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黑衣人,還有殺手肖何,而肖奈受傷了......寒玉打個哆嗦。不,不會的!
壞人可以活千年,像他那樣的禍害應該是死不了的,肖何與他曾經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怎么忍心真殺他呢?可殺手的血不都是冷的嗎,哪來的兄弟情誼?
想到這里,她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走出了那個安全的巖洞。尋找來時的路,這路她今天走了兩遍,已經有點熟悉了。本來只是猶豫地走著,到后來,不知為何她竟瘋狂地跑了起來,比逃命時跑得更快。
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肖奈,你別死。
當重新跑回到剛剛打斗的地方時,猛然頓住。四周一片安靜,什么聲音都沒有,血腥味彌漫了整片山林,地上紅紅的都是凝固的鮮血,尸體橫七豎八地躺著。結束了?
膽顫心驚地靠近,心頭是麻木的劇痛在撕扯。一具具尸體翻過來查看,沒有他!不知該高興還是該哭,很想找到他,可又不想真在這堆尸體里發現他。
倉惶地邁過那些尸體,輕聲呼喚:“肖奈。”他在哪?死了嗎?腳碰到了什么,低頭去看,眼淚奪眶而出,是那把短劍,他最后握在手中用來拼命的短劍。
彎腰拾起拿在手上,劍身上還有血跡,看似普通卻異常鋒利。直起身茫然四看,他受傷了,一定會流血,只要沿著血跡去找,可是怎么不見他人?生要見人,死要見尸,肖奈去了哪里?
“肖奈——”你在哪?沒有一點聲息。
絕望染滿整個心頭,他會不會被肖何抓走了?難道是沈墨也來了?沈墨來的話,肖奈一定逃不了吧。如果他被抓回影門,會有什么懲罰等著他?殺手組織對待叛徒,都是心狠手辣的,有時候死亡未必是壞事,因為活著比死更難。
生不如死的滋味,她沒有嘗過,但是她卻知道,那一定不好受。
寒玉猛然停住,離她十幾米遠的地方,有半人高的草叢,那里似乎還躺著一個人。雖然草叢把他的身體遮住了大半,可那身上的衣服她卻認識。就在之前,肖奈把黑色外衫扔給了自己,他里面穿的是一件青灰色的布衣。
像箭一樣直沖了過去,卻到跟前時愣住了,渾身是血的背影那么眼熟,靜靜躺在草叢中,一動也不動。這還是之前那個對她肆意欺負的混蛋嗎?
寒玉跪下,顫抖著伸手探他的鼻息。微弱的呼吸幾乎感覺不到,卻也讓寒玉心中一喜。他還活著!她就知道,他的生命力那么旺盛,怎么會那么輕易就死去呢?
“肖奈!”小心地將他翻過來,迅速掃了一眼他身上的傷。目測過去,基本都是外傷,只有小腹處的傷口最嚴重,此時還在不停地流血。他臉上沾滿了血和土,受了如此重的傷居然微微睜開了眼睛,看清是她,眼中閃過震驚和訝異,氣息微弱地問:“你怎么回來了?”
寒玉愣了下,避開了他的問題,只輕聲問:“你能走嗎?這里不安全,可能肖何還沒走遠。”卻見肖奈唇角揚起弧度笑著道:“既然他剛才沒殺我,現在也不會再回頭了。”
寒玉觀察到,他在說這話時雖然是笑著,眼底卻有一種無法道出的蒼涼。她并不知道,肖奈的心中十分感慨,他和肖何并非親兄弟,是當初收養他們的人給起了一樣的名字。
那個人教他們的武功路數基本一樣,從小學習的就是兩個人如何配合默契,能在最有效的時機中完成任務。剛才拼到最后,他身上有了好幾處傷口,漸漸開始體力不支,明明聽到身后有劍聲,卻反應慢了半拍,來不及回頭去擋,只能眼睜睜看著劍穿刺過來。
肖何突然越過他刺向后方,一劍刺穿了那人心臟,隨即在眨眼間,他在剩下幾個殺手的驚訝中,用劍刺進了他們的心窩。頃刻間,場上就只剩了他們兩人。
肖奈還沒來得及詫異,肖何的劍卻朝他攻了過來,他一邊擋一邊問:“為什么?”本以為依舊得不到回答,卻聽他道:“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一起做殺手,所以,我不會讓你死在別人手上。”
肖奈縱聲大笑,頓覺心中豪氣干云:“好,好兄弟!死在你手上,我死而無憾!”
