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觀月做好了琴,拿給易寒看,問道:“怎麼樣?”
易寒道:“遲早有一天你的頭髮會拔光”。
雲觀月只是輕輕一笑,易寒看著她胸脯部位染紅的血跡,那個地方實在太耀眼了,讓易寒不得不注意到,他問道:“你傷口還疼嗎?”
雲觀月低頭看著自己的傷勢,露出微笑,搖了搖頭。
易寒突然發現自己與雲觀月沒有什麼話可說了,關係似乎又慢慢發生了變化,一語之後他保持沉默。
雲觀月站在他的面前等待易寒說話,她自己習慣冷漠,習慣安靜,可是這會卻感覺無所適應,心中有點氣惱他爲什麼不說話。
在沉默的僵持中,雲觀月先忍不住,說道:“我要走了”。
“嗯”,易寒淡淡應了一聲。
雲觀月有些無奈,只得朝山洞走去。
易寒突然喊道:“雲觀月!”
雲觀月驚喜的回頭,“什麼事情?”
易寒問道:“寧雪,還好嗎?”
雲觀月聞言臉上的笑容頓時暗了下去,沒有回答易寒的問題,轉身就走。
易寒不傻,怎麼說他也是縱橫情場的老手,豈會沒有發覺雲觀月的怪異,可是他不敢想,雲觀月實在太特殊了,特殊到凡人的情愛根本就不屬於她,特殊到他認爲,這些男女情愛糾纏不會發生在她身上,可剛纔她的一系列表情舉動又算什麼,他倒希望根據自己經驗判斷出來是錯誤的。
倘若真相真的是如此,他只能拒絕雲觀月的一片真情了。
深深的嘆息一聲,突然又變得惆悵起來了,寧雪什麼時候才願意見自己,他想早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雲觀月不應該屬於他,她屬於這片世外清修之地。
寧雪聽到腳步聲,知道是雲觀月回來了,朝她望去,看見雲觀月臉上沒有了平時的冷漠平靜,看樣子情緒低落,心中暗忖:“看來進展不甚如意,易寒是專門來虐待女子的心而生的”。
在寧雪看來,現在的雲觀月反而更動人,人之所美麗,之所以能觸動人心是因爲身上流露出來的人情味,那份喜怒哀樂,這纔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以前無論雲觀月多麼高貴脫俗,多麼美麗清高,讓人不敢窺視,她終是一個高高在上不可親近的女子,就像神仙那麼的遙不可及,那麼的不接近現實,可現在已經完全不一樣了,仙子墮入凡塵,心中有了凡人的情愛。
“仙子”,寧雪似平時一樣輕輕喊了一聲。
雲觀月擡頭望了過來,冷漠的臉容卻露出一絲牴觸,現在看到寧雪讓她內心產生了厭惡,而在此之前無論這個女子是怎麼樣,她都不會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雲觀月是個表裡如一的人,她心裡不喜歡寧雪,所以她對寧雪表現的冷冷不予理睬,忽略她從她身邊走過。
寧雪看見雲觀月從自己身邊冷冷的走過,莞爾一笑,心中暗忖:“易寒啊,易寒啊,這世界最純淨,最美好的東西都被你糟蹋了,連雲仙子這麼冷酷無情的人都被你撩撥的惆悵萬分,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寧雪可真是冤枉易寒了,他根本沒有撩撥雲觀月,他此次前來完全是爲了寧雪,至於某些方面討好雲觀月也只不過是回報雲觀月的恩情,可世事就是這麼奇怪,欲求不得,不求反而能夠得到。
寧雪朝著雲觀月的背影喊道:“雲仙子,你心情不好?”
雲觀月停頓了一小會,沒有出聲繼續往前走。
寧雪又道:“我知道你心情爲什麼不好?因爲你得不到你想得到的東西”。
雲觀月轉身冷冷道:“你說什麼?”
寧雪微笑道:“或者也可以說你失去了某些東西。”
雲觀月冷冷道:“你再胡說,我就殺了你”。
寧雪道:“雲仙子,難道你不想將這討厭的感覺趕走嗎?”
