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相國?”
那持劍老人看見許烜熔,臉色立時大變,二話不說抽身就走。
詫異于同伴的退走,儒衣老人仍是站在原地,并指為筆往前鐵筆金鉤勾勒出一個“理”字,霎時一股無形之力憑空涌現,宛如清高雅士怒斥貪官污吏之華章,一字帶起浩然長風,吹得老人身前數千丈內的宋文將士清一色搖搖欲墜,隨時都會被掀飛出去。
一聲冷笑,許烜熔不動如山,只是屈指往混沌鐘鐘壁上輕輕一彈,鐺地一聲,漫天狂風瞬間消失殆盡,同時儒衣老人勾畫的那個“理”字應聲破碎,充作筆鋒的兩指指尖更是啪地一聲裂出數個口子。
悶哼一聲,儒衣老人踉蹌著后退數步,臉上怒色更盛,一翻手從袖中取出一桿青竹筆,筆毫在浩然正氣的沖刷下凝聚如鋒,遙遙一指繼而手腕抖劃,筆鋒牽引浩然正氣滾滾而出,口中厲喝道:“大膽妖女!不知廉恥!膽敢冒犯天威,當受天雷責罰!”
說話間,那浩然正氣已經自行凝聚為八十個淡金色古篆,于半空中排布合一,俱是譴責許烜熔身為女子卻無德之罪名,繼而天穹深處的雷、電兩系靈能受到古篆吸引,就勢要凝聚為一道天雷當頭劈落。
不想許烜熔只是一聲嗤笑,萬法不侵界域自體內升騰而起,將天穹中正欲凝聚的兩系靈能盡數驅散。
“理?看來你就是岳麓書院的祭酒,自封儒門圣人的朱子了?”許烜熔眨了眨眼睛,嫣然一笑,語氣譏諷地笑道,“怎么,和你兒媳婦通奸的事兒解決啦?”
許烜熔本就是毒舌的小女子性格,不過一句話便把朱子氣到怒發沖冠,厲嘯道:“世間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徒呈口舌之快,還不跪下受死!”說話間,他又是聚起磅礴的浩然正氣,化為滾滾雷光想要轟擊出去。
只是任憑他所聚雷光何等浩瀚,在許烜熔的萬法不侵界域下皆是土崩瓦解,半點凝聚不得。
“我大文乃是天命所歸,受三道庇佑,天意垂青,豈是你這不學無術的賊子可以肆意污蔑的?”
大袖一拂,許烜熔氣機如長虹貫日充盈天地,以起源天道為核心的萬法不侵界域瘋狂蔓延,所及之處,所有宋朝靈師的靈識都被全部剝奪,以源、靈兩門大道為媒介,盡數吞納入界域之內,使得許烜熔所掌控的靈能又增添了五成威能。
“以無良無德之偽學,禍害世人,當真是可惡可誅!本官今日要代天罰罪,以警戒天下!”
許烜熔嚴詞厲色之際,天穹中已經是雷霆陣陣,萬千電芒如蛇游走云端,化為一片雷海浮于高空,乍一看去,當真好似天意動怒,降下雷劫滅殺大賊。
那儒衣老人正是岳麓書院的祭酒朱子,他以自創理學獲得眾多儒門士子支持,借此突破七境,本是儒門之中可以與三公、唐道遠齊名的人物。
可是當日他與兒媳通奸之說傳遍天下,令得他在儒門聲名狼藉不說,朝廷更是派遣特使前往岳麓書院責問,使得他一身源于宋朝、儒門的儒學修為幾度險些崩壞,雖然勉強維持了境界,卻也已經掉落到了七境一重。
先前他兩次試圖召喚天雷,以證明自身乃天命儒圣,不想都被許烜熔施法破去,如今對方非但譴責自己的理學乃是偽學,更是演化天罰雷劫,想要將朱氏偽學之說蓋棺定論。
此言此舉,當真是可惡至極!
朱子在那兒正值憤慨,先前的持劍老人已是大驚失色。
那老人正是梟幫第一強者【焰秀士】閆陽輝。
許烜熔在北伐期間數次出手,戰力冠絕天下僅遜于姚若愚,這是閆陽輝早就知道的情報,如今看見朱子似乎要硬撼對方,不由地變了臉色,急忙喊他退避。
可是朱子為了維護自己理學乃天地正統的地位,哪里肯聽他勸說,反而還增強了幾分力道,浩浩蕩蕩的浩然正氣化為云白霧氣彌漫天地,其中數百枚淡金色的古篆若隱若現,俱是朱氏理學的核心經義。
深藏于九州龍脈之內的浩然長河受到朱子決然心緒的影響,一時間激烈翻涌,浩蕩無盡的浩然正氣更是自地底沖涌而出,環繞朱子翻卷沖騰,隱隱間化為一把枷鎖懸于高空。
諸子百家的學說各有精華所在,道家以超然跨越瓶頸,法家以律法治世,儒門以規矩規劃天下,說不上哪家更厲害更優秀,但是儒門雖然至今已經衍生出數十個學派,但是歸根結底,每一家學派的核心都逃不過“規矩”二字。
百姓講規矩,孝父母,忠國家。
權貴講規矩,尊皇室,馴蟻民。
皇室講規矩,持身正,御世人。
也正是這種種規矩,令得儒門始終成為歷代皇室的選擇,然而也正是這些規矩,使得數百年后,華夏故步自封,面對席卷世界的帝國鐵蹄而瑟瑟發抖。
先不跑題,就說那朱子凝聚出金色枷鎖之后,許烜熔臉上少有地露出幾分肅然,如臨大敵還談不上,但是多少也有了幾分凝重。
“可惜,你雖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儒,卻是神通不敵天數,既然與我大文為敵,便是與這茫茫天意為敵!”