你來我往間,已經不下十招過去,本來在伯仲之間,肖奈卻因為受了多處劍傷,漸漸不是肖何的對手。過招滿百后,勝負基本已分,他的防御越來越慢,一個不慎,肖何的劍刺入了他的小腹。
瞳孔收縮,他知道這一劍很深,極可能致命。苦澀的笑在嘴角泛開,輕聲嘆息,他終究還是死在了兄弟的劍下。劇痛再度襲來,肖何從他體內抽出了劍,卻沒有再攻,而是淡漠地看著他緩緩倒地。
看他呼吸極其困難,眸中有什么閃過,最終他幽幽道:“奈,如果今天你死了,黃泉之下等著我,總有一天我會來找你。但,如果你能活,不要感謝我,你得感謝頭,是他讓我接了這次任務。今天換了其他任何一個人,都會追殺你至死方休。”
說完轉過身,準備抬步離開。
“何——”肖奈在身后叫,肖何頓住身形沒有回頭,寧寂的空間輕聲回響:“謝謝!”他勾起唇想笑一笑,卻覺太過勉強,最終只閉了閉眼,快步往前,很快就沒了蹤跡。他知道,此別無論生死,都是后會無期,兄弟,這是我僅能為你做的。
肖奈默默注視著那道黑色背影,就像看著曾經的自己在漸漸離去。何,謝謝!還有頭,也謝謝你!我知道你安排何來的用意,因為只有他才會念舊情,今天換了別人,他一定必死無疑。
還記得小時候他們總是爭著做大哥,他當時就是這么說的:肖奈,肖何,他們的名字合起來叫奈何,奈始終都在何之前,他自然就是大哥。
奈何奈何,終究還是分離了,從此天涯兩相隔,再見!
“肖奈?你怎么了?”腦中的回憶被寒玉焦急的聲音拉回神,仔細看眼前緊張的小臉,以及擔憂的神情,雖然渾身很痛,卻不再舍得死。因為,他在這世間有了留戀。
寒玉看他只是盯著自己看,卻一言不發,心中忐忑,忽見他頭一歪,暈了過去。
“喂!喂!喂!肖奈!你不要嚇我!”
若不是還有呼吸在,她真要以為他傷重氣絕了。搞不懂肖奈這個人,更搞不懂自己,居然傻乎乎地做了一副擔架,把沉得抱都抱不動的男人給放在上面,一點一點的往山下拖。行走之艱難可想而知,但她卻不想一個人獨自下山。
因為,她再承受不了那種后悔、絕望、心思的滋味了。一次放棄,她丟了姐姐,這次她絕不會放棄,哪怕走到天黑也下不了山,她也要帶上他走下去。
歷史畢竟沒有重演,也是此時的北邙山不再如上回那樣艱險,天黑前,寒玉拖著擔架到了山腳,找到了之前隱藏起來的坐騎。重傷昏迷的肖奈死沉死沉的,比豬都還重,每帶他走一步都要喘上幾口氣。
終于讓馬把人給背進了有人煙之地,從他口袋里掏出銀子,叫了小二幫忙才把人給安頓在了客棧。自個跑去藥鋪找大夫開了內服外用的傷藥,回來后就是又熬藥又包扎傷口,忙得筋疲力盡。
夜里的時候,肖奈傷口發炎,引發高燒。幸虧她有準備,早問小二要了棉被,一層一層往他身上蓋,端了溫水給他擦拭裸露在外的皮膚。幾乎忙到快天亮時,高燒才退去,寒玉輕呼一口氣,累的趴在床沿睡了過去。
肖奈從昏沉中醒來,睜開眼就見趴睡在旁的小臉,眼瞼下烏黑,臉上盡是疲憊。抬起手去摸她的臉,卻剛一觸及,她就醒了過來,茫然抬頭后看進他烏黑眼內,“你醒了?”
