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不記仇的人,像太白這種陰險惡毒的行徑,只花了三日時間來詛咒他這輩子煉丹煉到爐子爆開,吃飯吃到撐死,睡覺睡到夜夜做噩夢!還有什么,暫時想不到了,等作以后想起了再一并詛咒進去。
那太白說我做不成星君,就做居士,這話委實挺合我心意的。因為我實在沒發現星君有多大的好處,每日做個填補差事,吃力還不討好,若星君都這樣,那還不如閑散在此處做居士呢。就是這里看著風景如畫的,卻是沒有水啊,有道是再美的景也不及鏡湖美,再好的窩也不及狗窩強。
我是朵蓮花,缺了水怎么活?
這怎么活的問題困擾了我半月,發覺并無大礙后,總算是釋然了。原來蓮花離開了水也是能存活的,而且最主要的是我在這業林的深處找到了一個小潭,算是彌補了下缺水的遺憾。
這日我正悠閑地在林中散步,因實在不知天君所言的面壁思過究竟得思哪般過,若說見義勇為是過,那何為不過?若說舍己為人是過,那又何為不過?其實我最大的過是看走了眼,哪里會想到穿個紫衣的就叫紫離,然后在火里被燒的就是魔君。這人生啊,真的是被萬般巧合給鉤織起來的。
如此這般,又這般如此,通透想過之后,我覺得思過兩字可除去了。于是心安理得的在這業林內晃蕩著,悠閑著,感嘆著,生活是如此的愜意啊!就在我愜意到沒邊的時候,忽見那業火中沖出什么,嚇得我連連往后退好多步,然后“砰”的一聲,那東西竟然轟然倒地!
小心臟“噗通”亂跳,遠遠看著那黑漆漆的一團,蹙了蹙眉,那是什么?扭頭看了看那熊熊烈烈的業火,再看那黑漆之物,腦中嘀溜轉了圈。于是四處張望了下,發現目標,沖過去壓下一根最長的樹枝,慢慢的一步一步接近,等到了一定距離時,我把樹枝伸了過去。
挑了幾下,不見動靜,又再抽上幾下,還是不見動靜。這回終于可以壯了膽子走過去細瞧一二啊,我這是后怕啊,上回從業火中背了個人出來說是魔君,這回從那業火中自己跑了個東西出來,萬一又是什么魔物呢?
凡事小心為上,這是至理名言。等我看清那一團黑物時,徹底放下了戒備,因為那一看就不是人,雖然黑漆漆的看不出本來樣貌,但從這體形來分辨,應該是頭動物,而且還是頭挺大的動物。我抬頭望天,感嘆九天之上還會出現此等極丑的獸類。
想那天宮眾仙上的坐騎,無不威猛,就算是仙子等的寵獸也都還可稱個“萌”字,看得我那叫一個羨慕嫉妒恨啊。哪里會像眼前這頭,渾身焦黑如炭,差點都分辨不出哪里是嘴,哪里是眼了。我搖頭擺腦地嘆息又再嘆息,真真是命苦,好不容易天賜一個寵物,居然還是個龐然大物,這也不說了,那長得好看點也能彌補,卻是這般黑炭頭模樣。
嘆息過后,苦力還得做。雖然丑是丑了點,有總比沒有好,彎下腰想要去把那黑獸給提起來,結果憋足了勁沒起得來,再深吸一口氣,還是沒起!這才想起我那幾百年的靈力被收了,居然變成如此手無縛雞之力!那叫一個悲痛欲絕!恁是把那太白給再度詛咒了一番。
實在沒辦法,只得去找了繩子過來,把那黑獸給捆了個團,一路“吭哧吭哧”著拖回了木屋。回來后,我又糾結了,這黑獸看似昏迷了,要怎么才能把它給救醒?我從此與太白誓不兩立了,不可能再跑去求他拿藥。
愁思了半餉,沒想出好的法子,倒是有些困了,于是往床榻上一爬,萬事睡覺最大,等我睡醒了再來思考這個問題吧,反正看著這黑獸一時半會也死不了。
舒舒服服的入了眠,居然還做了美夢,夢里天君大大贊賞我說行善乃是積德,獎勵五百年修為,命太白老兒速速去拿仙丹于我。沒過一會,太白高舉著仙丹瓶子,滿臉堆笑著求我服用丹藥,此時我不拿喬一下更待何時,用鼻子吹氣,就是不看他。
可是鼻子吹氣有鼻子吹氣的壞處,居然開始癢起來了,“阿嚏”一聲,我睜開眼,懊惱的發現原來剛才都是夢,根本就沒有什么太白與仙丹。沮喪地側轉頭,面前一個黑色的龐然大物把我嚇了一大跳,條件反射的一腳猛踹了出去,踢在軟軟的皮肉上又反彈回來,仔細看后才想起這是我救回來的那頭黑獸,原來它醒了!
