕在其余大道之上。
道!法!理!
這是道、法、儒三大學派屹立于世的根基,也是五十門大道中排名前五的頂級大道。
除此之外,還有一門大道,非但不輸?shù)馈⒎ā⒗矸趾粒梢哉f,完全有資格與三大天道抗衡一二。
靈。
靈法、靈力、靈能、靈印、靈識之靈。
若是以靈之大道登臨七境,非但可以力壓雷、風、水、火等各系大道,更可強行將這些大道收為己用,堪稱裹挾大勢于一身。
這一刻,許烜熔陡然醒悟,混沌經(jīng)既然能讓自己掌握各系靈法,那么若是從某種角度來說,自己同樣也能凌駕在萬靈之上。
靈師修行,尤其是五境以后,多是依靠頓悟,就如許烜熔此刻,感悟到此點的瞬間,整個人的氣機倏然變化起來,方圓十余萬丈虛空中的浩瀚靈能皆是不受控制地匯聚而來,源源不絕猶如江河奔涌一樣沒入許烜熔散開的靈識之中。
隨著海量靈能順著靈識沒入紫府化為靈力,許烜熔的氣機也于此刻節(jié)節(jié)攀升,一重重瓶頸被她接連破開,轉眼之間,她居然已經(jīng)晉升到了六境七重。
近在咫尺的姚若愚感覺的分明,并不是許烜熔只能突破到這里,而是因為方圓十余萬丈內(nèi)的靈能已經(jīng)被她吞噬殆盡。
微微一笑,姚若愚頭頂陡然浮現(xiàn)出一輪黑洞虛影,霎時間龐大的吸力彌漫千里,整個重慶府路的北部,連綿上百丈之內(nèi)的靈能,都如決堤洪流一樣滾滾而來。
待得這連綿不絕的靈能終于停歇下來,許烜熔的氣機也終于停止了攀升,只是這一刻,她整個人給人的感覺,竟是如宇宙般悠遠寂靜。
這不同于姚若愚的終結劍道,后者的寂靜,是萬物消亡的死寂,然而許烜熔的悠遠與寂靜,卻是一種超然脫俗。
六境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