雲觀月應道:“我不想趕走!”
寧雪輕輕一笑,雲觀月還是被自己繞的說出真心話,從她看到雲觀月患得患失的表情,又喜又怨的心緒,她就明白,她太清楚了,她也是這麼過來的,雲觀月雖然比她年長,可是在這方面她卻是一片空白,加上她常年生活在這與世隔絕的地方,就似一池清水突然到進來一團污物,她無所適從,變得迷茫不知道如何處置。
雲觀月冷冷問道:“你爲什麼不說話?”
寧雪笑道:“我怕仙子你殺了我”。
雲觀月冷漠道:“我要殺了你,你也逃脫不了”。
寧雪道:“仙子,那我就說了”。
寧雪高聲道:“你愛上了易寒,高高在上,不染塵氣的仙子愛上了一個凡俗男子”。
雲觀月冷笑道:“這就是你口中所說的愛嗎?”
寧雪搖頭道:“我的愛跟你的愛是不一樣的,我口中所說的愛是無私的,可仙子的愛卻是私慾的滿足。”
雲觀月道:“你提醒了我,現在我想佔有他,明日我就送你離開”,想不到雲觀月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她已經被污染的不可救藥了,再難有曾經的純淨。
寧雪微微一笑,她不怪雲觀月的自私,雲觀月就似一個孩子,她在男女情愛還表現的太稚嫩,無法深刻了解男女情愛,她自私的想佔有,想滿足自己的喜好,有一天她也會變得成熟的。
寧雪沒有說話,短短時間的相處,她已經瞭解雲觀月的性情,雲觀月說出的話就是決定,而自己沒有選擇的權利。
而在易寒和雲觀月之間,雲觀月愛上了易寒,易寒已經立於不敗之地。
隔日一早,雲觀月將寧雪送到了山下,冷漠道:“你走吧,以後不準你在踏入山莊一步”,說完化作一縷紫影消失不見。
冷酷、無情、霸道、沒有人情味,她似乎又是當初那個雲觀月,大概只有提及易寒,雲觀月纔像個塵俗的女子。
這個結果倒出乎寧雪的意料,也好,原本她就不知道如何面對易寒,選擇這種方式離開未嘗不是一個辦法,“易寒,無論我身在何方,我的心都在你身邊,我的命是你親手挽救回來的,我再不敢浪費你的苦心,請原諒我,原諒寧雪的懦弱”。
寧雪走了,她的步伐是輕快而愉悅,易寒的愛就是她的全部。
她的身姿更挺拔了,她的身影更動人了。
易寒這邊還滿心期待寧雪肯見自己,完全不知道心中的人兒已經離開,離他越來越遠。
雲觀月似平常一般從山洞裡走了出來,易寒仔細觀察她的表情,感覺她心情應該不會太差,這才迎了上前,問道:“雲觀月,寧雪可想好了要見我”。
易寒眼神充滿期待,說他像一個諂媚的奴才一點也不過分。
雲觀月本來心情不錯,從今天起易寒就屬於她一個人了,可是聽到這句話,心情又變的不開心,應道:“她走了”。
易寒聞言有些驚訝,不太相信道:“走了?”
雲觀月重複道:“走了”。
易寒激動道:“可是我還沒有見到她啊”。
雲觀月道:“不必見了”。
易寒道:“我還沒有見到她,怎麼她就走了”,這會他還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雲觀月冷冷不語,似乎不想與易寒談論這個問題。
易寒問道:“真的走了”,迴應他的是雲觀月冷冷的表情。
易寒大聲道:“怎麼可能,我與她受盡多少磨難,好不容易纔生死重逢,她怎麼可能這樣就走了,我不相信,你一定在騙我,她在哪裡?我現在就要見到她”。
雲觀月冷淡道:“早上我送她下山”。
易寒氣憤道:“一定是你將她逼走的,否則她怎麼會離開呢?”