等我終于捕捉到那獸眸中的藍光時,算是分辨出它的眼睛長在哪了。想起上回那魔君也是自個醒來的,如今這獸也自己好了,不由想那業火是不是徒有虛名呢,怎么一個個都沒事?
但到底業火是不是徒有虛名,我覺也沒必要去做這個試驗,既然黑獸自個醒了那也省去我的煩惱,拍了拍它腦袋笑著道:“小黑,從今天開始,你就是跟我啦。”卻見那黑獸像是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在地,我皺眉而嘆:“看來還是沒完全復原的,這腳步都站不穩那。”
黑獸的反應是突然撲騰著飛了起來,繞在我頭頂上方轉了一圈才翩然落地,好吧,說翩然兩個字有些美化它了,但我卻發現了個大奇聞,這獸的背脊上居然長有翅膀,剛才是因為它通體黑幽沒看出來,此時見它張開又回落才算是看清了。
我驚喜地撲過去,一把抱住它,把它的翅膀掀開來看了看,發現那藏在底下的毛卻不是全黑,而是灰色的。這一發現令我陷入狂喜的激動中,這真真是賺到了,會飛的獸!盡管天君等人的坐騎都能飛,可它們都沒我這頭有可愛的翅膀。
就為這對翅膀,我決定為我的寵物改名字,小黑太不能體現它的特別了,突然眼睛一亮,有了,“以后你的名字叫阿澤,洪澤天下的澤!有沒有氣派?”黑獸自然不會回答我,但我看它那仰著脖子對我噴氣,眼睛里熠熠有光的樣子,應該是滿意這名字的。
想想就覺得美,從天而降來個寵物,居然還是個寶貝,阿澤這名字就是配!既然如此,怎么也該出去秀一下的,雖然我是出不了這業林,但我可秀給外面的花鳥樹木看啊。
用繩子仔細擰了個圈,想給阿澤套脖子上去,哪知它卻死活不肯,一看她手中的繩圈就擺了身體調轉過頭,我很是折騰了一番,累得滿身都是汗,只得作罷。猛地一拍它后臀,故意惡狠狠地說:“阿澤,你可別想逃,我辛辛苦苦把你給救回來,怎么你也得知恩圖報,可別像某個魔君那般,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了個爛攤子我收拾。”
也不管它聽不聽得懂,又是狠言威脅了一番后,才昂首出門,“走,我們去溜達一圈。”
有了阿澤的陪伴后,我再不覺這業林生活枯悶了,雖然我之前也沒覺得有啥枯悶的,想我在那鏡湖中做一朵青蓮都不知做了多少年,早就不知寂寞為何物了。活著嘛,就得學會自得其樂,萬事萬物只要去找,就總能找到樂趣的。
比如這業林里的樹,我點了一月有余,都還沒點清一共有多少棵;比如那鳥,黑的、黃的、綠的都見過了,就是沒見紅鳥飛來;再比如那花,反正無論什么花也好,都沒我蓮花好看就是了。而再再比如這阿澤,它可真真就詮釋了大器晚成這四個字啊。
我是怎么都沒想到,它居然在過了幾日后,身上的黑漆開始一點點脫落,露出泛白的皮來。黑白黑白,這世界總是白要比黑占強一些。更令我驚訝的是,它不僅從一頭黑獸變成了白獸,而且開始身上長金色的毛,剛開始就出個頭,后來越見長長時,我簡直要用喜不自禁來形容那心情!因為我的阿澤不僅不丑,還是一頭酷似金毛獅王的,有翅膀的,獸。
雖然最后還離不開一個獸字,但比之原來黑不隆冬的要氣勢雄壯許多,此時才當真配的上我起的那個絕世好名——洪澤天下的澤!
為了獎賞它的美化,決定帶它去那我的私人天地小潭邊,吸收天地靈氣。早已發覺,那處小潭是這業林中最有靈氣的地方,在那修生養息一日,頓覺神清氣爽。我把阿澤自認也認定為神獸一列,因為這么多天過去,它與我一樣無需食五谷雜糧。想我這種小仙級別的居士,修為上了檔次后,就只需吸食靈氣了。
騎上阿澤后背,正待往小潭出發,忽聽身后傳來一聲呼喚:“青蓮。”扭頭一看,白胡子、白眉毛,正是我那仇家太白是也!狠狠扭了頭,冷哼一聲,假裝沒有看見。
太白滿臉是笑地走來:“今個九天之下擺了宴席,天君念起了你,讓我來找你一起過去呢。”我心中微微一動,九天宴?我幻化成形幾百年了,都還沒參加過一次呢,據說都是仙上級別的才能入席,天君居然會請我?難道是有心免我罪責了?