輕輕呢喃了數句,許烜熔眼神倏然冷冽下來,抬手往空中一抓,然后狠狠扯落,霎時間充斥廣闊天穹的雷海內猛然降下一道粗有百丈的雷光,萬千電芒如龍蛇環繞,轟然命中在朱子頭頂的那道枷鎖上。
儒門的規矩,朱子的理,或許能夠禁錮世間大部分人,但是絕對鎖不住這一方天地,尤其是鎖不住身懷起源天道的許烜熔。
雷光灌落,整道金色枷鎖直接崩潰,下方朱子不過剛剛抬起頭,那浩瀚雷光已經沖擊下來,將他整個人瞬息間化為了灰燼。
眼見朱子殞命,閆陽輝不敢逗留,真陽烈焰劍一揮,殺穿敵陣往南逃去。
許烜熔也無心追擊,見項蓓蓓暫時無恙,便轉身往遠處另一處戰局趕去。
這里也有一位宋朝的七境強者,雖然還不知來歷,但是手持一把寒冰凝結的戰刀,刀光所過連空氣都被化為寒冰,除了正在與他糾纏的鄒布衣,無論是宋軍還是文藝軍,都沒有一家敢停留在附近。
鄒布衣性子慵懶,愛好風雅又不求上進,他執掌的天象府又不像六部那樣事務繁重,平日也都是悠閑懶散,除了個名列謀榜之一的名頭,外人幾乎很少會留意到他。
但是不可否認,能夠先后獲得陰陽家與天機堂的傳承,鄒布衣的資質在同齡人里面也稱得上是拔尖的,至少可以與楊仁杰、符峰、宋凱、完顏孔雀、楚原、岳雷等人相提并論。
同時擁有陰陽術與天機術的鄒布衣,雖然實戰能力算不得強,但是各類旁門左道卻是浸淫極深,這才能以種種奇妙散手,靠著半步七境的修為,將那七境二重的強者拖延到此時。
不過此時鄒布衣也已經快要到達極限了,雖然他不斷以替死術、分身術等旁門左道躲避對手攻擊,但是七境界域的壓制何等龐大,哪怕他靠著天機術數次洞悉弱點逃脫出去,期間還是不可避免地挨了幾次攻擊。
正當鄒布衣岌岌可危的時候,許烜熔總算是趕了過來,遙遙望見一條翻騰而起的地龍被那七境數刀擊潰,許烜熔手中太極圖化為一道金虹貫穿數百丈,掠至鄒布衣頭頂后再度化回陰陽交錯的形態,將那七境這一次重擊擋了下來。
以太極圖護住鄒布衣,許烜熔身影一閃已經沖至那七境之前,混沌鐘懸于身前,混沌之氣縈繞其上,令得鐘壁上萬千仙神妖獸的刻畫若隱若現。
電光火石之間,許烜熔與那七境四目相對,而后兩人各有動手。
那七境掄起戰刀,原先彌漫數十萬丈的寒氣盡數被他鯨吞入體,灌入刀鋒化為一道撕裂天地的寒冰刀光。
許烜熔卻是不躲不閃,纖指彎曲往前輕輕一彈,敲擊在了混沌鐘上。
鐺!鐘音初時沉悶,轉瞬已是洪亮如雷震,充斥天地之際,七十萬丈方圓內的空間盡數被其鎮壓,無論七境王侯還是尋常士卒,濺起的鮮血,漫天的塵土乃至那道延展至數百丈的寒冰刀光,都是在這一刻停止了下來。
無聲無息間,那道寒冰刀光自尖端開始寸寸碎裂,轉眼間已經從頭到尾盡數碎散在半空中,而后那名七境眼中剛剛浮起幾分惶恐,他手中戰刀也是逐漸碎裂開來,且這股碎裂之勢順著刀鋒蔓延到了他身上,拳頭、手臂、肩膀、胸膛、腰腹、大腿、腳踝。
宛如時間都停止了下來,所有人的意識都停止在了這一刻,直至數息過后,所有人才猛然恢復了過來,好似根本沒有察覺到剛剛的異樣,仍是如先前那樣拼死搏殺。
唯有鄒布衣發現那名七境竟是整個身軀連同戰刀都已經化為了齏粉,隨風飄散,只剩下那顆頭顱墜落下來,啪地一聲摔裂在了地面上。
睜大眼睛,鄒布衣好半晌才訕笑道:“相國大人果然是女中豪杰,巾幗不讓須眉……”
沒心情理會他的馬屁,許烜熔收起太極圖,再次飛身而起。
如今宋朝的三名七境或死或逃,余下的尋常軍隊自然不可能對抗她。可是先前文藝軍已經被沖散,各路兵馬四散而逃,哪怕許烜熔各種搜尋,也只找到了鴛鴦軍、獸神軍、白狼軍、紅衫軍、霸王軍等數支軍鎮,寒鐵軍、西涼軍、神鷹軍都是不知去向。
宋朝以無心算有心,可謂圖謀已久,雖然現在擊潰了他們的伏擊,但是誰知道對方會不會有八境在之后趕過來,許烜熔固然無敵于七境,卻也不是八境的敵手,為免在這兒全軍覆沒,她只能放棄繼續搜尋,帶著找到的幾支軍鎮逃往陜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