他盯著她的眼睛問:“你怎么還在?”這丫頭是腦袋傻了吧,這么好的機會也不知道利用,現在她若逃掉了,就算他再有心,起碼也得等身體復原了再能去追她了。當然,他沒死,肯定不會對她放手了。
寒玉拍了拍臉,迅速清醒過來,手腳麻利地幫他重新換藥,“流血過多,少說話。”
肖奈挑眉:“你是大夫?”
“不是。”但是有問過大夫。
在客棧停留沒有太久,只一日,配備齊了大概行裝,把兩匹馬賣掉換了一輛馬車,然后就離開了。肖奈體質很好,傷口復原很快,就是一直沒有力氣,整天就是昏睡著,連吃飯都要靠寒玉來喂。
這日,端著熬好的藥進門,驟然發現肖奈已經起身了,還穿好了衣服,精神奕奕,一副整裝待發的模樣,和昨天的虛弱截然不同。見她進來,幾步就走到跟前道:“走吧。”
“去哪?”
“當然是回我們以前住的無名小鎮啊。”理所當然的話,頓時讓寒玉明白過來,大叫一聲,摔了湯碗就往外跑,卻被肖奈輕松拎住后領給提了起來,爽朗的大笑聲在耳邊。
寒玉氣急敗壞地吼:“你個小人,明明早就好了,還假裝沒復原。你之前答應要放我自由了,既然好了,現在就可以分道揚鑣了。”
肖奈卻笑得像只狐貍,眉眼中全是興奮,“我給過你機會走啊,你自愿留下的,這就不能怪我了。”寒玉怒瞪著他,就算是她傻傻留下,卻也不甘心這樣被他戲弄,憤恨地罵:“混蛋!是我救了你,你卻恩將仇報!”
他也不惱,只用鼻子哼著氣說:“最后關頭我若不叫你逃命,你可能被殺了。半年多前,北邙山上若不死我救你,你也早死了。這樣總能恩過相抵了吧。”
寒玉被他堵的啞口無言,臉上雖生氣,心里其實沒有那么惱怒,原本的計劃就是打算帶他回無名小鎮的。現在回去的方式變了,比較不能接受這種被他強帶回去的感覺。
肖奈瞇眼看了看她因為生氣而發紅的臉,心中一動,唇貼了上去——臉頰,看到她驚怒的眼神,頓時覺得開心極了,哈哈大笑起來。這感覺真不錯,有心愛的女人在身邊,時不時的斗個嘴,玩個你追我逐的游戲,生活真是愜意呢。
寒玉愣愣看著張狂而笑的男人,與他認識至今,極少看到他笑,更別說這樣的放聲大笑了。不得不說,此時的肖奈,比之以前那種陰冷的樣子,更讓她覺得迷惑。
見過他鐵血的一面,無情的一面,殺人的一面,陰沉的一面,此時算是哪一面?他究竟還有多少面她沒有見過呢?會不會,也有柔情的一面?
鐵血柔情,會在肖奈身上出現嗎?她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她的心淪落了。
可能從劫持生涯開始,心已經不再屬于她,慢慢的遺失在了這個男人身上,所以才會在發現他是來殺她的時候,覺得悲憤與絕望。再到后來大半年的生活,吵吵鬧鬧,追追逐逐,她其實已經離不開他了。
“肖奈,我不逃了。”
因為,你已經牢牢禁錮了我的心,再也逃不了。
作者有話說:到此,寒玉的故事暫告一段落,此卷終于結束了,下章開始就是第四卷,講戰爭篇,四分天下的時局,終于到了動亂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