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之前那般趕路法,應該是很急才是,或許是已經到了對他們來說的安全地界了?那是離都城很遠了吧。
寒玉湊到她耳邊,輕聲道:“去了外面。”
話剛完就見沈墨走了進來,他倒是換了一身衣衫,從之前的灰衣變成了藏青色長袍,黑金面具依舊遮住他大半張臉,氣息依舊冷漠,“走了。”
跟著走出屋外后,就見他已經把馬車牽了過來。無聲坐進馬車里,染青就把寒玉按著躺下來,柔聲道:“你先睡一會兒,不會有什么事的。”前路還很長,何時能逃脫還是未知數,要逃亡沒有寒玉的幫助根本不可能,她若一直這么神經緊張不敢有片刻放松,遲早會撐不住。
像是無聲的對戰,沈墨坐在馬車上趕路,染青和寒玉呆在馬車里,無人說話,只隔了一條門簾,氣氛凝滯。因為是兩匹馬同拉,速度飛快,估摸著這路程可能半日就要趕上幾十里了。期間染青又啃了點干糧吃,顯然水壺里的水有重新裝過。
眼見天色又要昏暗下來,又是一天要過去了嗎?終于開始聽到人聲了,透過縫隙看外面,似乎是到了一個小鎮。心中略沉,這里定是離開京都很遠了,所以他才會明目張膽的進城了。一眨不眨地看外面的地形,因為她知道,可能逃跑的機會要來了。
有人煙的城鎮總要比荒郊野外更容易脫逃,大隱隱于市的道理始終都沒忘,而且有人的地方也就代表著有希望,一旦逃跑成功,藏匿起來不會容易被發現。
注意到這小鎮上的人裝扮與東云似乎不同,不僅是服裝上,更是在發上也有了改變。且一路過來,幾乎沒看到一個婦人出現,是此地封閉守舊的原因嗎?心中有不好的感覺,此處很有可能不是東云的版圖了,因為東云的風氣算是比較開放,著裝也精致,街頭常有婦人出來。
這其實跟國家的強盛有關,國強自然民富,隨之思想也會展開來。四國之中,東云與南紹都屬于南方國家,可謂地杰人靈,都比較富裕。北定在寒地,甚為神秘,并不知他們國情如何,卻是那西涼一直以來都比較沒落,這也是為何它縷縷進犯東云的原因。
看來這個小鎮已經位處西涼國界了,沈墨當真是西涼人!
腦中浮現沈墨露在外面那雙精光四射的眼睛,他大半張臉都被藏在黑金面具之后,無法窺得其真貌。傳說西涼人長相要與其他幾國有些出路,五官比較深邃,鼻梁高挺,眼珠都不是烏黑的,會是那種帶了褐色的,那西涼王爺就是個范例。可貌似沈墨的眼珠是黑色的,且還是漆黑如深潭一般。
馬車在一家客棧門口停了下來,門內立即有小二招呼著他們入內,等到開房間時,寒玉卻怒了,那沈墨居然只開了一間,他一個男人怎么能和她們兩個女人住一起呢?染青一把拉住她,朝她搖搖頭,此一時彼一時,若這人決定了的事,不可能會更改,如今只是同住一間客房而已。
剛走到房前,就在他們隔壁的一扇門打開了,從里面走出兩人來,只消一眼,就知這兩人是之前沈墨的那兩個手下,原來他們已經率先入住了這里。果然見他們朝這邊走來,揭下面罩后的兩人長得還算俊朗,身上也不再是夜行衣,而是普通的青灰長衫。
這樣的人,若走在人群里是也不會被看出來的。都說最好的掩藏就是平凡,看來沈墨深懂此術,而他在進客棧前已經再次帶回了斗笠遮住,否則他那黑金面具就變得顯目了。
染青和寒玉進了房間后,見沈墨并沒有進來,而是令那兩人留在這里看住她們,然后就自行出去了。心中一動,久等的機會來了,只要沈墨不在,她就能想到辦法。
朝寒玉使了個眼色,寒玉立即領會。
“唉,你!就是你!我主子要沐浴,你去叫店小二送些熱水過來。”指著其中一個吆喝,態度傲慢。那男人瞄了她一眼,動都沒有動,依然靠站在門口,神情肅穆。
寒玉佯裝大怒,叉著腰跑到他們面前,大聲道:“耳朵聾了嗎?出來這么多天,難道我主子連沐浴都不許?”