雲觀月淡道:“這是我的地方,我不願意她繼續待著”,彷彿這麼做合情合理,沒有什麼不對。
易寒憤怒道:“誰稀罕你這冷冰冰沒有半點生氣的地方,對不起,不伺候了”說著轉身就走,想要去追趕寧雪。
雲觀月冷喝道:“站住!”
易寒毫不理睬,腳下行走的速度更快,只見雲觀月追了上來,攔住易寒的前頭,冷道:“你不準走!”
易寒道:“滾開,大爺要去哪裡就去那裡,你管不著”。
雲觀月道:“當初我警告你不準踏入山莊一步,現在我饒你一命,你就不能走,否則我立即殺了你”。
易寒道:“滾開,我懶得跟你這個瘋婆子糾纏”,現在他對雲觀月沒有好感,口上也絲毫沒有半點尊重。
雲觀月冷冷道:“你敢再踏離一步試一試”,表情頓時變得冷到骨髓,眼神透著殺氣,她在警告易寒,自己是認真的。
易寒絲毫不畏懼雲觀月的警告,此刻在他心中沒有比追到寧雪更重要的事情了,他毫不猶豫的邁出步伐,快速的朝下山的方向奔跑。
當雲觀月感受到易寒似一股風從自己身邊吹過,無處可捉,她的內心一陣錐心的痛,旋即憤怒充斥著全身,讓她暴躁讓她發狂,突然尖吼一聲,追上易寒,一掌拍在易寒的後背,奔跑中的易寒頓時如斷線的風箏飛落幾丈遠的地方,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地上一灘鮮血。
雲觀月瞬間呆了,只感覺瞬間身體軟綿綿,所有的力氣都隨著剛纔含怒一掌而消失。
雲觀月朝著易寒倒地的地方輕輕的邁著步伐,她的嬌軀變得虛弱,在微風中搖擺著。
雲觀月在易寒的身邊蹲了下來,輕輕的將易寒翻過來,看著他的臉,他閉著眼睛一動不動,沒有任何的表情,嘴邊殘留著鮮血,額頭被石子磕破了,臉沾上了泥土變得污穢。
絕望,悲傷,生無可戀的情緒一下子涌入心頭,淚水無聲的從她的眼角滑落,這個不會哭泣的女子終於落淚了,她深深的感受到悲傷的滋味,瑩白的手溫柔的擦拭易寒臉上的污穢,突然發狂了一般,放聲嘶吼道:“我警告過你,你爲什麼不聽”。
只是一言,內心狂暴的情緒再無法壓抑,放聲嚎哭起來,她曾認爲易寒對待寧雪的行爲是多麼可笑,這會她也終於真實的嚐到這滋味,這是無法自抑,那麼痛徹心扉,比一萬把劍紮在心頭還要痛苦。
雲觀月將易寒抱躺在自己的膝上,盤坐做山崖邊,靜靜的就這樣看著天邊的景色,時間無聲的流逝,天邊透出夕陽溫潤的光芒,一切都是那麼的相似,只是如今他成了一個死人,不會說話,更不會迴應自己的話。
坐了一天的雲觀月終於出聲了,喃喃自語道:“你讓我快樂,感受到活著的美好,可又爲什麼要讓我悲傷絕望,生無可戀”。
旁邊安靜的放著一把剛剛做好的琴,嶄新的琴聲,依然用她髮絲做的琴絃,在易寒死後,她唯一做的就是製作琴,只有這麼做,才感覺他依然活著靜靜在看著自己,可現實終究無法躲避,他死了。
雲觀月撥弄那用青絲製作的琴絃,發出似烏鴉一般難聽的音調,緩慢嘶啞的音調卻是如此的悲慼,讓人聽著就立即黯然。
無師自通,她用她的悲傷爲易寒彈奏一首悲歌。
一曲完,夕陽餘光消逝,天際一片黑暗,雲觀月抱著易寒跳下山崖。
多麼突兀不和諧的一段愛戀,它看上去那麼平淡,沒有激情四射的纏綿恩愛,卻以死同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