被吼的男人眼中閃過惱怒,“嘩”的一聲,抽出了劍指在了寒玉的脖子上,冷冷道:“回去,不想死的話就安分點。”
染青倏的站了起來,怒喝:“放肆!你敢?”聲音不大,卻極其威懾。
男人怔了一怔,與旁邊那人對視了一眼,還是收回了指在寒玉脖子上的劍。染青走到跟前,冷冷道:“本宮怎么說也是一國之妃,豈容你等如此怠慢?不信回來問問你們的頭,本宮連沐浴的權利都沒有了?”這種不怒而威的氣勢,她是跟秦天策學來的,在宮里待久了,什么場合該怎么說話自然有了分寸。
此刻只希望可以用這種威儀,震住眼前兩個人。
看到他們眼中出現遲疑,心被提了上來,只要有遲疑就行,證明動搖了。自己這要求并不過分,不過是提兩桶水的事,只見一人冷哼了一聲,就開門走了出去。
熱水很快就送了來,另外還有一個大的木桶。等一切配備齊全后,染青回過身看著佇立門口的木頭似得人,眉眼上挑,兩人愣了好一會才明白她的意思,臉上微紅,遲疑了下還是走出了門外。寒玉上前當著他們的面把門給關上,回頭就看著染青笑了,終于走出了第一步。
“娘娘,這水有些燙,奴婢先為你寬衣,待涼些再下去。”寒玉故意揚聲道。與此同時,染青邊卷起床上的床單,撮成一個麻繩狀,邊漫不經心地說話:“無礙,趕了這么久的路,渾身酸乏的厲害,熱一點的水泡泡,才能解去疲憊。”
寒玉立即配合著弄出水聲,就像是人已經進了木桶一般。又暖著聲音道:“奴婢給您錘錘肩膀。”
……
站在門口的兩人,本一直豎著耳朵聽里面動靜的,可聽了會兒后覺得有些尷尬,甚至臉色赧然。他們多殺戮,極少聽到女人細語軟儂的說話,更沒有像今天這樣隔著一道門板聽女人在里面沐浴。到了后來,兩人凝神閉心,不敢再去聽,只耳觀鼻,鼻觀心,默默靜守。
沈墨從外面回來,就見自己兩個手下屹立在門外,皺眉問:“你們站這里干嘛?不是讓你們在里面看著人的嗎?”
“頭,她們在里頭......洗澡!”側耳去聽,仍能聽見有水聲,倒是說話聲沒有了。
沈墨臉色微變,想都沒想一腳踹開了房門,里面哪里還有兩個女人的蹤跡。而那水聲則是用了一根繩子橫掛兩頭,中間垂下打成結的布條綁住了好幾根筷子,窗外的風一吹進來,那筷子就會隨之擺動,從而勾動了水聲。
兩個男人嚇得臉色慘白,這......是怎么回事?“蠢材!”沈墨怒喝,迅速閃身到窗臺邊,果然見那里有一條用長布撮成的繩子,蜿蜒而下到樓底,很顯然兩個女人沐浴是有預謀,已經逃離多時,而他們有武功的居然被耍的團團轉。
“屬下該死!”
沈墨沉怒喝道:“還不追?”這時候還來什么該死不該死,人都跑了,說完自己先閃身從窗臺跳下,其余兩人見狀立即緊跟其后追了出去。
一陣風吹進來,牽動著那筷子在水中輕擺撥動。過了一會兒,床板被掀開了一條縫,靜等了片刻,才整個被掀開,寒玉從里面鉆了出來,接著把染青也給扶了起來。兩人左右細看,門庭大開,窗戶也洞開,卻是不見他們蹤影了。
“娘娘,您真是神機妙算,知道他們一定會追出去呢。”寒玉那是既高興又佩服,早知娘娘聰慧,卻沒想到會有這么個妙法子。
其實原本染青是的確打算從窗戶那里翻出去的,可轉念一想,這里是二樓,又在街道外邊,若是兩個女人翻墻,定會引來注視,甚或騷動。那守在門外的兩人或許武功沒有沈墨高,但也不會弱到哪里去,有個什么反常動靜的話,絕對逃不過他們的耳朵。
在她要用床單做麻繩時發現那張床很簡陋,就是用木板壓在了上面,底下有個很大的空間,完全可以藏住她和寒玉二人,于是計上心來。使了一招“空城計”,讓他們以為兩個人逃走了,自然第一反應就是去追,也可稱之為“調虎離山”。
現在惡虎走了,這里當然也不能久留,難保那沈墨轉身想通了會回來,所以必須立即離開這里。毫不遲疑地去拉寒玉道:“快,我們先離開這里再說。”
眼見要跑出門時,兩人卻止了步。
因為門口被人給堵住了,是沈墨!他渾身散發著冰冷氣息,露在外面的眼睛更是寒光四射,“青妃娘娘,真是好心計,只是沈某在外已經等候多時了。”
染青臉變白,一邊后退,一邊問:“你怎么會看出我們沒離開?”很顯然,她的精心布局被拆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